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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尾聲(二)

  羅浥塵被接入了惠王府,由著嬤嬤簇擁著來到婚房。

  入目皆是大紅,有些陌生。

  嬤嬤瞧出了她的緊張,溫煦說道:「世子還在前廳招待客人,您要先洗漱嗎?」

  想來懷義還有很久才回來,羅浥塵這才點點頭,跟著嬤嬤來到了一旁的浴室。

  泡在溫熱的水中,羅浥塵一直緊繃的心才慢慢緩下來。

  直到水有些冷了,羅浥塵才從水中出來。

  浴室架上掛著一件寢袍,想必是為她準備的。

  紅色的寢衣用輕紗為料,裡面露出若隱若現的小衣,羅浥塵垂頭檢查了一番,耳畔不知不覺染了一抹紅暈。

  坐在床榻上,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羅浥塵心中再次緊張起來。

  師娘說,作為女子都要過第一關的,到後面便好了。

  這第一關是什麼,她身為大夫,當然知道。

  不過熱意卻不可抑制地慢慢湧上臉頰,她猶自胡思亂想,前面的房廊上卻響起了僕從請安的聲音。

  趙懷義回來了。

  羅浥塵放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著衣裙,一顆心急劇地跳躍起來。

  「都下去吧。」

  趙懷義進得內室,望著一屋子婢子,沉沉說道。

  嬤嬤將合巹酒端過來,又說了一些吉祥話,也跟著退下了。

  大紅喜燭無聲地搖曳,燭光落在那大紅色的錦被和喜帳上,垂著眼的羅浥塵可以看到那錦被上流離閃爍的艷紅色燭影,飄來盪去。

  趙懷義走到了錦被前,啞聲道:「浥塵,他們都走了。」

  羅浥塵緩緩抬起頭,入目是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只是那臉上如今染上了薄薄緋色,看著更加奪人心神。

  羅浥塵獃獃地望著他,一時竟忘了反應。

  直到看到那人臉上的笑意,羅浥塵才反應過來,不由橫瞥了他一眼。

  燈下女子,一張臉素凈皎潔,眼眸流轉間,皆是數不盡的風情。

  趙懷義心中一緊,拿起桌上的酒杯,遞給她。

  喝完合巹酒,趙懷義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去了後面的浴室。

  「等我。」

  他啞著聲音道。

  羅浥塵坐在床榻上,望著桌上高高的兩根喜燭,也不知等了多久,心裡的緊張剛緩解些,便聽見趙懷義回來的腳步聲。

  他換了一件衣服,身上穿著的是同樣大紅的寢衣。這樣艷麗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絲毫不見半分女氣,反而襯得他更加氣質高華。

  羅浥塵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

  不過很快,身邊的床榻便塌了下去,趙懷義坐了上來。

  羅浥塵的心跳得更快了。

  等了許久卻沒見身邊人有所動作,羅浥塵抬起頭,卻見趙懷義正一瞬不錯地望著她。

  「你……看什麼呢?」她語氣有些凌亂。

  趙懷義勾了嘴角,笑得更加深沉:「當然是看我的新娘子。」

  「浥塵,你知道嗎,在夢中,我已經無數次夢到這一天了。」

  囈語般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羅浥塵心中深深一悸,再抬頭時,便見他已經低下來。

  一切便很自然的發生了。

  一直到深夜,兩人才摟著對方,沉沉睡去。

  婚後的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便到了趙懷義動身前往北地述職的時候了。

  行李已經在一月前就開始準備,眼下已經一切妥當。

  出發的前一晚,趙懷義被惠王叫了過去。

  離那場虐殺已經過去幾個月了,這幾個月中,惠王和趙懷義誰都沒刻意提起那樁事,但是,它卻依然橫亘在他們之間。

  趙僅擱下筆,心中一陣長嘆。

  「我知道,你心中是怨我的。」趙僅望著婚後愈發深沉的趙懷義,好半晌才道。

  「你怨我事先沒有告知你,害你險些深陷囹圄,這些我都理解。」

  趙懷義卻蹙起眉:「父王,我並不怨你。」

  「王恩潛伏在我朝這麼多年,行事極其謹慎,若非使用極端手段,並不能迫使他露出馬腳,這件事上,您沒有告訴我是正確的。」

  「我只是奇怪,您是怎麼發現他的身份?」

  趙僅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淡笑一聲:「原來是這事。」

  「智者千慮必有一疏,饒是他王恩行事再周密,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官家其實早就有所懷疑,故而讓我假意接近,以取得他的信任。」

  「那麼,我兄長的死呢?」趙懷義終於問出壓在心中的問題。

  趙僅一頓,將目光慢慢投向窗外,幾瓣雪花順著打開的窗飄進來,帶來凜冬寒涼的氣息,他望著那漫天飛舞的雪花,終於將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慢慢講述出來。

  「那時,官家式微,雍王曹王卻手握重權,謀逆之心不死,就在那次中秋夜宴上,企圖下毒毒殺官家,只是本應被官家吃下的糕點卻不知怎的進到了懷瑾口中。後來內廷起火,懷瑾因中毒神志不清,所以才不慎葬生火海。」

  「這事因涉及到幾位王爺,所以被當時的太皇太后高氏一力壓下。宮中知道內情的宮人也全部滅口。」

  「事情就是這樣。」趙僅收回目光,沉沉地望著不遠處面色微凝的人,「我之所以這麼多年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件事同樣也是官家心中的一根刺,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它徹底沉寂,永遠不要提起。」

  事情和趙懷義猜想的差不多,他緊握的手慢慢鬆開。

  只是——

  沒人提起,它真的就此消失了嗎?

  如若官家真的釋然,又為何會那麼介意往昔?

  趙懷義心中只發出一聲長嘆。

  不過往事已矣,如今他即將赴邊,汴京這灘深不見底的寒潭也終於可以脫離了。

  離別在即,趙懷義也生出了一絲悵惘。

  他望著父王鬢角的白髮,心中再多的不滿再多的恨意也消散了。

  「此去邊關,懷義不知何時能回京,父王您也要多保重身體。」默了默,他語帶晦澀。

  趙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從小志向高遠,心思純良,汴京這裡實是不適合你,其實你能去邊關,父王心底是高興的。」

  趙懷義猛地抬起頭,眼中劃過一抹不可置信,自他繼承世子之位以來,他便將惠王府的責任抗在了肩上,內心深處其實是不開心的,他也以為父王並不滿意他的決定,沒想到……

  趙僅露出一抹笑意:「去吧,好好守衛我大宋江山!」

  趙懷義心中一動,眼底不覺有些溫熱,他竭力壓下,最後只沉聲道:「我一定會的。」

  元符二年,春。

  固北將軍趙懷義親赴邊城,指揮涇原與熙河兩路的堡寨工事,重新確認從蘭州經黃河到會州,再沿天都山北巒穿過沒煙峽,最後抵達平夏城的領土。

  至此,宋夏新疆界重新確立。

  遠遠的官道上,走來一隊長長的人馬。

  其中一人身穿胡裘大氅,氣度不凡,他坐在高頭大馬上,遙望不遠處的汴京城樓,兀自陷入深思。

  「貝勒爺,您在擔心小格格嗎?」兀朮驅動馬,走到他跟前。

  完顏阿骨打望著那高高低低的城牆,綿延起伏一直到看不到的地方,半晌后才轉過頭。

  「走吧。」

  他道。

  兀朮猶自不解,既然貝勒並不贊同小格格嫁與大宋皇帝為妃,為何不反對?

  不遠處的長亭旁,停了一架轎子。

  完顏阿骨打驅馬上前,望著被風吹得起起沉沉的帷幔,低聲朝裡面的人道:「阿骨打走了,還望王妃不要忘了你我的約定。」

  遲了一會兒,裡面才傳來一道清雅的聲音:「祝貝勒爺此去得償所願,一統北方。汴京這邊您不用擔心,我會一直替您看著的。」

  完顏阿骨打頓了頓,道了一聲「有勞」后,便一提韁繩,驅馬遠去。

  隊伍很快便不見了,轎中這才慢慢傳出一道「起轎」聲。

  「王妃,完顏氏心機深沉,如若反水,將我們的計劃泄露出去,那——」嬤嬤望著一旁閉眼小憩的向氏,不禁開口。

  「他不會。」惠王妃向氏睜開眼,「別忘了,完顏阿克蘇還在汴京。」

  轎子里恢復了沉寂,向氏慢慢閉上眼。

  快了,懷瑾,娘一定會為你報仇。

  趙煦,縱使你瞞過了所有人,但天理昭昭,你最終還是會被良心譴責,終日惶惶不安,呵呵,不過很快,你也不會有任何煩惱了。

  ……

  另一邊,一直行了很久,完顏阿骨打才放緩馬步。

  他扭頭,汴京的浮華已經遠不可見了,溶溶春意里,他的目光同樣變得悠長。

  「一切才剛剛開始。」

  (正文完)

  【作者題外話】:完結撒花

  本文為第一次完本書,有許多不足,希望下一本能寫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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