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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誰人能初心不改

  還是這個晚上,逐鹿城外上方星河燦爛,樹林里風兒輕輕,以天為幕,以地為席。火光跳動在那殘餘木頭上,照亮一方天地。

  偶爾間能聽到幾聲飛禽鳴聲,火光前方已披上厚厚裘衣的趙無憂正伸手烤火,他看了一眼身旁此時皺眉深思的女子,笑了笑道:「細細想來,也是好久沒與你這樣安安靜靜的坐下閑聊。」

  「皇兄日理萬機,敏敏怎敢輕易打擾。要是誤了國事,豈不是要連累皇兄白白被父皇責罵?」趙敏敏臉上帶著淺淺笑意,好看的臉上淺淺嘲諷的意思。

  火光在木堆上跳舞,照亮了趙敏敏完美側顏。看著那雙被亮晶晶的美眸,趙無憂一笑置之。

  烤火的手收了回來,趙無憂抬頭看向滿天繁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倒也是人眼的數的過來。趙無憂收回了目光,輕聲說道:「敏敏,人是會變的。」

  這話,像是對趙敏敏說,又像是對他自己說,更像是對遠在十里內的人說。

  趙敏敏冷冷哼了一聲,睜著她那雙自信的眼睛,在月輝之下,她道:「我相信,沈清文不會變。」

  「恰恰相反。」趙無憂搖搖頭,看著眼前這倔強的女子,這個始終在他眼中是個小女孩的趙敏敏,「敏敏,你自認了解他沈清文嗎?」

  彷彿是聽到別人問你一加一等於幾,答案不需要思考就能說出。趙敏敏輕輕一笑,紅唇微張就要回答。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看著一臉笑意的趙無憂,習慣的咬了咬下嘴唇。是啊,當有人問你這個誰都知道的問題時,你就要思考了。若是在十年前,不,四年前,你問趙敏敏這個問題,趙敏敏能很自信的回答出。

  現在呢,趙敏敏美目複雜的低下了頭。四年,沈清文鳥無音序,趙敏敏也僅僅在顧勝王的書信中得知沈清文的狀況。而他,沈清文,這四年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趙敏敏想到了沈清文在桃花塢里與桃花賣酒翁的談話。彷彿是故意讓自己聽到的一番,這樣想來,趙敏敏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眸。

  「不,不可能。」原來的自信動搖,顯得稍許慌張,趙敏敏將目光轉向另一邊。雙手環著腿,趙敏敏一個人想了好久好久。

  趙無憂並沒有顯露出別的神色,還是微笑掛在臉上,看著篝火,出著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對兄妹就這樣,一人看著火,一人側著臉。思緒如頭頂的夜空,一會繁星滿空,一會漆黑如墨。

  「我還是信他。」一縷清風拖起趙敏敏的發梢,趙敏敏輕聲說了一聲後起身。一身黑白相間的衣服上還是那麼自信,她在這已沉睡的樹林對著自己的皇兄道:「這是作為一位合格妻子最基本的,不是嗎?」

  話音落地,一聲嘹亮劍鳴聲驚醒了樹林,睡鳥不滿的叫聲與長劍破空聲交織,坐在原位的白衣皇子眨了眨眼睛。

  篝火跳跳,他竟笑著搖搖頭,對著一旁出現的煞影,無耐道:「這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一旁看不清面容的煞影沉默了一會,在一個合適的時候他問:「殿下,你剛剛的話語是何意?」

  「字面意思。」

  趙無憂笑著回到,在逐鹿城滿天煙火時他站起了身。雙手負立在身後,煙火激起的風浪拖動著樹林,也襯起他的白衣。

  「看來是失敗了。」煞影喃喃了一句。

  白衣飄飄的他聞言淡淡撇了一眼煞影,在絢爛火光下的他臉色陰沉如北方極寒之地。待煙火消散之後,他收起表情,在已是滿頭大汗的煞影肩上拍了拍,「該走了。」

  ……

  ……

  逐鹿城,齊臨鎮國公住處

  一張老臉溝壑縱橫,這已上了年紀的鎮國公獨自一人在庭院里喝著茶,馬車小四候在亭外,等待著他的吩咐。

  「事情辦妥了嗎?」喝了一口茶,鎮國公沒有回頭的朝小四問道。

  小亭外突起一陣風,吹得庭院里光溜的只剩樹枝的老樹吱呀呀的,頭戴斗笠一身素衣的小四恭敬的回道:「辦妥了。」

  鎮國公嗯了一聲,又喝了口茶,賞了一會院外明月,對著寂寥的星空,他問道:「小四,我們這樣做,是對是錯。」

  「小四不知。」馬夫小四在風中搖搖頭。

  鎮國公摸了下巴那已泛白的鬍子,大笑幾聲后,起身終是看向馬夫小四,「小四,你還記得我將你領進鎮國公府時對你說的話嗎?」

  「進吳府者,生為吳府人,死為吳府鬼。一生以吳家為首,永遠保持一顆對吳家最忠誠之心。」馬夫小四很流利的回答。

  鎮國公那雙沾了歲月的眼睛在黑夜中注視了小四許久,他還是沉聲問道:「那你說說,你做到了嗎?」

  小四聞言吃了一驚,沒來得及思考就跪在地上,腿與地重重接觸,小四額頭已有豆大的汗水,他驚慌的回道:「小四對大人,對吳家的忠心,日月可鑒。」

  似乎是見到小四這副模樣很滿意,鎮國公蒼老的臉上倒有許許笑意。他伸出手,一陣無形的風從他手心出發,托起了跪在地上已顫抖的樸素身影。

  小四喘著微微粗氣,一雙黑眸里滿是來不及反應的驚慌。鎮國公見此狼狽模樣,微微起怒,擺擺手道:「你且下去,明日晨時去接迪兒便好。記住,一定要確保此事順利進行。不然,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馬夫小四輕答一聲,便驚慌恭敬的退了下去。

  這個不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一可憐的老人。老人對著眼前空空的位置看了良久,耳畔傳來煙火飛天聲,隨後便有驚天煙花聲和絢爛的火光灑在庭院里。

  在煙火最燦爛時,這蒼老的鎮國公看著空恍恍的座位,對著已故的妻子,喃喃道:「夫人,我終歸還是踏出了這一步。吳某,終究還是失言了啊。罷了罷了,待過些時日,為父便能親自與你相聚,倒是在好好道歉。」

  待煙火落盡,這座無風的小院里,唯獨剩一年老的國公嘆息聲。

  ……

  ……

  逐鹿城,楚國八皇子住處

  一身簡裝,丰神俊秀的八皇子此時心情很是不錯。喝著美酒,吃著肉食,賞著庭院里風姿妖嬈的舞女。他的一旁,坐著一略顯肥胖,滿嘴肥油的身軀。

  身軀主人叫翁油淺,是楚天國人盡皆知,人人聽這名字都咬牙切齒,誓要滅他祖宗十八代的狗官。

  翁油淺也知道這事,不過誰叫楚天國君下當紅皇子寵他的。

  「殿下,這舞你可滿意?」賊眉鼠眼的翁油淺留意著楚天琅的一舉一動,在一個恰當時候,他問道。

  楚天琅點了點頭,那有點迷離的眼睛看了一眼翁油淺。後者猥瑣的臉蛋在楚天琅眼中無限放大,好似一蛆蟲般,楚天琅只感到反胃。

  可誰叫,他是自己生母翁氏的親生弟弟。翁家在朝中勢力巨大,幾乎可說是半手遮天。楚天琅忌諱翁家,同時也要利用翁家。

  楚天琅對翁油淺笑了笑,後者立馬一副受寵若驚樣,那彷彿擠一擠就有油泵出的手握著酒杯,給楚天琅倒了一杯滿酒。

  院子外,彷彿是藏在夜空中,忽然被月光照亮般,那絢麗的煙花如含苞待放的花苞般,頃刻間綻放出絕世的風彩。

  在煙火下,油光滿面的翁油淺舉著酒杯,一臉噁心笑容的朝楚天琅道:「殿下請。」

  楚天琅淡淡看了看眼前這微胖的身軀,那在桌下的雙手不知不覺間已握成了拳頭裝,一根根青筋條紋在煙火下忽明忽暗。

  待那絢爛煙火消失,楚天琅還是鬆開了雙手,接過酒杯,當著星月的面,喝下了這杯沾了油的酒。

  翁油淺大笑一聲,豎起大拇指誇道:「殿下好酒量!來來來,翁某再給你倒一杯。」

  一杯喝完的楚天琅,將酒杯丟給了翁油淺。

  在半夜,一個所有人都睡下的角落裡,對著牆角獨自吐酒的楚國八皇子擦了擦嘴巴。向著大地,他對日月起誓,待一切結束后,他一定殺了這胖子。

  千刀萬剮,不解他今日之恨,數年之苦!

  ……

  ……

  清晨的逐鹿是被一聲嘹亮如利劍的銅管聲打破的。

  凄凄涼涼的聲音伴著飛雪落在這逐鹿城。

  遠在逐鹿城外的趙敏敏聽到這熟悉陌生的嗩吶之聲,身在飛劍上的她微微一笑。美眸在空中眨呀眨,很是可愛。

  誰說,他沈清文變了?其實應該是有吧,變得更讓自己喜歡罷了。

  而在馬車上的趙無憂聽到這悠揚的嗩吶鳴聲,搖了搖頭,他輕嘆一聲,掀開馬車內的帘子,透過不算亮的陽光,看著越來越遠的逐鹿城。

  他在想,沈清文是不是還沒有意識到,當年到底是什麼加速了沈府的滅亡,是什麼不得不讓他的父母拼上性命乃至整個沈府的性命都要保下他。

  輕嘆一聲,趙無憂沒有可憐沈清文,倒可憐自己的皇妹,別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

  到時候,可就真的讓自己以及趙國頭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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