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乾清宮看官斗
順天府地區的六月份,還揪著春天的尾巴。枯黃的樹條還沒完全換上嫩葉,天已經漸漸的回熱。
北京的這個季節,基本沒有雨,風卻很大,很長……白天刮到黑夜。
南方的莊稼應該已經長成嫩芽了,順天府的春耕日子才開始。
冷坐在乾清宮裡的我,抬著下巴盯著這高低起伏的紫禁城。
「我的父母這個時候在做什麼?那個世界的我在北京大學過的好不好?」
我承認,我想家了。
而我正坐在自己的新家裡,莫名的酸鼻感油然而生。
做了大明的新皇帝以來,這幾天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文華殿上課,史經課、書法課……
上過幾次早朝,全程由我的母后、慈聖皇太后陪同,還跟著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公公。坐在龍椅上聽著各位臣工的奏報,完全不感興趣。
只聽到哪裡哪裡鬧了水災,哪裡哪裡出了江洋大盜……
不過是些細枝末微的問題,解決方案由內閣來擬定,慈聖皇太后閱覽以後,交給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公公批紅,再下發給具體的各部去執行。
完全不用我操心,大家只是在搞儀式流程。
我也批閱過幾十本奏疏,基本由慈聖皇太后指點,拿著筆在奏疏的末尾處寫上這麼幾個字,要麼是「知道了」,要麼是「准了」,要麼是「駁回」。
別小看這麼幾個字,裡面的門道很深,份量也很重。
「知道了」代表不批准也不追究,「准了」,自然是批准的意思,「駁回」則是輕者要求重奏,重者需追究其上本官員的責任。
百般無聊的宮廷生活,我真想回去,回去過我那還沒開始就結束的大學生活去。
有沒有家人知道大學生活是個什麼樣的?或者知道怎麼回去的也行,我給他帶把龍椅回去。
有家人就該說了:「你不寫下去不就回來了嘛?」錯了,我不寫下去,車間里的班組長讓我明天別遲到,我的大學生活還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言歸正傳,我的新皇帝生活剛開始沒幾天,權臣欺幼主的戲碼就上演了。
我萬曆朝的內閣首輔大臣、高拱閣老竟然在公開場合和別人談論說:「十歲天子,如何治天下?」這話在我這裡最多是權臣欺幼主的話,可在別有用意的人眼裡就是謀亂的話柄。
一場宮廷里的官斗即將開始……
我的這位首輔高拱、高閣老,祖籍是山西的,正德大帝統治時期,舉家搬到河南新鄭,現在是河南新鄭人。嘉靖朝的進士,做過隆慶皇帝的老師,主要的功績有聯合徐階扳倒大明王朝著名的嚴嵩嚴黨。
隆慶朝中期,高拱因為和首輔大臣徐階政見不合,賭氣辭官回家。徐階卸任內閣首輔,退休回家以後,李春芳接替徐階的位置,高拱再次回京復官。倚仗著自己是帝師,皇帝的心腹,設計擠走了李春芳,如願以償的當上內閣首輔大臣。
世界杠精、百官天敵、皇帝剋星的海南島海瑞海鋼鋒,那個楞頭青做應天府巡撫,調查到退休的徐階徐閣老家有親戚侵吞百姓田地的罪證。徐階慌了,趕緊花重金行賄當時已經是內閣次輔的張居正,請求他擺平此事。位及人臣的高閣老,為人十分囂張跋扈,得知以後沒有給面子的訓斥了只比自己低一級次輔張居正。
張居正、內閣次輔,在嘉靖朝的時候,是高閣老的同事,兩人一起同是裕王潛邸王府的幕僚,兩人有著共同的興緻和共同的志向。隆慶朝時,高拱能復官回京全靠張居正上表奏請的。
政治場上,利益才是永恆的驅動力。
這時的次輔張居正正因為沒有足夠的權力展開自己的抱負而苦惱,這次的事件,讓次輔張居正和首輔高拱產生了微妙的間隙。
張居正開始了奪權的計劃。
不滿十歲的大明幼帝,我萬曆皇帝左右不了朝局。而明朝朝廷最有權力的機構中,一個是高拱主持的內閣,另一個是太監們掌管的司禮監。
高拱高閣老便謀划著,收了司禮監的批紅權利歸給內閣,並邀來次輔張居正一起商議。張居正表面迎合高拱的建議,背地裡和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暗通款曲。
馮保公公得知首輔高閣老欲收繳司禮監的消息,便有些許坐立不安。又聞到高閣老那句針對皇帝的話,怒吼道。
「這還了得?咱家現在就去乾清宮稟報皇太后。」
憤怒地離開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馮公公在沒人的宮廷側道中露出喜悅的表情,他明白踩死首輔高拱高閣老的時機到了。
聽聞這個消息的次輔張居正臉上也露出很難察覺的一絲微笑,他知道屬於他的時代來臨了。
次輔張居正、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一個陽管、一個陰管,結成政治同盟,給內閣首輔高拱下了套。
乾清宮裡,傳到慈聖皇太后耳朵里的那句首輔高拱的話,變了樣。
「高閣老親自說:『皇上年幼,不足為人主。』」
那可是一句證據確鑿的謀亂話,何為不足為人主?就是皇帝太小,根本不配做大明王朝的主人。言下之意,他高拱高閣老認為皇帝年幼,德不配位,想從其它的藩王中,再選擇一個來另立新君。
慈聖皇太后對高閣老這話,觸目驚心的感到害怕,萬曆皇帝的皇爺爺、嘉靖皇帝,正是因為堂兄正德皇帝品行不端,又沒子嗣,當時的首輔楊廷和才從藩王的兒子里選中他來繼承大統的。
同時聽了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的稟報,我也對「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更有深刻的認識。
司禮監當夜代擬兩位皇太后的口述懿旨,同時代表著萬曆皇帝的旨意:「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內閣首輔高拱,受盡天恩,不思圖報。更以『天子年幼,何以為人主?』之言欺君罔上,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念其三朝老臣,不予詔罪,罷除內閣首輔一職,貶為庶民,遣回新鄭原籍,即日啟程!」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二天清早,首輔高拱在自己家裡聽太監宣讀完旨意,當場癱軟在地上遲遲爬不起來,只得靠家裡的兩個侍女攙扶著回了卧房。再次能動彈以後,一直跪在床上磕頭嚎哭著。
「皇上,臣有罪,臣愧對先帝!」
………………
內閣首輔高拱的失敗,小部分原因是他孤高狂妄,更有一大部分是「一代天子一朝臣」的政治因素。他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敵人,他是隆慶皇帝的帝師,想收縮司禮監權利的圖謀,在隆慶一朝由可行。但萬曆一朝絕對不可能,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那是裕王潛邸時期,王府里皇太孫朱翊鈞的「大伴」,一直照顧朱翊鈞到登基的人,慈聖皇太后對馮保公公的信任遠過他首輔高拱。
次輔張居正進宮面聖,懇請了慈聖皇太后,最後只對高拱只罷免官職遣回原籍的處分,保留了他的爵位。
萬曆皇帝登基第十天,前內閣首輔高拱攜家眷離開京城的那天,已經是新內閣首輔的張居正親自相送出永安門。
「閣老一路珍重,如有其請,望書信來告,太岳能必行之。」
這就是政治家的真禮儀,假情義。
是不是像極了咱們現實中的某些場合:「喲,真是太感謝了,有空我請客。」這個「有空」具體的時間……,下輩子我就很有空,到時候記得來哦。你們有沒有經常遇到這類的空頭支票?
看到這兒的家人們會問:「你作為一個穿越者,就不能出手相助嗎?」
「我看高拱是個好官,只是性子直率了點,他並沒有那個意思,你默認一個太監殘害忠良都不作聲。」
我說過的,這十年裡要做個逍遙皇帝,該吃吃,該喝喝。
你們這些家人們也真是的。
來來來,筆給你,「youcan,youuo!」(中文翻譯:「你行你上!」)
給你們個個能的,作為讀者,我們只需保持「當局者迷,旁觀者嗨」的心態就行。非要鬧到「襠菊者疼,膀胱者脹」的那地步嗎?
我好不容易白嫖來的社會帝位,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提及享受,有家人又問了:「你們那邊還要穿越者嗎?我也想來享受享受。」
要啊,我們這裡正大量招太監臨時工,不僅包接(上去)包送,還會對你進行專業的「無根培養」。
最深層的意思是,我是默認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的做法。如果現在讓內閣取締了司禮監的權利,內閣首輔的位置就相當於明之前的丞相,而我眼下又不能親政,膨脹的首輔權利失去平衡,就會嚴重危險君權。
帝王術之首便是平衡術。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可不想穿越過來做第二個漢獻帝。
取締司禮監的權利是必然的選擇,漢唐亡就亡在宦官干政,作為一個穿越的皇帝,前車之鑒不能忘記。但如此的時局還不允許這麼做,結束太監干政的同時,要極度的削弱內閣的權利。
不然,正史里嚴嵩的嚴黨把持朝政和魏忠賢的閹黨禍國殃民的歷史悲劇會再次重演。
一句話:「這個天下只有天下人說了算和我說了算,絕對不允許其它個人或者黨羽說了算。」
我是這個帝國的新皇帝,我只對這個帝國負責,也只有我能對這個帝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