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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險險叫古人涮了

  朱文冷冷道:“官家多番下旨,要求民間不得私藏大錢,渭州乃軍事重鎮,隻可苛責,須莫怠慢,張大戶私藏二十萬大錢,隻怕教姚橫行聽著,抄家滅門是旦夕之間的事情,難不成張大戶家竟有二十萬大觀通寶了麽?”


  民間連幾十萬大錢也不準私藏?

  李寇聽著隻覺著奇怪。


  不是兩宋商品經濟發達麽?

  發達的商品經濟怎麽會不讓富人家藏幾十萬備用錢?

  這時,張大戶道:“自然用的是大觀通寶。”


  無空喝道:“莫非張大戶要用當十錢糊弄人麽?”


  李寇聽得一頭霧水,他完全不明白這三人在吵什麽。


  朱文見他連這些也不懂,隻好解釋一番,原來朝廷在大觀元年新鑄了寶錢,也就是我們所的銅錢,隻不過宋國缺銅,曆來大錢均以鐵鑄造,這倒也罷了,隻是周邊的西夏吐蕃乃至於契丹遼國,本身鑄鐵水平差,開采水平更差,於是想辦法從宋國弄去鐵錢鑄造兵器,民間也有人融化鐵錢鑄造兵器,於是朝廷所鑄大錢裏都加錫,錫脆,周邊國家沒有析出鐵和錫的工藝,也就遏製住了這些國家利用宋國鐵錢鑄造武器的漏洞。


  李寇奇道:“莫不是這鐵錢不能用?”


  朱文歎道:“自然能用的,但在關西諸路用的是當十錢,也便是一文大錢當十文錢的大錢,大觀通寶在關西諸路也不見有太多,張大戶家哪裏來的二十五萬平錢?這當十錢如今民間隻當三成的價值用,要來何用?”


  李寇聽明白了,銅不夠所以用鐵鑄幣,周邊的敵對國家又利用宋朝的鐵幣鑄造武器,所以裏頭加了錫,這暫且不用管有什麽問題。


  但宋朝鑄幣有相當於一塊錢麵值的,叫做平錢;也有十塊錢麵值的叫當十錢。


  可現如今民間用錢都把十塊錢當三塊錢用。


  他要是中了張大戶的計,拿了兩萬五千枚當十錢,是二十五萬,實際上隻有七萬五,原本是朝廷的貨幣漏洞帶來的壓力,這張大戶就完全轉到他的身上了。


  李寇倒知道唐宋時代是不以金子銀子作為主要流通貨幣的,妹還宋代還出現過用糧食和布當做大額交易結算貨幣的,隻有到了明朝,海外銀子大量湧入中國,市場上才有了用銀子當做主要流通貨幣之一的情況。


  但唐宋時期的金銀也是可以作為貨幣的。


  那麽讓那張大戶用銀子結算?

  張大戶一聽銀子兩字當時叫苦連,他雖有薄有家資但也沒有那麽多銀子。


  這話李寇不信,他當即要取消這次交易。


  這時,朱文老神在在地道:“二十四萬七千銅錢來這寶物當即交到你手裏。”


  李寇又奇怪了,不是缺銅沒有銅幣麽?


  那張大戶跳著腳道:“你方才也私藏銅錢那是抄家滅門的罪灑家怎敢以身犯王法?”


  朱文哂笑道:“但凡大戶人家哪個不藏有大筆銅錢?國朝銅貴,銅器更貴,凡大戶人家,必藏大量銅錢,或藏於地下或熔鑄以造銅器,銅器成,則價值銅錢數十倍,換成鐵錢價值又翻數倍,此暴利,張大戶竟不知?”


  張大戶怒道:“我自然知道的,隻是這等殺頭的罪我可不敢幹。”


  李寇看朱文模樣,就知他還有辦法。


  李寇於是收起玻璃瓶,轉身就往橋墩下走。


  張大戶一著急,當即跺腳道:“罷了,罷了,我用折二錢交付如何?”


  折二錢應當對應兩塊錢吧?

  李寇心中猜測腳下不停。


  張大戶一看,帶著哭音叫道:“好,我以飛鈔來換!”


  朱文笑道:“當是渭州通用的飛鈔才行,抑或涇原路通用的也可。”


  張大戶咬牙切齒道:“莫若灑家出關西諸路糧行團社飛鈔,可滿意麽?”


  朱文拍手道:“關西諸路糧行的飛鈔自然是好的。”


  李寇歎了口氣,若非朱文恐怕這次要被那張大戶給涮了。


  “哪個再敢古人老實,叉出去打成狗!”李寇油然感慨。


  他原本想到了張大戶要用二十五萬枚銅錢砸死他,也想過張大戶要利用那群流民哄搶他剛到手的二十五萬枚銅錢。


  可他就是沒有想到這廝竟要玩信息不對稱的金融戰。


  這等人便是在現代也是個禍害!

  隻是那所謂的關西諸路糧行的飛鈔能用麽?


  這畢竟是在古代,諸路糧食商人自行發售的紙筆隨時都會受到影響!

  李寇正想著,張大戶飛身跳上河堤怒衝衝回去了。


  走到燈籠下,那廝又回頭叫道:“那麵餅卻是早送我的,給我。”


  朱文笑嗬嗬把那兩份泡麵扔了上去。


  流民中有人低聲嘻嘻笑,張大戶左右也聽不到。


  李寇不想那麽多,他正要問朱文那飛鈔管用不管用,卻見無空笑眯眯湊上來,道:“少君可是擔心那飛鈔上有手腳?”


  這廝又打什麽主意?

  無空正色道:“這等醃臢人,僧也瞧不起他,隻是僧猜測,少君手中,那琉璃盞多有幾個罷?”


  李寇道:“怎麽,你這和尚也要買?”


  無空點頭看著李寇神色。


  李寇遲疑片刻,道:“和尚助我節省十數萬錢,我便饒你三成,若要這琉璃盞,也有,兩盞,你隻給我十四萬,如何?”


  朱文好奇道:“和尚要它作甚?”


  無空雙手合十一派寶相莊嚴,道:“僧侍奉菩薩,琉璃盞自然侍奉菩薩。”


  不如你幫菩薩保管琉璃盞呢。


  李寇暗暗撇嘴,卻又見那無空神色一垮,笑嘻嘻地道:“鐵鞭寺施主甚少,僧須想個吸引施主的法子,這琉璃盞遇火不開,有兩盞三盞在那些個達官貴人必定蜂擁而至,若是辦個賞琉璃盞大會,不怕大錢不來。”


  他嚴肅瞧著李寇兩人,嘴裏道:“僧侍奉菩薩也須吃飽了才是,你道是不是?”


  而後,這廝竟又:“何況少君饒我六萬,待開了賞琉璃盞大會,遇到個豪爽的,僧再二十萬賣了,豈非又賺一筆?”


  原來不惟俗人連這和尚們也是古今一樣的。


  李寇道:“那你取了錢來即可發付。”


  無空臉色一滯,彷佛泄了氣的皮球。


  他半晌才訕訕道:“僧也是個胡吹大氣的,鐵鞭寺有僧人七八人,僧隻是個比那火工好些的,”他猶豫片刻,眼睛咕嚕咕嚕轉幾圈,一咬牙低聲道,“也就是個管廚下的僧,哪裏有手段問住持要十數萬錢?”


  李寇倒信了這廝的話。


  隻是莫非要送去不成?


  那麽鐵鞭寺要走多久?

  無空手指西北方向道:“出城走二十裏才到,僧在城中為一位施主還願時落下的物件兒奔波,來去也不過半日光景,有大路直通鐵鞭寺,整日裏有軍卒來往,西賊也不得靠近。”


  李寇稍稍踟躕了一下有些遲疑。


  無空低聲道:“少君有所不知,僧那鐵鞭寺,卻是個藏錢的好去處,住持以下和尚隻有七八個,大錢卻有海也似多,銅錢也有不少,少君若是攜寶而去將飛鈔也換成大錢,想也是不難的,另有施主們贈的糧食油料,平時也是住持拿去換些肉來吃,比糧油鋪席裏便宜許多。”


  他又一句話動李寇。


  那和尚光頭上亮鋥鋥的,臉上一派戲謔,口中道:“那住持也是個貪財的,你道他那麽多錢財作甚麽?也不買通官人們,隻藏在座下整日裏嗅著大錢的香氣念經,他座下七八個,隻僧與那火工是個年輕的,兩個頭陀也七老八十,若不然,那大錢早教僧們拿去沽酒喝,當來肉吃了。”


  原來是一個老和尚們的寺廟。


  李寇便點頭應了,縱然有什麽陷阱,他自信手中龍頭槍,背上打將鞭,也能殺出一條血路。


  何況還有個武藝不俗的朱文。


  這時,朱文恐怕不妥。


  怎地?


  “我等都是無籍的流民,如何出得了巡察嚴密的內城外郭?”朱文道。


  李寇心道竟是在渭州內城。


  隻是他不知到底在哪一條街,不然心裏能更放心些。


  他看著那無空,等他出個主意。


  他若有歹意,必定想歪門邪道的主意。


  無空笑嘻嘻自僧衣下取出度牒,在手中搖晃著揚眉。


  忽然,朱文問道:“和尚的海青怎地這般新?”


  無空低頭一看,苦笑道:“僧一身舊的海青都成了糞掃衣,求那住持幾日才饒一身海青,總不至讓僧穿一件三衣罷?須教施主打出門去,到時住持一條七衣怕也要教施主們掃地出門。”


  李寇聽得糊塗全然不懂什麽海青什麽糞掃衣。


  隻是聽著胖僧得專業,倒也有一些僧人的樣子。


  但這不是李寇待那胖僧放心的理由,世上哪裏有當了和尚就必定是好人的道理。


  他隻看朱文,朱文臉上露出笑容,他就知道這胖僧是有些讓宋代的有見識的人相信的了。


  那便去賺這一筆錢去,事到如今也唯有沉甸甸的大錢讓他稍稍安心了。


  若不然找什麽樹洞再尋求穿越回去?


  如若能如此那倒好的很,可他也不是樹洞穿越的啊。


  縱然要製造烈炸那也須先有錢才是。


  對了,烈炸的配方是什麽來著?

  一硫二硝三木炭?


  然後又有什麽顆粒烈炸,那又是什麽?

  正此時張大戶回來了,後頭跟著十來個人拖著兩個糞簍子。


  那是好送他的一些石炭。


  張大戶手中攥著一摞黃麻紙,想是所謂的關西糧行團社飛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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