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你最好停下來，現在
那是來自宋南風的疤痕。
她不會記錯，因為午夜夢回間，她已經把這道傷疤記得清清楚楚了。
「宋……南風……」
他的身子驀地一僵。
尹曜握住盥洗台邊緣的手被自己捏得發白，他愣了愣，喉頭微微滾動，卻始終沒有轉過頭去。
「是你么？宋南風……」
她走上前去停在他背後，良久之後，她伸出手細細地摩挲著他背後的傷痕。
每碰一下，她都感覺到自己的心都顫得厲害。
他苦笑了一聲，輕嘆道：「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她伸出手，從背後抱住他。
她的頭靠在他的背上，童小棋甚至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身體起伏的頻率。
她曾千萬次把面前的這個人和宋南風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卻又被迫清醒，硬生生地回到現實，告訴自己，尹曜和宋南風不是一個人，因此不論她因為什麼而動心，都是不可饒恕。
可是為什麼……他就是宋南風呢？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我以為你忘記我了。」
「十八年，每一年都在等你的我，怎麼會把你忘記。」她把他抱得更緊了些，生怕眼睛一睜開，這就又變成了一場夢境。
但倘若這是一場夢境，那就讓她沉溺在這場夢境里吧，永遠都不要醒來。
他轉過身，漆黑的瞳孔靜靜地望著她。
尹曜用指腹擦去她臉上肆意流淌的淚珠，問道：「你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宋南風？」
「是。」
「所以你不能接受我的原因，是宋南風？」
「是。」
他驀地笑出了聲。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拒絕理由。你不喜歡我，因為你喜歡我。」
她的臉唰地漲得通紅。
童小棋別過頭去，支支吾吾地說道：「誰……誰說我喜歡你！」
「承認吧童小棋，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你和總裁文里的那些傻白甜女主沒差多少。」他臉上還泛著紅光，明明身體還這副德行，居然就開始開玩笑了。
她破涕為笑：「尹曜，你直接說你就是總裁文里狂拽酷帥的大總裁好了……」
「你可以這麼理解。」他說，「辭呈還要交嗎？」
……原來還有這茬。
果然啊，她和尹曜的邏輯點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她悶著頭支支吾吾地說：「不、不交了。」
他的右手撐在身旁的乳白色瓷磚上，眼裡滿是笑意地望著她：「我現在要洗澡，你也要一起嗎？」
「我這就出去……」她趕忙轉身落跑。
童小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沒見尹曜出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浴室門口，一顆心彷彿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浴室里傳出嘩啦的水聲，她伸手撫上門，唇角微微上揚。
第一次，她欣慰地覺得，和尹曜在一起不再需要提心弔膽，不再需要去顧慮那麼多。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亦有很多的問題想問。
她想問，這些年他都過得怎麼樣？為什麼會離開，為什麼會改名字，為什麼會成為曜石集團的總裁，又是為什麼，十八年後的他變得這樣孤獨？
她還想問他，為什麼當年要帶著一幫孩子欺負她，卻又在她陷入危險的時候，差一點犧牲了姓名只為了救她？
為什麼說好的回來，卻遲遲沒有出現？
為什麼這麼久了，他卻杳無音信？
為什麼明明認出了她，他卻選擇了沉默？
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問題是關於這個人的，可是她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似乎她並不在乎尹曜的回答究竟是什麼，她只在乎，宋南風回來了。
似乎只要他回來，其它的所有都變得無足輕重。
他回來了，這就好了。
她正想著，於是的門忽的被人從裡面拉開。童小棋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猛地同尹曜打了個照面。
他只圍了一條雪白的浴巾，裸著白皙的上身，隱約可以瞧見他的幾塊腹肌。他拿著一塊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有水珠順著他的頸脖往下落，從鎖骨流經胸口，一直往下流，最近融進了浴巾里。
童小棋尷尬地收回了懸在半空中的手，瞪著紅紅的眼睛咽了咽口水，還沒來得及抬腳走人，就被尹曜健壯的手臂給摟了回來。
他的頭靠在她的耳邊吹氣，童小棋只覺渾身上下都酥麻了起來。
「你隔著門幹什麼呢？」
「沒……沒幹什麼，我只是看你太久沒出來，怕你熱暈過去了。」
他看了看她通紅的眼睛和通紅的小臉，饒有興味地念道：「似乎比起我，你好像更像是要暈過去的樣子。」
她的頭皮都開始冒熱氣了。
一本正經地掙開他，童小棋往後退了好幾步，隨後慌慌張張地往他的衣帽間走。
「我……我幫你拿衣服。」
「那件黑色的，上面右邊的格子。」
「哦，好。」
……可是他的衣服怎麼都是黑色的！
童小棋在衣服堆里找了半天，也沒猜到他到底要哪一件黑色的。
忽的他的手從她右邊的耳際掠過來，隨手拿了一件黑色的t恤就套上了身。
他理她這樣近，只要她一吸氣，就能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氣。
嗯……是薄荷檸檬。
「閉眼。」
她頭剛轉過去就聽見他這樣說。
「閉眼，我要換褲子。」
「……」
也是第一次，童小棋竟會覺得，在這樣的空間里，每一寸空氣都變得曖昧和浪漫。
她給他泡了一杯紅茶，尹曜躺在房間的大床上看雜誌。
她從來沒有進過尹曜的房間，對於她來說，這是他的私人領域，沒有他的允許，她是絕對不會踏進去的。
而現在，尹曜給了她特權。
他接過紅茶，念道：「我讓李森聯繫陸錦華了，明天簽約。還有，關於你被誣陷抄襲的那件事，我會在公司里澄清的。」
「那唐格那邊……」
他的動作微微一滯，爾後，他靜靜地抬起頭，問：「你想怎麼辦呢？」
唐格是她前男友，說起這個話題，兩個人之間還是難免有些尷尬，更何況，她現在和尹曜之間都已經尷尬成這樣了。
她笑了笑：「過度縱容是在傷害自己。」
他的眼睛一亮。
童小棋想了想，道：「以前我總覺得，你這樣的行事作風一定會得罪很多人，為人處世要寬容一些。可是後來我發現，寬容是要看對象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寬容。」
他驀然失笑。
「童小棋，我突然發現，你這樣的女人還是挺可怕的。」
她可怕嗎？意思是說她報復心重咯？
她這一輩子最熱衷的事業是策劃，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創意被別人抄襲，竟差點害得她成為眾矢之的。她雖然沒有什麼鴻鵠大志，但是傲骨還有。
如果之前對於唐格的寬容是因為她還念及這些年和唐格相處的點點滴滴，那麼現在，她已經全部忘了。
她只恨沒有早些看清楚唐格的嘴臉，把最好的青春全部獻給了他。
童小棋想起了在上海那次，她穿著兔女郎裝去找唐格，結果撞上了尹曜，她很慶幸當初遇見的人是尹曜，不是別人，更沒有預料之中地和唐格真正地在一起。
算下來，她似乎有些可笑的心理潔癖。
「所以，你是要跟我保持距離了嗎？」
「並不。」他搖了搖頭，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似乎更願意去征服這樣的女人。」
「尹曜，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出我的？」
「第一次，在上海的時候，唐格叫了你的名字，但我不確定。後來你洗了澡，卸了妝，我看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當年的童小棋了。」
天，他居然這麼早就知道了……
「那你這麼久都不說……」
「你有了唐格，我以為你忘記我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失落。
她又捕捉到他這樣的神情了。
他現在的樣子和白天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童小棋不禁有些好奇：「尹曜，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冷漠霸道、雷厲風行，沉穩冷靜，這是你給大眾的印象，可是為什麼從我角度看到的你卻不是他們描述的樣子？」
「我說過，得到我的人，同時還擁有了全球至寵。」
童小棋吐了吐舌頭，道：「快睡吧，不早了。」
她轉身想走，尹曜卻忽的把她的手拉住了。
她直接被他拉上了床。
還來不及尖叫，她已經被他用軟綿綿的被子蓋住，整個人就像是沉溺在一場溫柔鄉里，就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
「一起睡吧。」
「……」
他抱著她，並不用力，生怕把她弄疼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他的語氣淡淡的。
她點點頭道：「有，但是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說？」
「如果你想說的話，你自己會告訴我的，不需要我來問。」
他沉默了半晌，隨後道：「你這樣，我會覺得你並不在乎我。童小棋，適當時候你也主動一下嘛。」
童小棋驚訝地睜大眼睛。
尹曜撒嬌了。
堂堂曜石集團大總裁……居然撒嬌了。
她的少女心忽的就徹底泛濫了。
於是在兩個人都猝不及防的空隙，她一抬頭，吻上了他的唇。
他本是昏昏欲睡，被她這動作愣生生給嚇醒了。
童小棋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地向他索吻。
她主動用小舌撬開他的牙關，在他雪白的牙齒上微微一動，隨後他放鬆戒備，迎接她的攻擊。唇舌交纏間，他的手插進了她一頭誤會靚麗的長發里，童小棋閉上眼，任憑心臟劇烈跳動，也不願離開他的溫度。
良久，他用殘存的理智遏制住她的主動。
「童小棋，你最好停下來，現在。」
她往後一縮，好不容易從這般旖旎中反應了過來。
他知道她始終還是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