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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五步十三槍戳腳

  李寇盯著那老者,他放眼看他手中的刀。


  他從未見過宋代樣式的刀。


  那老者手中的刀顯然是他自己帶來的,刀身很直,刃長不過兩尺,寬卻有五指,隻在刀鐔裏頭稍稍細一些,刀頭往上挑起,不是彎刀,也不是直刀,頗是有趣。


  隻是那刀所用鐵不過泛泛,泛著灰色的光不是什麽上等好鐵。


  李寇油然想起倉庫裏藏的幾把刀,有村中當年鐵匠打造的直刀,據是南宋時期的直刀,李寇看新版《水滸傳》才知道,那刀不過村中鐵匠打造,也隻是嚇唬人的,鐵質也比那老者手中的直刀好許多。


  還有兩把苗刀,那是他在網上購買的,千把塊錢但也比那老者的刀好得多。


  李寇看那西夏邏卒所用刀,果然細一些彎一些鐵質更差。


  “宋朝中原用刀比周邊國家好的多。”李寇心中想著,又添一句,“隻是也很一般,當年高爐裏煉出來的也比那好的多。”


  他盯著那刀看,老者卻盯著他的肩膀看。


  這時,那年輕的走過去,手指在門口三具屍體脖頸處一搭,又翻看傷口,麵色不由慎重起來。


  他瞧出那是一擊斃命,出手者狠辣幹淨非是江湖手段。


  隻是他走下寺門時那老者也跟了上去,他虎視眈眈隻盯著李寇看。


  李寇站在僧舍門外,目光落到老者雙足。


  他是個高手!

  年輕些的仔細看了院子裏的屍體,忙拉那老者教他也瞧。


  那人:“周教師你看,槍法刁鑽,勢大力沉,隻一招便要了這些賊的命。”


  老者彎腰一看,又抬頭看著李寇,道:“你這少年人哪裏學來的狠辣招數?”


  李寇道:“官軍也靠不住,旁人也靠不住,我自然……”


  “你師父是誰?”老者麵色一紅,連忙喝問,“能教出這等好武藝的弟子,必是有名聲的人物!”


  李寇道:“家傳。”


  這時,朱文衝他擺個手勢示意要走。


  他顯不想與那兩個多打交道。


  李寇驚訝,也抬步往寺外走去。


  老者一個箭步鑽過來,口中叫一聲“看刀”直往李寇後背劈來。


  李寇知他是想要窺槍法之妙,自然不與他糾纏,往前疾走兩步便到了門口。


  老者本要追時,瞥見李寇倒拖長槍,心下便知那是個陷阱。


  回馬槍,拖刀計,那是厲害的招數。


  他刷刷兩刀卻把朱文攔了下來。


  朱文武藝也算精熟卻哪裏是他對手,為兩刀所迫連忙又退回院內。


  李寇心下起火,倒退著往寺門而行,手中長槍卻往前挺直。


  老者不解,隻見李寇腳下慢了便心往前追去。


  李寇步快跑到了寺門,突然長槍如蒼龍回頭竟從頭頂劈下。


  老者忙退兩步,縱身便要紮進槍勢,不了那一劈隻是個虛招,長槍劈到地麵三尺高時,驟然一停奮力往斜上方刺出。


  老者駭然,待要退時早已來不及。


  他倒也高明,將那把刀往斜上方一撩,試圖砍了那槍的餘勢。


  這一招,他知道叫作回馬槍。


  隻是步戰中使來又加了龍轉身這一絕招。


  那槍既快又狠眨眼間到老者胸膛,他那刀才纏上槍頭。


  “撒手!”李寇低喝一聲矮身往老者胸膛鑽來。


  老者不意李寇出招這般快,這是第一個不意。


  另一個那是他手裏的刀突然彷佛被一根繩索纏住,巨大的力氣要扭斷他的手腕似。


  這一下那刀不撒手也不成。


  老者索性丟開刀,他身材高大,竟發狠把長槍夾在臂下,大袖飄展處一拳往李寇額頭砸來。


  李寇心下已然有了警覺,他習武多年自然知曉內家拳之大興於明末。


  然宋朝末年內家拳便已經出現了。


  嶽武穆的傳世武學裏已經有很深的內家功夫奧妙了。


  那老者看是臂下夾住長槍,實則手中用的是纏絲勁。


  隻是他的纏絲勁是以翻子拳乃至關中紅拳的纏勁,比之李寇所知古樸許多。


  也淩厲許多。


  李寇識得厲害,當即棄槍往一旁一竄,讓開老者的纏緊又順手一招八極拳裏的翻字勁,本事要從一側掀翻老者,不料他也料到有此一招竟翻腕往李寇手腕上鉤過來。


  李寇讓了一下,隻扯下老者一片衣袖。


  就這一下,他隻覺手腕有些麻木,一條臂膀似乎從冰水上掠過。


  高手!


  李寇反身麵對老者站著,老者也不敢再追站在高處瞧著他。


  那年輕人叫道:“周教師何必與少年人計較?那少年人莫要動氣,周教師拳法精通,最愛與人比武,他並無惡意。”


  李寇不理他,老者的威懾力實在太大。


  老者本要再打一場,他心中駭然比李寇更甚。


  這麽一個年輕兒那一身內勁竟已達成,縱然他全力出手也未必穩贏。


  世上何曾多出這樣一號人物來?


  隻是此時山下馬蹄聲亂作,有人高聲叫“莫放跑了西夏賊子”。


  老者金紙般麵色稍稍一愕,繼而哂笑起來。


  他背過手走進院子,不理李寇的戒備。


  李寇戒備著過去拉著朱文在一旁站下,他聽到山下那聲音所發者正是姚平康。


  莫不是那廝察覺出無空的不對勁?


  李寇的戒備並未為那年輕的漢子所厭惡,他查看大雄寶殿內外,將西夏邏卒盡數搬出來,又搬出那蕃人,一看服飾當即道:“這廝本該在劉經略相公處,想是為劉經略相公打怕了,不得已到渭州密會西賊。”


  周教師點頭道:“想來該是這樣。”


  他忽而瞪著王乙喝道:“你這廝怎地舍棄家隨著西賊跑了?”


  王乙一急,正要分辨時卻被李寇攔住了。


  李寇高看這王乙,他能舍身護著兩個孩子心底必然不錯。


  李寇看著那周教師道:“你有什麽計較?”


  王乙心下發急,但也感激李寇救他,又是個笨嘴拙舌的人,一時竟不知該什麽好。


  李寇瞧出那周教師有意維護王乙,看他打扮當是個有身份的,且看他有什麽安排。


  周教師果然一笑,不看李寇,隻看著王乙道:“你是個有本事的,是個老實人。”


  王乙忙道:“人隻是個鐵匠,素來與人為善……”


  “西賊擄你,正是看中你的本領。”周教師瞥一眼李寇回頭問那年輕人,“仲古自請來追這王乙,你看怎麽應付?”


  那位仲古當即道:“全憑周教師安排。”


  周教師於是道:“那是禁軍看管不嚴,竟為西賊擄掠,與王乙有什麽幹係?回京師時,你我隻……”


  他忽然瞪著李寇喝道:“你有什麽高見?”


  李寇心下寬慰,遂隻推“不知”。


  周教師冷笑道:“隻當你這廝要趁機賣個人情。”


  李寇先是愕然,而後微微怒起。


  他隻:“人之心也隻可見人之心。”


  這話出他便防著老者,果然見他拔步揮拳打來。


  這一番他用的果然是翻子拳。


  隻是李寇不當他一身武藝就在拳頭上。


  他上千應招,佯作不留意他腳下,一臂微微一沉卸開老者的拳頭,另一手一拳衝炮往他下巴上砸去。


  老者側身一讓,腳下使了絕招。


  他雙臂驟然加大了力氣,彷佛化作兩條鐵棍,一手護著胸膛一手大開大合砸將起來,腳下卻彷佛裝了彈簧直往李寇下盤戳來,正著戳,反著戳,斜著戳又倒著戳,彷佛是整個人變成一把遠古時代的兵器。


  戈!

  能刺,能攔,能勾,能啄。


  這一路拳法,李寇是知道的。


  “你這是戳腳!”李寇跳開三五丈叫道。


  老者又縱身打來,道:“不錯,正是五步十三槍一路戳腳,你也會?”


  他口中著手上可不慢,彷佛是一個高明的舞者輕巧躍動一般。


  隻是他這舞者可是要殺人的。


  他腳下連出戳腳看著也並不帶多大力氣,腳下凍得鐵塊似的土地竟被他一番戳腳斫出一路白印子。


  可怖的是他一路打來,走過三五步後那白印子竟突然炸開。


  那是高明至極的一身內勁。


  李寇心下見獵心喜,他隻看那一路所謂五步十三槍戳腳古樸至極。


  他是見識過戳腳功夫的,隻是遠不及這老者一路戳腳古樸淩厲。


  後世的許多武學,都被花裏胡哨的招數削弱了。


  李寇始終認為武就是殺人技,他心中認定武就是招與力。


  招是為了打到人,力是為了打死人,他反感把武學當成玄學,武學不是舞台上表演那回事。


  他常聽人花架子無用,乃至於練出內勁也沒用。


  那是什麽混蛋話?


  花架子那是平時活動筋骨用的,把花架子當生死較量的招數那才是傻子。


  至於所謂內勁,實則隻是把人體力量發揮到最大而已,特殊的發力技巧以及開發人體力量潛能才是實質。


  另外,內勁既是圖盡快打死敵人也有保存有限的力量不使盡快耗盡體力的呼吸吐納的方式。


  脫離了這個本質談武藝,那隻能是欠打。


  通俗來講,所謂內勁也不過是巧妙使用足跟與腰間所發的巨大力量而已。


  如今所見這老者便是個高手,拳法古樸淩厲全然一派戰場的廝殺之術。


  李寇格開他的雙臂,那臂膀上力量怕不有數百斤,由足跟腰間發出,又是把一塊數百斤的鐵塊係在長繩上掄圓了打人,那是真擦著即死碰到就亡的高招。


  他覷個正好輕輕抬腳往老者腳麵上踩去。


  老者忙讓了一讓,隻聽嗵的一聲好像地麵撕裂一般。


  老者也跳出三五丈外急忙一看,連忙擺手道:“不打了,不打了。”


  他看到好端端的地麵竟被李寇一腳踩出寸餘的一個坑。


  這要繼續打下去他也隻好拚盡全力,那便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李寇並未追趕,老者一路戳腳已見他本事。


  他閃身退到牆角,與朱文把那一群嚇壞了的孩子們護在身後——姚平康帶著百十人來了。


  他竟帶的都是騎兵!


  原來那廝還是一個宋朝少有的騎將——宋朝少馬。


  這須防著!


  他心裏又奇怪,那老者一身好武藝,又是什麽教師,這他卻不知是誰了。


  那不該是個無名的人物,宋代的內家拳乃至拳術高手不該不見於經傳才是。


  那麽他是誰?

  周?

  莫非是他?


  李寇揚起眉頭,又把那老者打量一個上下。


  周侗?


  關西鐵臂大俠?


  拳術宗師譚正芳的徒弟,“王不過霸,將不過李,拳不過金”的宗師金台的師弟,嶽武穆的武學教師,關西大俠鐵臂膀周侗是他。


  裏,梁山強人病尉遲孫立的師兄,祝家莊槍棒教頭欒廷玉的師父,曾頭市史文恭的師父,河北玉麒麟盧俊義,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衝的師父,又教了武鬆“玉環步”“鴛鴦腿”的宗師。


  宋徽宗“禦拳館”“字號席”教師也是他。


  那是個傳奇人物。


  李寇並未有什麽納頭便拜的心思,乃至於略微有些意動也無非遇到一個高手。


  他想:“如若果真是他,據傳形意拳裏多有他的功勞,不如我這自別處學來心意把把請他評判一個高下?”


  所謂“太極奸,八卦滑,又毒又狠心意把”,李寇恰是個融合各家之長的高手。


  隻是他素以八極示人,旁人並不知道他還有這麽一手。


  因此,李寇隻把周侗當是個了不起的對手。


  至於其他,他自覺隻是個來這宋代求生的。


  他又不是出場就遇“師父”,三章定救美人的穿越主角。


  是極,這廝所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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