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折可適很煩。
魯達再次引軍到軍寨，至今已有半月。
可半月以來，道路雖然暢通但毫無消息傳回來。
“童貫這閹人！”折可適不止一次心底下怒罵。
無它，童貫使人遍傳關西諸路禁軍隻準守糧倉不準擊賊。
這不是咄咄怪事麽？
折可適知道，童貫為征伐西夏生怕關西諸路糧倉再造縱火。
官方的消息，京兆府糧倉被一股凶悍的西夏橫山步跋子連燒半夜，童貫尚未來得及點察的糧倉裏，連倉司官員並看守廂軍，一共死了上百人，儲存多年的糧食，與倉司賬簿一起燒掉了，刑司偵察後，明確認為的確是縱火所致，這一點童貫派去的精銳禁軍人員也很認可。
那麽，分散在各路的倉庫中的糧食若是再出些問題……
折可適理解童貫的苦衷，為伐夏準備多年如今眼看要功虧一簣自然要心謹慎。
可命令甚至平夏城的禁軍也不得出擊這就過分了。
哪裏有守下來的平安？
唯有強硬地出擊才能令敵人收住手！
何況，野豬溝軍寨雖安然無恙但涇州多日未曾傳來消息，這是折可適最擔心的。
曲雋那支人馬如今可好？
野豬溝寨如今聚集了三百廂軍，土兵弓箭手超過五百。
李大手握這支人馬，如果還沒能保住軍寨，不但他前途，西軍將門也難免要吃瓜落的。
這廝在作甚？
怎麽半月也不傳消息來？
還有，渭州通判等人貪墨公使錢的案子……
折可適正猶豫，他想派人去打探下。
忽的，楊可世急匆匆趕。
“師叔，野豬溝大捷，北原寨大捷，涇州大捷！”楊可世引一人進來，雖一身血跡未幹，但喜色逼人，徑直道，“而且曲雋那支軍，在大郎提醒之下，將計就計繞過秦州城，尋得種世叔支持，引軍先解涇州之圍，又快速突破埋伏，在野豬溝軍寨之南山，會和本寨廂軍，全殲山下的伏兵，兩軍會和趕赴涇州，城外尚未退卻的賊軍，如今已被消滅大半。”
哦？
折可適不動聲色，此事不與他匯報乃是個大錯。
但這是李寇與他乃至將門之間的事情。
“師叔先莫惱，大郎封鎖住消息，乃為了二事，一乃師叔不當沾‘公使錢’一案，大郎明確，不可使朝廷有揣摩世叔之事，因此此軍情往後再細，待軍寨平穩，他自會來告罪。”楊可世低聲稟報，“其二，大郎疑心京兆府糧倉失火一事並非西夏人所為。”
“噤聲！”折可適駭然嗬斥。
楊可世笑道：“世叔當安心，朝廷來的人，大郎使一計，已調往野豬溝寨，城中隻有外圍的皇城司公幹，府中並無雜人。”
折可適心下有些微不悅。
這不是把他當老糊塗了麽？
“兒輩，早晚叫他吃老夫一頓打。”折可適大度也並不過分計較這。
楊可世笑道：“侄看這廝倒是精心計算過，要賣一個破綻給世叔，若不然，侄與同僚取笑他，老謀深算，心思長遠，豈不知，反倒露出了猴兒屁股。”
折可適點頭：“裏麵——這一番大戰又是從何而起？”
“大郎，這不是軍事戰，這是甚麽政治戰，侄也聽不大懂，隻知道，此番大捷並未讓大郎喜上眉梢，不知又算計什麽人去。”楊可世不以為意，“隻想不到啊，這子作戰，頗有世叔之風，穩則雷打不動，動便一擊斃命，差的是，這廝還不認得被他消滅的敵人，到底都是哪一方的，真糊塗。”
雖他前來的那是將門的子弟，見楊可世細便不再多話。
折可適叫他二人先坐下，竟先問起大捷的各自指揮官。
“曲雋沒有那本事，看著是仔細，但沒有全盤統籌能力，野豬溝寨與涇州軍，隻怕是依據李大的吩咐。我隻問，北原寨誰指揮的？”折可適竟問。
楊可世搔頭：“有個新加入的流民，原本是草寇，如今落了戶，但這廝是個守成的，引精銳弓箭手出戰的，卻是侄本家那妹子……”
折可適長歎：“早知是這樣——卻教別人如何自處？荒唐！”
大宋開國以來何曾有女子單引軍作戰的？
楊娘子此番，哪怕隻引三五十人那也隻怕要教世人責難。
何況朝廷……
“也是，隻不過，大郎命魯達繼續向南，似有威脅吐蕃諸部的目的，侄後引一支廂軍救援，這次打勝仗，這子竟命我二人，不可大張旗鼓，隻可一路潛伏回州府，真真奇哉怪也啊。”楊可世不解。
折可適這才注意到這倆人竟穿尋常廂兵衣服，楊可世並未穿戴自身甲胄。
仔細一辨認，折可適懂了。
“這廝真人精。”折可適哼一聲伸手要戰報。
如此，可安心看兒輩破賊事矣。
李寇真沒在這期間做過什麽大事。
他隻是把人安排在適合他們的位置上。
楊娘子奉命引兵北出軍寨，然後怎麽打全是她的本領。
胭脂虎名不虛傳，兵出北原寨，和逡巡在北原之北山梁上伺機偷襲北原軍寨的靜塞賊連打三仗，暗暗以減灶之計引誘賊人下山，而後全力一擊，一路竟追過北山，到達北山之北，險險越過宋軍實際控製區，到達西夏靜塞軍境內。
也就是後世固原一帶去。
此時，她反其道而行，以空寨與西夏靜塞軍前鋒為隱蔽，迅速回軍北原寨，在北原寨下，斬靜塞賊首級數十，並一路追過潘原。
這反倒無形中給潘原廂軍減輕了點壓力。
因為潘原諜子沒敢於出動。
慕容延釗是受了北原軍寨恩惠的。
因此，慕容延釗以尋求支援的理由對走馬承受解釋為北原寨軍是應他的暗中請求才出擊的。
這不是為楊娘子脫了罪，而是為北原軍寨立功創造條件。
慕容彥達是知縣！
若不然，私自用兵至少也要功過相抵。
同時，李寇以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為伏兵，一直等待到第五才伏兵盡出解決野豬溝寨南山的賊叩危機。
同時，朱文不辱使命，曲雋選擇了相信他李寇。
這才有涇州兵在曲雋這個西陲名將的指揮下，先破“西夏軍”偷襲涇州糧倉之危，又打破“西夏軍”與“吐蕃諸部”聯合攻擊涇州的圖謀。
李寇做什麽？
他什麽也沒有做。
隻是在計算陝西諸路的糧食人口事。
李寇篤定，糧倉“走水”絕非“賊寇”所為。
此，必有碩鼠在動。
最讓他為難的，便是這個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