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黑了
劉曉雲還沒反應過來,剛剛在人力市場看到的那位五十多歲的大姐就站在她面前,對她說:「不要怕,我們是……」她趴在劉曉雲耳朵上悄悄說了幾句,劉曉云云里霧裡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位大姐拉著她的手,從口袋裡拿出工作證,明明白白的給劉曉雲看了看,對她說:「別怕,跟我去做個證,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劉曉雲傻獃獃的跟著大姐,走到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車上。車子啟動,她才回過神兒來,哇哇大哭了幾聲,心情才放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劉曉雲看著大姐和藹的面龐,原來……
這是一個犯罪團伙,在人力市場專門找婦女下手,大姐是埋伏在這裡的便衣警察。
兩個月前,大姐他們從被解救的人員口中得知,主要犯罪嫌疑人就在這個市場活動,而被解救的人,也是在這個市場被騙的。
重點嫌疑人,就是剛剛那個男人口中的紅姐。劉曉雲看了畫像,確實和她有幾分相似,特別是神態,和眉眼之間透出來的那股子痞勁兒,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難怪那個瘦高個的男人會認錯人,就是劉曉雲自己,也被這畫像給嚇一跳。
大姐說,路口和她搭話的那個小妹,也是他們的人。劉曉雲從一出現,就被他們注視著,起初都以為她就是那位紅姐。小妹是故意去和她搭話的。
最近這一段時間,大姐他們換了幾批人,都沒發現紅姐的蹤影。不想,今天卻看到劉曉雲,也意外的勾出來另一夥兒不法分子。
派出所里,劉曉雲配合著大姐做完了她該做的事,大姐答應送她回家。
這真是有驚無險的一場遭遇,劉曉雲算是逃過一劫。當時無論是不是同夥,只要被盯上,那絕對都是慘遭不測。
劉曉雲看了看時間,她的丈夫何之洲也快下班歸來,乾脆就讓大姐送她回自己家,她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女兒的面了,劉曉雲想看看女兒。
回到家,婆婆在廚房裡忙碌著,她打過招呼之後,就回自己的屋子等。
沒多久,何之洲準時下班到家,連一分鐘的時差都沒有,就那麼機械,如同一個行路機器,按照設定好的時間和路程,完成任務。
何之洲看到劉曉雲在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欣喜或者奇怪,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做著他自己原本就要做的事情。
拿毛巾,洗臉,擦擦頭,再打打身上的灰塵。最後,將毛巾洗乾淨,掛回毛巾架。走到鞋櫃邊上,換拖鞋,來到衣櫃前,拿出一套家居服,換上。再到水壺前,倒一杯溫水,喝完,才開始做其他的事。
每天,何之洲都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做同樣的動作。曾經,劉曉雲讓他改變一下順序,他都不願意。但他不說,他只是依然按照他的方式,默默的做。
何之洲的自卑,已經深入骨髓,無法改變。他就這樣,活在自己的沉默里。讓自己卑微在塵埃中。
每天,只有他和女兒相伴的時光,才會有那麼一點自信寫在臉上。特別是女兒問他學習上的難題,他都能非常流利回答的時候,何之洲臉上,閃現著光彩。
劉曉雲看著他做完他該做的一切,對他說:「我回來,你沒看見嗎?」
「看見了,我正準備弄好之後問問你需要什麼!」
「你就不能先問我嗎?你要做的那些狗屁事,洗臉換鞋換衣服,就那麼重要嗎?」
「哦,好吧,那你今天怎麼有空回來了?」何之洲一邊翻看著報紙,一邊問。
劉曉雲忍著心中的怒火,對何之洲說了今天她在人力市場的遭遇。
何之洲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的看法。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劉曉雲忍不住問他。
「聽到了。」何之洲順便翻動了一頁報紙。
「聽到了?那你不問問我有沒有什麼不妥?」
「你這不是好好的在家了嗎?這說明你沒事啊。」
何之洲的話,聽起來似乎是有道理的。可是劉曉雲卻聽著不是滋味兒,一股怒火直衝腦門!
「何之洲,你也太不懂人情了,我再沒事,也想得到安慰啊。」
「哦,那你有沒有事?」何之洲眼睛都沒看劉曉雲一下,就那麼隨口說了出來。
劉曉雲覺得自己就像是多餘的人,她的存在,打擾了何之洲的一成不變的生活。
劉曉雲咽下了淚水,對何之洲說:「我走了。」何之洲依然是哦的一聲。
劉曉雲轉身,眼淚撲哧一下流出來。她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自家的小院兒。
天陰沉沉的,也許是太陽落山後,黑暗來臨之前的那種壓抑感,讓劉曉雲覺得胸中憋悶的難受。
她們之間,真的就只剩下一紙證書了嗎?劉曉雲覺得很委屈。
這樣的婚姻,不是劉曉雲一個人的錯,更不是何之洲一個人的錯。而是,兩個完全不同生活軌跡的人,原本該是平行線,甚至是背離線。卻硬生生的走到一起,變成了交合線。可是這樣的兩條線,除了那個交點之外,再無同路。
何之洲的悲哀,是時代造就的悲哀。劉曉雲的悲哀,何嘗不是呢?
無論是誰,在那樣的年代里,都只想要好好活下去。(想想如今的生活,是多麼該感恩時代的進步,社會的發展。)
有句俗話說的好: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何之洲和劉曉雲就是這個時代中,門不當,戶不對的犧牲品。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造就出的兩個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線的兩個人,三觀是無法融合的。就單一個體來說,他們兩個,誰都沒錯。錯的,是不該一個為了攀附好生活,一個為了湊合過日子。
劉曉雲站在天色漸暗的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心裡很酸,滿肚子的委屈迸發出來。她不管不顧的在大街上,痛哭著,似乎只有大聲的哭,才能將她這麼多年憋在心裡的難受勁兒,釋放出來。
她是委屈的,嫁給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丈夫也就算了。可這個丈夫根本就沒有把她放進眼裡,對待她,永遠都是相敬如賓的距離感,就連話,都不捨得和她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