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你沒有錯
喜歡?
穆九風目光看向遠處正掩嘴笑得開心的蕭靈,他的神色逐漸認真,手中的摺扇也停止了把玩,眼眸中的不可置信分外明顯。
他起身大步走了過去。
「你這臭小子,怎麼這麼晚才來?」寧安侯斥責道。
聞言,蕭靈條件反射地轉頭,正好對上剛到的穆九風,她臉上的笑容愣了愣,隨即展現出一個更燦爛的笑,「九風,你來了。」
蕭靈與他們自幼相識,她這般心思他竟沒有發現。
穆九風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忽視蕭靈特意給他留的位子,徑直走到穆夫人身旁坐下。
蕭靈神色微微失落,不過一霎便又恢復。
她向來藏得很好,否則聰明如他,怎會沒有察覺?
旁邊的隨從手裡小心拿著的是千金難買的「長相思」畫卷。
「你倒是有心,竟打聽到我娘近日喜歡這個。」
穆九風注視著蕭靈,手中的摺扇合上,有意無意地在手心敲打。
蕭靈感受到穆九風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躲閃視線,笑道:「聽說穆夫人近日喜歡這畫卷,我正好有,便拿來與夫人共享。」
穆夫人笑得溫婉,「五公主有心了。」
「如今朝堂並不安寧,你身份特殊,還是少來侯府較好。」穆九風直接說道。
蕭靈微微一怔。
寧安侯罵道:「你這豎子!怎麼和公主說話呢?」
穆九風神色泰然,面上是一如往日的笑意:「我和小靈向來這般說話,她聽得懂。」
他的目光落在愣住的蕭靈身上,「對吧,小靈?」
這一瞬間蕭靈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彷彿多看他一眼,她內心深處的心思就會被他猜透。
他神色分明毫無異常,說的話也是字字在理,可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她有種被拆穿心思的難堪。
「是……是啊。」她極其不自在地擠出一個笑容,「侯爺、夫人,今日時辰也不早了,那我便不打擾了。」
「這畫卷便先放在夫人這裡,等改日夫人用不著了,我再派人來取便是。」
蕭靈說得落落大方,全然不像平日自在。
落日的餘暉揮灑在硃紅色的宮牆上,牆上的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著。
雲安默默跟在蕭靈身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一直進了千靈宮。
待雲安將她送到屋門口準備離去時,蕭靈情緒低落地轉過身問他:
「雲安,你說這幾日是不是我做錯了?」
雲安眼中的冷漠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異常溫柔和堅定:
「公主,您沒有錯。」
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哪裡有什麼對錯呢?
得到了雲安的肯定,蕭靈似乎好受許多,長舒一口氣,朝雲安淺淺一笑。
連淵郡中。
顧離憂和白一雙雙用手撐頭作冥想狀。
突然,白一猛地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單手一拍腦袋,興奮道:
「公子,我們可以主動去給程三小姐道歉吶。」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麼個餿主意?」顧離憂十分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白一認真說道:「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餿啊。」
「你先前跟人家說了那麼多狠心的話,如今竟然知道誤會她了,自然是需要向她道歉的,用我們的真誠感化她。」
顧離憂稍作思考便果斷了搖了搖手,義正言辭道:「我又沒說錯什麼,憑什麼要我道歉?」
「公子,大局為重。」白一苦口婆心勸道。
顧離憂贊同道:「那更是不能牽連無辜了。」
不等白一反駁,他便起身前去換衣了。
他們到達連淵郡也有三個多月了,大事小事遇上了不少,直到近日程安侯才坐不住了。
半月前顧離憂便留意到城中部署發生了變動,甚至周邊縣城都躁動不安。
可程安侯日日請顧離憂相聚,一時竟分不清這兩人是誰監視誰了。
「公子,這是用斷腸草提煉出的毒液,你隨身帶著,以防萬一。」白一遞上一黑色小瓶。
顧離憂整理著衣裳,瞥了一眼他手裡的瓶子,說道:「程安侯是個聰明人,不會現在想不開對我出手。」
白一隻看著顧離憂,提醒道:「我們從京都出發時,郡主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務必確保您的安全,如今我感覺您存在危險,若是您強行拒絕,我便只好在下一封信里向郡主說明一二了。」
顧離憂正在整理腰帶的手頓住,抬眸將目光落在白一身上:「你現在倒是學會威脅我了?」
白一露出齊齊的大白牙,「管用就行。」
顧離憂手一揚,嚇得白一整個人都縮了縮。
他看著白一的反應,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腹黑起來。
顧離憂收下了毒藥,說道:「怪不得你每日練字,原是為了寫信啊。」
「那我可得跟暮春她們好好說說,如今你這一手勉強入眼的字多虧了程三小姐的指點。」
白一急忙制止,「公子,您可別亂說,程三小姐什麼時候指點我了???」
白一的語氣慌亂著急,臉上像是急於自證清白的迫切神色,彷彿下一刻暮春便會因為來揍他一般。
他這段時間日日練字,那次不過是程鳶來找顧離憂,無意瞧見他在寫字便站在旁邊看了兩眼,而後丟下一句「你家公子寫得一手好字,怎麼將你帶成這樣?」就走了。
於是白一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練字方法,便是將顧離憂每日寫字的紙張收好,然後用來臨摹。
果然,如此進步飛速。
不過,這算哪門子指點?
顧離憂瞧著白一焦急的模樣,嘴角浮起一個得逞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見他這模樣,白一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委屈道:
「公子,您怎麼學著九風公子那套整人的把戲了?」
「管用就行。」
「……」
程安侯邀顧離憂去府上小敘,多次明裡暗裡打聽葉家軍令的事。
「聽聞顧將軍與裕王爺關係甚好,起初本侯還不信,畢竟我可認識葉仲堯那老傢伙三十多年了,他脾氣臭得很,怎會輕易讓外人學了葉家的本事?」
「不過這些日子本侯與顧將軍接觸下來,頗感顧將軍當真有幾分他年輕時候的模樣,便也相信他對你完全信任了。」
「只是沒想到,葉仲堯如今竟連葉家軍令都願意給你,看來顧將軍的本事厲害得很吶。」
聞言,顧離憂不動聲色,反倒是他對面的程鳶一驚。
葉家軍令竟在他手裡?
程鳶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顧離憂輕笑道:「侯爺說笑了,祖父待我確實不錯,可此將葉家軍令給我也並非好事。」
「你還是太年輕,你可知葉家軍令意味著什麼?」
得知軍令當真在顧離憂身上,程安侯眼中更是意味不明。
顧離憂十分惋惜地嘆了口氣:「若是我早生十年,定會眼饞于軍令,可如今……」
「如今怎樣?」
「如今葉府日益衰敗,真正得力的葉家軍早在當年就解散了,如今這塊軍令能號召的不過是些吃了十餘年軟飯的人。」
「試問侯爺,這種閑散慣了的軍隊誰人敢接手?」
說及此,顧離憂還隨手將軍令拿了出來,十分不在意地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程安侯見此令牌差點兒沒按捺住,默默又坐了下去。
「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這些年葉家軍被埋沒了,也定是比一般軍隊強上許多。」 -
程安侯如是說道,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桌上的令牌。
顧離憂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有搭地敲在令牌上,他的手掌寬大直接將令牌覆蓋了大半。
「實不相瞞,我來連淵郡之前還特意去周邊巡視了一番如今的葉家軍,與京都中不同,這些偏遠之地的葉家軍早已閑散了十餘年,一身武藝早就荒廢了。」
顧離憂拿起桌上的令牌,「倒是可惜了這令牌。」
曾經那般輝煌,如今卻無人問津。
程安侯看著顧離憂手裡的令牌,說道:「我雖與葉仲堯相識多年,卻還未有機會認真端詳過葉家軍令的真正模樣,如今就算葉家軍不爭氣了,至少這令牌還在,可否讓我看看?」
「榮幸之至。」顧離憂將令牌奉上。
程安侯剛一伸手,程鳶忽然起身一把拽過了顧離憂手裡的令牌。
「我倒是想瞧瞧爹爹您一直稱讚的葉家軍令是何模樣。」
程鳶拿過頭頂,仰頭端詳,而後失望道:「如今看來也沒什麼不一樣嘛。」
「小鳶……」程安侯剛一開口,程鳶就將令牌十分嫌棄地扔給了顧離憂:
「無非是做工細緻了些,用料實在了些,你自己收好,我不稀罕。」
轉頭,她便跟程安侯說道:「爹爹,這東西確實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我們程家的令牌呢。」
「是嘛……」程安侯看著被顧離憂隨意揣好的令牌,十分痛心。
顧離憂起身告辭時已是戌時,天有些朦朦的黑。
程鳶受命送他們離開。
「方才多謝程三小姐了。」
顧離憂誠心道謝。
程鳶原本和他並肩走著,聽他說完又生氣地往旁邊邁了一步,語氣早已不似之前那般熱情,「用不著你跟我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