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害命
她看著眼前的孤女,因為面容枯瘦的厲害,更顯的眼睛大的離譜。
就像是是戲文中畫著臉譜的女鬼,沒來由的讓她有些發慌。
有什麼好怕的,這麼多年送走了這麼多條性命,就算是真的女鬼,見到她張媽媽恐怕也得避開走。
「中午了吧。」陳容忽然問道。
「啊?」張媽媽被突然的問題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看了日頭,點點頭。
陳容忽然笑了,眼睛眯起來,露出兩排如碎玉的牙齒。
「中午陽氣正盛,最適合殺人,張媽媽快動手吧!」陳容說道。
張媽媽驚訝的看著陳容,忽然見陳容對她眨了眨眼睛。
挑釁嗎!!
張媽媽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個跨步,一手直接捏住陳容的下巴,一手拿著藥瓶就往陳容嘴裡面灌。
這葯她用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是一瓶斃命,見效很快。
唯一的意外就是上次,本來已經死了陳容卻又活了。果然是個磨人精,連死都要給人添麻煩!
如果上次就死了,她便早可以交差得一筆豐厚的賞錢,便又可以去那燕歸樓找幾個小官來快活快活,哪裡還用在莊子上繼續受這樣的夏日炎暑。
張媽媽想著,肚子卻突然一涼!
劇烈的疼痛順著胳膊傳到手上,將灌毒的力氣抽去,那瓷瓶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張媽媽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瘦弱孤女,卻見她不知何時竟坐了起來。
不對,這個病秧子,怎麼能坐起來,明明是連吃飯的力氣也沒有的。
不僅如此,她手裡還握著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上還帶著鮮紅的血液,是自己的。
張媽媽只覺得天黑地轉,肚子上的痛楚瀰漫著,生機彷彿也隨著那血迅速消彌。
她想張口大叫求援,陳容卻好像知道她的想法,從床上滾落下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撲向她,拿起不知藏在哪裡的破杯子,一下子便倒扣在她的嘴上。
只有嗚嗚的聲音發出。
張媽媽掙扎著,卻越發的感覺力不從心,而這孤女,力氣卻越來越大!
黑暗迅速來臨,在最後人世間的一瞥,張媽媽看到那孤女拿起匕首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劃了一刀。
鮮血順著陳容的胳膊汩汩流下,卻讓張媽媽在臨死前感受到了最大的恐懼。
陳容捂著胳膊,冷冷的看著地面上的僕婦,直到她沒有了一絲活人氣息,才將捂住張媽媽嘴巴的杯子拿走,繼而癱在地上,小小的胸脯劇烈起伏了幾下便面色惶惶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便變的驚恐尖利。
「快來人啊!張媽媽要殺我……」
「快來人啊,救命啊,張媽媽要殺我……」
似乎是剛好,一個中年男子猛地衝進房內,朝露緊跟在他身後。
房間里充斥著血腥味,地面的僕婦明顯已經死去,一名十多歲的女孩子靠著床頭半跪著,她的胳膊被深深的劃了一個口子,手裡握著一把匕首。
血跡從床上蔓延到地面,在少女身上格外醒目。
「當!」少女手中匕首掉落在地。
「大人.……大人,張媽媽……要殺我。」
趙里正看向癱軟在地的女孩子,枯黃的頭髮,瘦弱的臉頰。
院子裡面的僕婦也圍了上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在看到陳容,又看看趙里正,只覺得十分混亂。
僕婦們面面相覷,皆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怎麼趙里正會來,趙里正一來,便和官府牽扯上了。殺人這種事,如果不見官,他們就可以報給夫人,夫人自然會想辦法趁機處理了這陳容。
但是見官了,就難辦了。
房間裡面已經圍滿了人,剛才陳容的叫聲很大,此時又是中午,幹完農活回家吃飯的莊稼漢子農婦正好路過。
這些農戶看到地上的屍體先是恐懼驚訝,一陣唏噓過後,接著便是興奮上頭,猶如一群蜜蜂一般開始嗡嗡的討論。
中年男人正是這趙家莊的里正。
「是你殺了她?」趙里正說道。
張媽媽很明顯是被匕首殺死的,而匕首則是在少女手中握著。
趙家莊的田地是陳家的,趙里正認得陳容,也知道陳容的身份。
在陳容搬來莊子的那日,夫人身邊的崔媽媽還專門囑咐了他,說這位容姑娘的出身不好,不便於在陳家呆著,讓他自行照顧。
自行照顧好了,便有他的好處。
真好啊,這位容姑娘殺了人,殺人要償命的。
「殺人要償命的。」趙里正說道,用手捻著唇邊的鬍鬚。
陳容面色蒼白,瑟瑟發抖。
「是……是張媽媽要殺我的,她偷了我的東西……被我發現,便要殺了我……」
「對!」朝露叫喊道,她緊緊抱住陳容,臉色有些發白,「趙里正不就是因為來查張媽媽偷盜,才來這裡的嗎!」
朝露有些慌亂,抱住陳容的雙手也有些發緊。今天早上,容小姐不知道怎麼了,讓她去報趙里正張媽媽偷盜,還一定說要在中午的時候到。
不能早,不能晚。為了這個時間剛剛好,她焦灼不安了一上午,一會看看趙里正家的豬,一會攆攆王大嬸家的雞,唯恐被人看出她另有目的。
難道,便是因為這個。
朝露胡亂想著,越想越覺得腦子如一團亂麻。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血糊赤拉的十分滲人,竟嚇的將臉趴在陳容身上嗚嗚哭起來。
「我……是趁她不注意……奪了刀子,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陳容任由朝露抱著,眼淚汪汪的看著趙里正,十分可憐。
趙里正皺了皺眉頭。
「容姑娘,你病了這麼久,怎麼有力氣從張媽媽手裡奪過來刀子?」趙里正問道,他向著陳容走了一步,僅僅這一步,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陳容抬頭看他,大大的眼睛黑如星子。
忽然,陳容的眼睛眨了眨,一顆圓潤的淚珠咕嚕嚕滾下。
「是啊,我都病了這麼久,是遲早要死的,張媽媽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這個孤女呢……」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屋內的農婦們聽得清楚。
趙里正挑挑眉毛,這女孩子是耳朵有問題嗎,只聽到他的前半句話。
他清清嗓子,想再說一遍,卻被陳容截住話頭。
「我娘親在進入陳家三日……便死了.……」陳容的聲音哽咽,「錦梅姐姐說我不吉,把我趕來了這個莊子.……」
「但是,為什麼.……我還是要死呢?」
「啊!竟是這樣嗎?竟是被陳家趕出來的.……」農婦們開始議論。
這些農戶只是在地里幹活的佃戶,平時也接觸不到陳家,乍一聽到陳容的話,不由的大吃一驚。
「嗨!你不知道,我前幾日去雲縣趕集便聽說了,這容姑娘是陳二爺外室的孩子呢,冬日下雪,那柳姨娘帶著孩子找上門去,後來……」人群中一名農婦說道,帶著掌握獨家消息的自豪。
周圍議論聲越來越激烈,幾乎將院外的蟬鳴壓下。
趙里正的臉色越加陰沉,他看著在地上低低抽泣的少女,只覺得她無辜的皮子下有一顆狐狸的心腸,果然是娼妓生的孩子,慣會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