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哪怕是燒光我的生命，我也要愛你
電話被無情地中止，童小棋一看手機，正看見跳出來的新聞。
——墨爾本發生八點九級地震。
墨爾本……地震……
「童小棋，下輩子我一定不會比你早走。」
糟了！沈彥城！
她把電話回撥過去，遲遲沒有人接聽，到最後，手機關機了。
他是被困住了嗎？剛才餘震了嗎？
沈彥城……想到他，童小棋的整個心都揪了起來。那個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說著玩世不恭的話的人，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雖然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心比誰都通透的那個人……
那個人……
她從來沒有想象過，有一天會失去他。
而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心慌。
她雖然嘴上對沈彥城不依不饒的，但實際上，她從來都沒有厭惡過她，在童小棋的心裡，對於沈彥城，始終都欠他一句對不起，因為他給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因此不論她說多少次感謝，都無法抵得上他給予她恩情的萬分之一。
他曾為她擋下狂風暴雨，也曾隻身一人跨越大半個地球的距離，為她解決燃眉之急。
沈彥城從來沒有逼她做過任何決定，甚至連說喜歡，都說得小心翼翼。而她，雖這一生無法將他作為人生伴侶，但是朋友或是知己，那絕對是算得上的。
可現如今，沈彥城出事了。
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更牽動她的神經。
童小棋掏出電話撥通尹曜的號碼，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她舌頭都沒捋順就說：「我要去墨爾本，現在，立刻！你可以幫我查到沈彥城的位置嗎？」
電話那端的尹曜似乎是在開車，他聽見她的話明顯一愣，而後他輕聲道：「你要去找沈彥城？」
「是。」
她的語氣格外迫切格外堅定，他知道，這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你站在那邊別動，我讓李森去幫你訂票，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她驚呼，「公司里的事情怎麼辦？」
「在我這裡沒有什麼事能比你重要。」
尹曜給李森打了個電話，吩咐完注意事項，開著車直奔民政局門口。
到墨爾本的飛機需要一次中轉，尹曜直接出動了尹氏的專機。
兩人到墨爾本的時候已經是墨爾本隔天的凌晨，街道上隨處可見擔架、救護車、這個彩色的城市瞬間變得灰暗了。
地震的時候沈彥城在倉庫里，大批的鋼材掉落在地上擋住了他的去路，他被圍困在小小的空間里，動彈不得。
在生命垂危、意識朦朧的時候，他只想起了給一個人打電話。
這些是後來童小棋才知道的。
當天她趕到墨爾本的時候才知道，沈彥城已經被送去了醫院，墨爾本的醫院人滿為患，她一路踉踉蹌蹌地趕到了手術室門口，那裡站滿了人。
有等待救援的傷者，有沈氏的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容。
童小棋握緊拳頭，害怕的要命。
一隻手按住她的腦袋往後倒，她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是尹曜。
「別擔心。」他說。
她想她恐怕沒有辦法做到不擔心。
「如果沈彥城他……那我這一輩子就欠他太多太多了，而且再沒有機會償還了。」
「我想他不需要你的償還，但他一定會活著。」
「真的嗎？他會活著？」
「他一定會活著。」
他剛說完話，國內那邊又來了電話，尹曜鬆開手，走到一邊去聽電話。命名他那邊就已經忙得抽不開身，偏偏還要陪他一起過來。
他分明很累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沈彥城被推了出來，醫生摘了口罩說了一大堆英語，童小棋聽不懂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尹曜的聲音適時地在她身後響起。
「沈彥城的頭部受傷了，損害到了腦部，雖然已經救回了命，但是能不能醒過來，什麼時候醒過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沈彥城有可能醒不過來？」
對於童小棋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的確是有些殘忍，但他不想騙她。
「不是有可能，是有很大可能，極有可能。」
他醒不過來……植物人嗎？
尹曜看她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又加了一句：「但醫學上的奇迹也不少。」換言之，沈彥城也許會是一個奇迹。
她當然知道這話是尹曜說來安慰自己的，從剛才那個醫生說話時候的表情就不難看出，沈彥城的情況很不理想。
她想去看沈彥城卻被拒絕了，他被轉去了重症監護病房，不允許任何人的探望。
童小棋鎚頭桑臉地跟著尹曜出了醫院。
墨爾本現在一片混亂，她來得急，也沒有想過要在哪裡落腳，於是在這偌大的城市裡，她頓時就不知道如何安身了。
尹曜早知道她的習性了，來之前就和墨爾本這邊聯繫好了，沈氏的人給他們找了個地方，距離醫院不遠，可能會有點吵。
「睡覺了，童小棋。」
她坐在窗口，開著窗外慘淡的月色，完全沒有睡覺的興緻。
「我真的很害怕沈彥城會醒不過來。」
「每個人總有醒不過來的那一天。」
她鼓著腮幫子，固執地朝他叫：「最起碼這一天不是現在！」
他乾咳了一聲：「你很關心沈彥城。」
「是，因為他對於我而言太重要了！」
他有一閃而過的不高興。
「比我還重要是嗎？」
她氣得走過去掐他的脖子：「你不要亂講好嗎？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
尹曜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童小棋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他對我而言，真的太重要太重要了，沈彥城他已經變成了我的親人，變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尹曜依舊是沒有說話，保持沉默，等待她繼續說。
皎潔的月光投撒在她的身上，像是給她全身上下都罩了一層淡淡的薄紗。
今晚的童小棋真美，即便她被沈彥城擾亂了心緒，可她依舊很美。
童小棋繼續說：「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我們家就住在一起，隔壁，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總喜歡欺負我，只有沈彥城一個人是護著我的。但其實，他的膽子比誰都小。他家裡很複雜，他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家裡發達了，他便跑到外國去了，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也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那一次你帶著我來墨爾本出差，我才知道他現在的境況。看他過得很好，我很開心。沈彥城對於我而言，不僅僅是青梅竹馬、從小到大一起玩耍的朋友，更是我的知己，是每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出現在我身邊的那個人。你昏迷的時候，我一個人亂了陣腳，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他從墨爾本趕回來，為了幫我。」
「其實我一直都虧欠沈彥城很多，可他要的，我給不了他，只能盡我全力是幫助他，祝福他。我真的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出事的這個事實。」
她說著，眼眶都紅了起來。
她有多在乎沈彥城，此刻她的心就有多疼。
她不會撒謊，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即便面對的是尹曜，在沈彥城的問題上，她也沒有辦法說一個字的謊話。
「你跟我說過，沈彥城是你的未婚夫。」
「是的，沈家和童家有婚約。」
他有些好奇：「那為什麼你最後選擇的是我？」
按理說，他和沈彥城的條件旗鼓相當，雖然尹曜一直覺得自己比沈彥城優秀那麼一丁點。
哦不，是很多。
童小棋咧開嘴，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逼過我，尹曜，是沈彥城成全了你和我。雖然他沒有辦法左右我的心意，但他從來沒有因為這樁婚約給我半點壓力。」
尹曜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是個好人。」
「的確如此。」童小棋表示贊同，「可上帝卻沒有給他好人應該有的命運。」
「上帝會的。」
有史以來第一次，尹曜覺得自己的能力是如此小，除了這種蒼白無力的安慰，其餘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尹曜。」
「嗯？」
他一抬頭，只見童小棋直接撲了過來。她不帶任何猶豫，狠狠地吻住了他。
她難得會這樣主動。
雙唇輾轉廝磨間，他湊到她耳邊輕聲問：「你很急躁。」
「是，因為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尹曜我想告訴你，我很愛你，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我愛你，哪怕是燒光我的生命，我也要愛你。」
愛到時光盡頭，愛到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我依然愛你。
這是我所能給你最大的承諾。
他笑了起來：「我知道，我一直以來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童小棋搖搖頭，非要讓他正視自己的言辭，她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直接把他吸進去了，童小棋舔了舔嘴唇，道，「你不知道其實我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在你還是宋南風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你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我和唐格在一起，因為他和你太像了，我把他和你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你不知道，我明明知道我和你之前身份差距這樣大還是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不是因為你的權勢你的地位你的金錢，只是因為你是宋南風。你不知道那半年與世無爭的生活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半年，雖然以後不會有這樣的生活，但我依舊珍惜。你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能讓我這麼去愛的，只有你一個人了。」
他靜靜地聽著，臉上失蹤保持著笑意。
「有一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
「什麼事？」
「你說的那些事，我全部都知道。」
他抱著她，度過了一個漫長而溫暖的深夜。
接下去的三天時間，尹曜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事情，她時常往醫院跑。聽醫院的人說，沈彥城恢復得很不錯，三天之後就轉到了一般的病房。
雖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不過這的確是個好兆頭。
童小棋心情好，在病房裡哼起了歌，她給自己犒賞了一隻大蘋果，在沈彥城的面前晃了晃。
「沈彥城，這蘋果超級大，想吃不？」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回應，於是她就自導自演地說：「不吃拉倒，我吃啦。」
「我要吃。」
啪的一聲，手中的蘋果掉在了地上。
童小棋嚇得魂兒都要飛出來了。
「你怎麼醒之前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啊，嚇死了！」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醒啊。」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整個人看上去很柔弱，似乎風一吹就要碎了。
童小棋嘴上那麼說，眼眶還是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醫生的話都是騙人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沈彥城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即便是現在這樣，也要時刻注意保持自己的暖男形象。
「我走到鬼門關，可是那邊的小鬼不要我，閻王爺也不要我。」
「……」
「他們說我這麼帥的人不應該死這麼早。」
「你不自戀能死啊……」
瀋陽城閉上眼道：「這一次我要是不自戀，恐怕真的就回不來了。」
「凈說些蠢話。」
「我告訴閻王爺，我不想死，我還有沒有完成的夙願，還有一個沒有照顧好的人。」
她破涕為笑：「你是不能死。你死了，那我這輩子欠你的要怎麼還給你。」
沈彥城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正當童小棋以為沈他睡著的時候，他又重新張開了眼睛。
「我被埋在那些鋼材下面的時候，我給你打了個電話，我以為那是我死之前的最後一通電話。走之前，我就想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所以你也得好好的。」
「童小棋，你說讓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試著去了，可是我發現很多事情，我還是放不下。這輩子我可以看著你幸福，但我容不得我自己幸福。因為對我而言，幸福就是你了。」
她沒有答話。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強調了兩遍，繼而道，「如果下輩子你沒有遇見尹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她愣住了。
他又問了一遍：「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她想起了醫生囑咐的，假如病人醒來，絕對不能說任何話讓病人情緒激動的話。
於是她淡淡地吐了口氣道：「我願意。」
說完，她忽的覺得身後一冷。
她站起身想去關門，卻在看到門口那人的時候徹底愣住了。
尹曜就站在門口，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不帶一絲半點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