第134章 他不是大夫
當顧小滿出現在6006號病房時,病人已經出現休克的癥狀,臉色難看,床邊站著的是病人的妻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直哭泣,她見穿著白大褂的小滿來了,好像見了救星一樣,一把抓住了小滿的手。
「醫生,救救他——」
「我不是——」顧小滿想告訴病人的妻子,她只是一個學生,不是醫生,可看到女人期盼的眼神,實在說不出口。
顧小滿檢查了一下病人的狀況,很糟糕,這個病床的病人,她白天的時候看過病例,是腎病。現在已經沒了知覺。
又按了鈴聲,醫生還是沒來,小滿一時腦袋裡一片空白,急得團團轉。
「救他,救他啊。」女人哀求著。
門外,左岸抬了儀器奔進來,喊著呆愣的顧小滿。
「我剛才看過他的病例,很可能是休克性腎衰竭,你趕緊去找醫生,讓他拿葯過來,我在這裡守著。」左岸插上氧氣管,塞進病人的鼻孔,開始調節設備,小滿沒敢做片刻停留,跑出去找大夫。
顧小滿找遍了所有的辦公室,最後在四樓的樓梯口發現了矮個子的男醫生,當時他正在吸煙,聽顧小滿說6006號病房的人出事時,扔掉煙頭沖了上去。
那天晚上,不但所有值班大夫都來了,連泌尿科主任醫師也半夜趕來了醫院,病人雖然沒死,情況卻很糟糕,半夜就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
左岸和顧小滿等在外面,對於左岸採取的搶救措施,沒人做出評價,可誰都知道,他不具備救人的資格。
病人的妻子在手術外哭泣,擔憂丈夫可能醒不過來了。
「他只是個學生,只是個學生——」
病人的兒子衝上來,連話都沒說一句,直接給了左岸一拳,這一拳打得很重,左岸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我爸要是死了,我讓你全家陪葬!」
左岸的臉青了,嘴角流出了血,他慢慢站穩了身體,沒吭一聲,待小夥子又打來第二拳的時候,被顧小滿推了出去。
「夠了吧,那種情況,讓我們見死不救嗎?他已經儘力了。」
「可他不是大夫!」
「如果沒有他,你父親昨天晚上就不行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可規則卻不是這樣玩的,你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死去,卻不可以讓這個人死在你的手中,左岸就是犯了這個錯誤,他不會視而不見。
下午兩點二十分,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門緩緩地開了,主治醫師走了出來,難過地搖了搖頭,宣布病人死亡。
這個消息,好像晴天霹靂一樣,讓左岸無力地倚在了醫院的牆壁上,他的臉色從來沒有那麼難看過。
「你殺了他,你還我爸!」病人的兒子在狂吼著,左岸卻默默地轉過身,向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顧小滿仍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直到病人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蒙著白色的布單,推去她昨夜也害怕的地方,太平間。
左岸走了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激動的病人家屬,雖然有人攔截著,他們還是將憤怒的矛頭指向了左岸,一聲聲謾罵,一聲聲指責,隨後傳來的是警笛的聲音,警察在病人死後不到十分鐘,出現在了醫院。
調查結果顯示左岸的搶救步驟沒有錯,但因為他不是值班大夫,拿不到葯,不能給病人注射藥劑,耽誤了最佳救治時機,等醫生趕來之後,已經晚了。
只是一針,打得及時,病人還有生的希望,可那不是左岸的錯。
作為病人的家屬,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們悲痛欲絕,一定要討一個說法出來,人死在醫院,必須有人對此負責。
這是一次醫療事故,當天晚上值班的高個子醫生心臟病突發,在處置室里暈倒,矮個子醫生因為睏倦,出去抽了一支煙,僅僅一顆煙的時間,沒了一條性命。
只在那時,小滿才意識到醫生的職業意味著什麼。
晚餐的餐桌上,誰都沒說話,顧小滿一直低著頭,左岸的位置是空的,他還在接受警察盤問。
「早知道我不換班好了。」徐東搖著頭。
「徐東,你要是知道怎麼搶救病人,會袖手旁觀嗎?」孫安寧問徐東。
「也許我不會——」
徐東在答案的前面加了「也許」兩個字。
「你呢,六子?」孫安寧問六子。
「我只是一個學生。」
六子清楚自己的身份,他說他不會出手,那不是他的指責,當孫安寧轉向顧小滿的時候,顧小滿端起了飯盒走開了,她沒辦法正面回答孫安寧的問題,也不想回答。
處理結果,醫生按照規定進行索賠,值班醫生受到處罰,左岸是學生,雖然做法沒違規,卻違反了醫院的規定,醫院願意承擔這個責任,接受衛生部門的監督和處罰。
就像徐東說的那樣,如果不是徐東和左岸換了班,如果不是左岸學習太好,有太多臨床經驗,他也不會出手的,事實證明左岸的診斷是對的,病人是休克性腎衰竭,他就錯在不該出手救人。
應該與不應該,誰能來界定,連醫院的院長都沒法對當晚的情況作出是和否的判定,假若當時小滿明白,能夠看出癥狀,她一樣也會出手。
這次事故,對左岸的觸動很大,讓他一直被動接受父母安排職業生涯的意願,發生了改變,他頂著醫學博士的頭銜出國,可回來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
在顧小滿的眼裡,左岸是個有思想的人,他一直沒停止過思考,包括這次的醫療事故,他沒為自己的行為後悔過。
關於學生插手搶救病人的事實,tx醫科大學所有領導都去了學校,召開大會,嚴肅批評了梁一周,並決定在以後的學習活動中,必須有導師跟隨。
學習任務沒有結束,學生們就都離開了醫院。
巴士里,很安靜,沒人說話,左岸還坐在最前面,從離開醫院到現在,他都沉默著,期間孫安寧給他遞去了餅乾,他只是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