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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轉再轉

  李寇目光落在一個糞堆上。


  此處是一戶富家的後院外頭,牛馬糞堆積在巷子深處等待開春。


  他看到那糞堆有人動過。


  這時,有人靠近了他。


  是那婦人的鄰居,人們都叫他張伯,看著是個憨厚的人。


  他看著李寇沒有進院卻直奔巷子裏頭去,臉上稍稍變了顏色。


  他靠近了李寇假意問道:“李大郎看到甚麽了?”


  李寇道:“我看這有古怪。”


  張伯不自然地一笑才:“一個糞堆有甚麽可怪的,你們不是要查案嗎,院子裏才是。”


  李寇盯著他半晌,直把個老者看得心裏生怕。


  他別過頭訕訕笑了一聲才:“就是那麽一個案子你們到底要查甚麽!”


  李寇忽然道:“總是要把真作惡的人繩之以法才行的。”


  張伯臉上陡然顯出怒色。


  但他顯然不信李寇並未多話。


  他隻道:“年輕人哪裏懂得甚麽人心好賴。”


  李寇忽然壓低聲音森然道:“若要那軍漢當真抵罪恐怕經略使府必然與你等過不去。”


  張伯大吃一驚不由猶豫起來。


  李寇這才徐徐道:“有甚麽古怪也有查清楚的時候,”他指著那糞堆冷笑道,“我若是你們,或是那婦人,我必然不在這裏動手腳。窩過冬的糞堆怎麽忽然被人散亂打開了呢?”


  張伯怒道:“你在甚麽我不懂!”


  “你甚麽都知道,隻是你不肯。”李寇一笑,“那死者與你等必我齷齪,不是他為人不善便是你等待他可惡,這且不提,我隻問你,你們當真以為這案子能如你們所料審訊?”


  張伯轉身便走,嘴裏了句子可恨。


  李寇站在糞堆前有些遲疑。


  此案必有蹊蹺!


  然那軍卒殺人一事倘若坐實,又是經略使府不願的。


  這裏頭有什麽多餘的問題他不想,他隻在想案子的本身。


  這時,院子裏傳來慕容彥達的嗬斥。


  他似乎在訓斥那些鄰居。


  李寇一皺眉,他原本隻當是個凶殺現在看來有別的問題。


  死者必是旁人所殺,不是那婦人便是左鄰右舍。


  但此案如今似不急於解開。


  他不懂刑偵但知曉基本的常識,更知道破案比解開人心裏的亂麻難。


  他猶豫著走進院門。


  慕容彥達嗬斥那幾個鄰居:“與爾等無多大幹係之事何必熱心過頭?去!”


  橋仵作在對麵的正屋裏轉了一圈,他看到李寇時也疑惑地搖頭表示有話要。


  他叫李寇在那牆角,才低聲屋內所見。


  “並無打鬥痕跡,桌椅都是舊的,但我在桌子上看到有早時候的刀痕,顯然是人奮力紮進木頭的,此一疑點。另外,我在床榻之上發現了這個。”橋仵作遞過來一個珠花。


  李寇不解。


  “此勾欄瓦舍裏願進門的女子所佩戴,尋常婦人是不肯佩戴的,且你看那婦人,她雖穿著整潔卻是舊的,我看她梳妝盒裏的脂粉,大都是尋常人家所能買得起的,你再看這個,”他又遞過來一方手帕,手帕上有淡淡的香氣,邊上滾著繡了一圈,“此必那廝尋歡作樂時留下的。”


  李寇不懂這些東西,於是他一手輕輕推開正屋旁邊的廚房。


  廚房裏鍋灶連著火炕,炕頭上有一圈木頭箍子。


  李寇伸手往炕頭上一抹,上頭幹淨如清水擦洗過一般。


  炕裏頭很熱但有濃重的潮氣。


  橋仵作跟了進來,他往炕頭一看便確定這裏才是第一案發現場。


  “此案有蹊蹺暫且不應急於破案。”橋仵作低聲道。


  李寇點頭讚同他的意見:“這恐怕是一場人情官司。”


  橋仵作猶豫再三才:“許也可能是情人官司。”


  李寇不解,橋仵作看左右無人才了句“那婦人方剛剛流產”。


  這就觸碰到李寇的短板了,他雖能號脈得知但一看之下哪裏能看出。


  “此案當從人情往來查起。”橋仵作歎道,“我盡快要回去了,那邊也有許多官司,這邊又有經略使催促得很,這一樁案子恐怕要……”


  “不可!”李寇立即道,“我本當是一樁血案,如今看來恐怕有更大的隱情。橋老先生有公務在身,又有爨同知那廝們想方設法調虎離山,我也有自己的算盤,然而,”他抿著嘴很堅決地道,“人命大如,倘若折經略以勢欺人也不成的,此事容晚輩細細思量謹慎考較。”


  橋仵作假意道:“莫不是要求那幾個人據實回答?”


  “那便成了糊塗官司了。”李寇道,“須先查明軍卒確未動手,而後攻破那婦人的心理防線,我看,此案當自這手帕珠花查起。”


  “善也!”橋仵作放下心來。


  李寇看這人兩眼,知道這是個至少有人性的人。


  他想了一下才:“經略使手裏早有證據了吧?”


  橋仵作哼的一聲才:“經略使若有證據何必這般為難——你怕是應該猜到那軍卒的身份了吧?”


  當然!


  吳大是經略使府的密談,那軍漢恐怕也有這一重身份。


  還有那秀才恐怕也有另一重身份吧?


  李寇不問這些但他心裏要想清楚。


  這時,慕容彥達從外頭進來了。


  這廝一看那炕頭上的潮濕便怒了。


  “一頓板子不信他們不招!”慕容彥達跳著腳要出去。


  但這廝也奸猾的很,他嘴裏叫著腳下卻紮根般站著。


  李寇看一眼橋仵作,橋仵作歎口氣才低聲道:“慕容知縣不知那軍漢與秀才的身份嗎?”


  慕容彥達吃了一驚喝道:“別!”


  若不是那兩人的身份,這案子怎麽會卷入這麽多人?


  李寇歎口氣才明白折彥質等人那麽急切的用意。


  他們應該是有袍澤之誼但更多的怕還是利益取舍。


  軍中的密探他們要保,因為那可能是折可適解決掣肘的手段。


  他們的戰友也必須要救,否則便是冷了密探的心。


  可這難題推到李寇手裏便有些坑他。


  不過誰這案子隻能如他們所料那麽解決?

  李寇要想個周全的辦法,首要問題就是查清楚真相。


  就在這時,李寇看到院子裏人影一閃。


  誰?

  他細看卻見忠伯站在人群裏,正向著他不斷使眼色著哩。


  馬姑娘有什麽要緊話要對他嗎?


  李寇找個借口出了門來。


  忠伯看他兩眼有些奇怪,這廝竟還真混進那些官兒當中了。


  他拉著李寇出了門,隻對李寇了兩件事。


  “我家姑娘,有兩句話你仔細記著,其一,折經略很可能早知真相,他隻是在考較你的本領,裏村與立寨一字之差,差別千萬裏,你若真有手段,須以十分力氣,出十二分本事;其二,她,她在一旁觀察,看那姐弟兩個,怕不是親姐弟,她已著根生打探了,你莫著急顯示你的手段忍耐著等消息。”忠伯。


  李寇心下錯愕,竟還有此事?


  馬姑娘從何處看出那兩個並非姐弟?

  此事折可適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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