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飄火
朝露頓時得意了,像一隻得勝的公雞,說道:「聽到了嗎,小姐不喜歡雪!」崔媽媽有些語塞,她已經提前想過很多種陳容會不接受飄雪的理由,畢竟誰也不願意別人往自己身邊安插眼線。
只是沒有想到,會以名字為理由。
「飄雪不好,」陳容繼續說道,「雪不吃酒,幾天便化掉了。」
「火克雪,不如就叫飄火吧。」陳容說道,看向飄雪。
飄火,這是什麼怪名字,其餘的丫頭們發出陣陣低聲的嬉笑。
反倒是那個叫做飄雪的丫頭,並沒有因為名字面露不悅或者撒皮打滾的不同意,反倒是彎腰行禮說道:「奴婢也不喜歡這個名字,多謝小姐給改了。」
嗯?陳容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個被改了名字的丫頭,只見她面容平靜,從外表是真的看不出欣喜或者惱怒。
這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丫頭,陳容想著。
「崔媽媽既然說你是最機靈的,那必然要安排你最緊要的事情。」陳容繼續說道。
崔媽媽眉開眼笑。
朝露在一旁站著,一聽要安排要緊事,頓時心如打鼓,手裡的帕子都要扯斷。
「對對,就要安排最緊要的事,小姐儘管將這些緊要事安排給飄雪…不,飄火,千萬別心疼累著她。」崔媽媽說道。
陳容眉眼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個小花園:「這個小花園雜草太多了,讓我看到了心情十分沉悶,最最緊要的事便是將那雜草除掉,讓那些花兒朵兒都開了,也能為這容梅苑多一些熱鬧。」
「啊,這…收拾院子自然有粗使婆子來做,」崔媽媽有些著急,「大可不必……」
「崔媽媽是在教我做事嗎?」陳容直接打斷了崔媽媽的話,坐在小石凳上。
崔媽媽被打斷,臉色有些發紅,她是陳夫人身邊第一得力的人,平時出門,就算是外面那些大家裡的夫人也要給她幾分面子的,這個娼妓生的,竟然敢這樣噎她!
「這是夫人給的丫頭,你讓他們做雜活,不怕傳出去,別人說你故意下夫人的臉面?」崔媽媽生硬說道。
「夫人如果怪罪,自然有我來說,管你個老奴婢什麼事!」陳容說道。
她也有些生氣了,她之前雖然死的憋屈,但是好歹是一位公主,自然不會容忍被一個奴才這樣逼問。
老奴婢?
崔媽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臉色鐵青,也不再說話了,冷哼一聲走出了容梅苑。
飄火面容仍舊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冷冰冰的,似乎陳容和崔媽媽的對話並不影響她什麼,也似乎對陳容的安排毫不在意。
她拿了鏟子,直接翻過那青磚壘成的花園沿子,開始收拾起來雜草。
陳容又安排了一個丫頭幫她,又將剩餘的丫頭自行安排了差事。
朝露已經收拾好了床鋪,扶著陳容進屋子休息。陳容也確實有些累了,她的病不過剛剛好了些,借著提前服用那藥丸的勁頭折騰了這麼多事。
現在事情微微有了緩解,被她強行壓下的疲憊感就如同潮水將她淹沒,身體被掏空一般的虛弱。
她的腦袋剛沾到枕頭,便聽到朝露故意壓低的聲音。
「你算老幾,一個狗仗人勢的糙丫鬟罷了,就敢使喚我們小姐去那狗屁一樣的凌風閣。」
「我家三小姐睡了,二小姐如果真的想念我們小姐,就親自過來吧。」
「二小姐是夫人親生的,來這容梅苑恐怕不方便吧。」
「二小姐長的五大三粗一把力氣,有什麼不方便。反倒是我們小姐病才剛剛好,身體嬌弱,才是真的不方便!」
……
是陳錦梅的丫頭來了,朝露牙尖嘴利的幫她堵著呢。
好丫頭。
陳容嘴角微微彎起,翻身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沉沉睡去。
但是陳容睡得並不舒服,清醒時候被強行壓下去的記憶,在昏睡中便猶如跗骨之蛆全都醒了過來。
夢裡出現了熟悉的臉。
「沈源勾結北燕,證據確鑿,滿門抄斬,」周純說道,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安陽,你現在一無所有,何必為了他苦苦的熬下去。」
「你在這個這個罪臣府邸里住一日,眾人便不會忘記你是罪臣之婦!就算你是公主,也會在以後的日子抬不起頭來。」
安陽公主抬頭看向周純,此時的她不過三十多歲,原本養尊處優的美艷面容在短短一個月便如同秋日花朵。
「沈源是被冤枉的!我要見皇兄!」安陽公主嘶喊著,掙紮起身向門口跑去。
周純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惡狠狠的看著她。
「你怎麼這樣固執,你以為皇帝不知道他是冤枉的嗎!」周純臉上布滿對她的諷刺。
「先帝在的時候,沈源可是支持當年三皇子的,現在陛下登基,怎麼會留著他!」
猶如五雷轟頂。
竟是這樣嗎!安陽公主滿臉愕然。
下人們將一個箱子抬了過來,打開之後赫然是沈源的人頭!
「你看,他已經死了,安陽,你沒有依靠了,我才是你的恩人,我才是救你出火坑的那個人,是那個可以與你相守一生的人!」
……
「嘔!」強烈的反胃讓陳容猛然坐起。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腦海里還帶著剛才的夢境。
那哪裡是夢境!
那群令人噁心的人,正在京城好好的享受榮華。
飄火走了過來,腰背挺直,面無表情。
「喝點熱水吧,」飄火冷冰冰說道,「晚飯已經送過來了,可以去吃了。」
陳容接過飄火手中的碗盞一飲而盡。
晚飯已經被擺在了小飯桌上,不算很豐盛,但是對於以往的陳容來說,這樣的飯菜已經是很好了。
陳容夾起來一個滷雞腿,遞給了在邊上偷偷咽口水的朝露。
這個小丫頭,瘦的像只小麻雀。
朝露欣喜的接過來,眼角斜斜的瞅著飄火,滿臉都是得意。
「小花園整理的不錯,」陳容喝了一口湯說道,「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辦事利索的人。」
飄火只是站著,一聲不吭。
「你就做這院子的管事吧,管著這屋子裡的大小的奴婢,管住他們的手腳也管住他們的嘴,」陳容說道,「我知道外面有人想知道這個院子里的事情,那你就讓她們知道我讓她們知道的。」
「如果她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那便是你的過錯了。」陳容夾著豆芽塞到嘴裡。
「你們知道的,我是殺過人的。」陳容看向包括飄火在內的五名婢女。
婢女們頓時低下了腦袋。
飄火抬頭看了陳容一眼,只見眼前的女孩子懶懶的坐在石凳子上,因為長期生病顯得十分瘦弱不堪,但是飄火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卻不像她表面那樣的人畜無害。
畢竟,不是每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都能讓陳夫人以相迎的方式接回家裡來。
她眼中光芒閃爍,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忽然說道:「去年冬天,我母親被夷山土匪殺死在雪地里,是陳夫人給了我錢,我才為母親置辦了後事。」
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陳容喝了一口豆芽湯,咽下去后抬起頭來歪著臉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