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假道仙
蒙古公主圖倫蛐蛐離開京都以後，我因思念成疾，終於……
終於在萬曆六年的時候，病倒了。
鐵子會說：「你還真病的不輕，六年以後才病倒。」
鐵子，你這鐵定沒毛病！
六年前，就在這乾清宮門前，她說的要教我騎馬。
六年後，還是在這乾清宮門前，我大病一場，剛剛好。
去年的中秋，我給她寫過一首詩，大概是寫給她的吧，又或許是寫給我另一個世界的父母的。
我不太確定。
詩的名字叫《相思》。
「明月照相思，相思兩地愁。夜靜空庭水，深林蛙作喉。」
這六年裡，她沒再來過，我也沒再問過。只顧著看首輔張居正把我大明王朝治理得蒸蒸日上，新政改革取得巨大成就。
官員的效率提上來了，國庫的銀子多起來了，大明的財政富裕起來了，同時記恨首輔張居正的群臣也多起來了。
「都安排妥當了，皇太后、皇上，咱們起駕吧。」
乾清宮裡，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在門口候著。
順天府有個「林光寺」，是皇城裡香火最旺的佛家聖地。慈聖皇太后是個虔誠的佛教徒，見我已經大病初癒，非要拉著我去林光寺拜一拜，做場法事。
幾百人的皇家隊伍，自乾清宮開始，浩浩蕩蕩的向「林光寺」開去。
皇帝和皇太后光臨林光寺，寺廟的主持當然得提前做好接駕的準備工作。十天之前，林光寺已經清空了所有的香客，收拾打掃妥當。
林光寺的前門後院也由百來名錦衣衛把守著，格外的森嚴。
「貧僧率眾僧徒恭迎皇上、皇太后駕臨林光寺。」
林光寺的方丈，空竹大師領寺里的二百僧人在寺廟山門前接駕。
「有勞空竹大師，討擾佛門聖地的清修，本宮給大師賠個不是。」
「皇太後言重了，當今聖主親臨我寺，是我等佛門僧徒之幸。」
「皇太后、皇上，裡面請！」
「空竹大師，請！」
空竹大師領路，我和慈聖皇太後跟著他進了林光寺。
法事做完，慈聖皇太后和空竹大師坐下來喝茶談佛，我也跟著坐在一邊聆聽空竹大師講述佛法。
空竹大師問及慈聖皇太后，修佛和悟佛的門路和區別。
「修佛者，以佛戒心；悟佛者，由心生佛。」
「修，是求，悟，是遇。佛法是可遇而不求的。若是修，雖能在這世超然物外，卻難過輪迴之苦；若是遇，且能心誠佛法，可達涅槃的無極世界。」
慈聖皇太后略有尷尬的，遲遲不能作答，我搶了話回空竹大師。
「皇上之資，貧僧汗顏。」
「以龍體之身，自通佛性，乃眾生萬民之幸。」
我能有這般悟性，空竹大師不由誇讚道。
「空竹大師過譽了！」
「朕與佛緣，只到此門，不進不出。進則再無慧根，出則國將有難。」
「朕的這點佛根，遠不及空竹大師的萬分之一。」
我的言下之意是，我不會像嘉靖皇帝一樣為了自己得道成仙而放棄自己的國家和子民，也不會像正德大帝那樣，以自己的一點私慾而圖害百姓。
（正德大帝朱厚照，因為自己屬豬，就下令全國百姓不準殺豬和吃豬肉。）
「社稷為重，百姓次之，君為輕」的理念，我萬曆皇帝還是懂的。
慈聖皇太后問到空竹大師，關於我的病情，空竹大師這樣回說。
「皇上聖體無恙，只因前世是南龍化身。順天府屬北方，物燥天干，龍體有些不適應。南龍思水，如果能讓皇上在南方的多水之地，休養過一年半載，貧僧向皇太后保證，皇上這輩子能聖體安康。」
「休養之地，杭州府最是適合，魚米之鄉，水網之地。」
「果真如空竹大師所言？」
慈聖皇太后還在焦急的追問，空竹大師卻只是緩緩的答。
「回皇太后，出家人不打誑語！」
「本寺前幾日來了個雲遊的道仙，是貧僧的道友，就住在這後院的偏殿里。」
「他想見一見當今的聖上，請貧僧代問皇太后和皇上的意見。」
這佛家聖地里，怎麼住進一個道家的雲遊道長，還提出要見當今皇上，慈聖皇太後有點不放心。
「空竹大師，是何處的道仙？」
「恕貧僧不能相告，去了皇太后自然知道。」
「若皇太后不想往，那道仙也說了，不做強求。」
空竹大師說的那麼玄乎，好像真是個什麼了不起的的神仙，勾起了慈聖皇太后和我的好奇心，答應了他去一看究竟。
有那麼多的錦衣衛在院里護駕，想也出不了什麼事。
「皇太后、皇上，請隨貧僧來！」
說著，空竹大師把我和慈聖皇太后引到林光寺的後院來。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帶著三四十個錦衣衛跟著。
空竹大師打開偏殿的殿門，殿里風很大，掛著的很多幔帷四處飛舞。
「道仙想先見見皇太后。」
「皇太后，請！」
慈聖皇太后想，她先進去也好，給皇上探個情況，見識見識到底是何方的神聖。
待慈聖皇太後走進殿里以後，空竹大師關上了殿門。
慈聖皇太后沿著殿門正對的方向，緩緩的往裡走，四處飄蕩著的幔帷，吹出陣陣「唔~唔……」的聲音。
「本宮進來了，道仙，你人在何處？」
慈聖皇太后心裡有些不安的再放緩腳步，對著空氣喊了一句。
「做了皇太后，這架子不小啊！」
「噗通」一聲，慈聖皇太后驚恐的跪在地上。
「父~父皇，您~您不是……」
慈聖皇太后對這聲音太熟悉了，從她生了萬曆皇帝朱翊鈞，封了側王妃，能進宮以後，這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四五年。
「我不是死了嘛？哼，哪像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你的丈夫裕王，我才把大位傳給他六年，就撒手人寰了。」
「兒媳拜見父皇！」
慈聖皇太后跪伏在地上……
一個黑色道袍的道長，輕飄飄的移到慈聖皇太後面前。
「兒媳婦啊，你們都以為我駕崩了，其實我是得道升仙了。」
這熟悉的聲音，再看到這熟悉的面孔，慈聖皇太后終於明白為什麼空竹大師不肯說的原因了。
「兒媳恭賀父皇！」
面前的道仙沒理會慈聖皇太后的恭維話，只告訴她：「出去把我的皇太孫叫進來，我們爺孫有話要說。」
慈聖皇太后還在猶猶豫豫的跪在原地，她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道仙到底是人還是鬼。
她在擔心皇上的安危。
「你還跪在這裡幹什麼？」
「快！……」
黑色道袍的道仙張開雙臂怒吼道。
「是~是，父皇，兒媳現在就去……」
「現在就去把皇上叫進來。」
慈聖皇太后結巴著答應過，起身故作鎮定的向殿門走去，她不敢回頭再看，十幾年前她就一直不敢回頭看這個人。
就在慈聖皇太后即將伸手去敲打殿門的時候，那個道仙突然又交代她一句。
「兒媳婦，讓我的皇太孫一個人進來。」
「出去以後不準多說一個字。」
慈聖皇太后側著臉，點頭答應著道。
「是，父皇！」
「今天的事，兒媳會爛在自己的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