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人 二
然諾無奈扶額,沒空去理風隨心,瞪著俠心道:「大姐你咋回事,你怎麼又來壞人姻緣?」
俠心走到欄杆邊坐下:「哎呀,我這不是報恩嗎?」
「報恩?」
「三年前,我在襄陽幹了那樁混賬事,你師父把我揍了一頓,你說說你師父也真是下的去手,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怪不得幾百年沒人要他。」
「修道之人講求一個無為一個心靜,若無情投意合之人,自然不必非要去沾惹那紅塵。」然諾面上一本正經地道,內心卻無比贊同俠心的話。
「得得得,我說不過你們師徒。我受了傷被你師父丟到襄陽城外,本來傷不嚴重,就是你師父為了給我個懲戒打了幾下而已,疼一陣,過幾天就好了。
「但是在凡人看來我就是奄奄一息了。那位夫人,嗯,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剛才領你們過來的那個女子救了我。
「她為我包紮,帶回她住處養了幾日,我傷好后就把我送走了。
「我這不是也沒什麼事就尋思著來報恩嘛。找了兩年半沒找到,半年前才循著氣味找去了金陵。」
然諾抱著胳膊斜睨她一眼,冷哼道:「你報恩的方式就是搶人家夫君?……為什麼是金陵?」
「我是想幫她認清那個人渣。她家裡是開武館的,雖然沒權沒財,但她也是她父母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自小受盡千般寵愛萬般呵護。
「那個人渣本來就是個窮酸書生,她還未出閨閣人渣就把她騙上了床,未婚先孕,讓她名聲塗地,她爹娘不得已把她嫁給了人渣。
「她本來是與一位將軍有婚約的,年幼不懂事,不想被婚約束縛,才被人渣佔去了便宜,死心塌地地愛上了那個人渣。
「可憐那位將軍一直痴心於她。婚後人渣讀書的錢都是她娘家出的,後來也是那人渣那位將軍給他舉薦了個太守的職位。
「剛開始幾個月人渣對她還算不錯,日子一長就開始不耐煩,開始納小妾養歪室。
「後來她生下個兒子,小妾竟然污衊她兒子是她與那個將軍的孽種。人渣趁她不在,把她兒子扔了。
「她回來了后就說是走失了,還責罵她沒有看好兒子。可憐她單純沒心機,真以為是自己弄丟了兒子,自責不已。
「所以後來人渣納小妾她就沒再管,一直忍氣吞聲地過日子,在這個家的地位甚至連個下人都不如。
「至於為什麼是金陵,因為她那個人渣夫君是金陵太守。我想了想,最好的報恩方式就是讓她遠離那個人渣,畢竟那個將軍還在等她。
「也不知道她中了什麼邪,不管我怎麼作妖,那個人渣怎麼可惡,她愣是忍了下去。來來來,小諾諾,你給姐姐我想個法子。」俠心道。
然諾一聽也氣的不行,當即擼起袖子就要去錘爆那個人渣的狗頭。
太可惡了太可惡了太可惡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人!
等等……金陵……太守!
這四個字,如一個霹靂般打在瞭然諾身上,將她劈了個外焦里嫩。
金陵太守!
然諾幾次張了張嘴,又幾次努力地吞口水,看向風隨心,發現風隨心也難得地正經起來,一臉凝重地看著她。
風隨心幽幽地嘆了口氣:「其實……則懷早就查出來金陵太守在哪兒了,一直沒動手,就是因為……」
然諾抿著嘴,心裡五味雜陳,道:「師兄在找的那些東西,除了私鹽,還有一部分私運出來的火藥?
「其實金陵才是真正的兇手?按照皇后命令殺陳氏的是他,走私私鹽和火藥是他和姑蘇節度使合作對嗎?」
風隨心沉重地點點頭「對。」
「那……私藏火藥是什麼罪?」
「抄三族。」
聞言,然諾如五雷轟頂,轉身就跑了,她必須儘快找到那位夫人勸她和離!
風隨心搖搖頭,嘆口氣。
俠心不知前因後果,是一臉茫然。
風隨心道:「這位姐姐,你之前認識小諾和銳之對么?」
俠心點點頭。
「其實……那位夫人,很可能就是銳之的娘。」
「什麼?」俠心慌忙捂住了嘴,「那他呢?他為什麼不來看他阿娘?」
「他……現在應該在臨安,遇上了些麻煩……」風隨心話未說完,俠心就「嗖」地一下不見了。
風隨心吹下眸子,深呼吸了口氣,自嘲地笑笑,喃喃道:「抱歉了銳之……我還是算計到你身上了……或許,這樣你可以順利一些。」
然諾跑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問題是,怎麼勸那夫人與那人渣和離?
然諾愣在了雨中,任由像銀絲一樣的細雨灑在她身上,無力感自上而下蔓延開來。
那婦人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在屋裡聽到了急匆匆的奔跑聲,於是推門出來 就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面。
然諾六神無主地站在雨中,呆愣愣地,頭髮和衣服濕了也未曾顧及。
婦人趕緊衝進雨中把然諾拉進了屋裡。
然諾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濕了大半了,趕緊向婦人施了一禮:「多謝夫人。」
婦人招呼著丫鬟去給然諾拿布擦頭髮,又拿出自己的舊衣裳給然諾換上。
然諾又向婦人道了一聲謝,婦人看著穿著自己衣服的然諾,不禁有些精神恍惚,不由得想到了她年輕的時候……
「夫人,夫人。」
聽到然諾喚自己,婦人緩過神來,問:「道長為何站在雨中出神?」
然諾想起來那件事,咬住了下唇,不知道改怎麼對那婦人說,然諾支吾了一會,才道:「夫人,晚輩同您說件事,您在聽完之前不能急。」
她這次用了「晚輩」而不是「貧道」,說明她是真正以晚輩的身份對婦人講的,而不是出家人。
那婦人緩緩點點頭:「好,你說。」
然諾在心裡反反覆復組織了好幾次語言才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夫人,您走失的兒子身上是不是有個長命鎖,刻的是『凌寒獨開』。」
婦人一下子站了起來,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坐了回去,聲音有些顫抖了:「是……道長找到了?」
「我有位師兄,,也是孤兒,同我一起長大。脖子上有個長命鎖,自小帶著的。
「方才見過夫人的容貌,就有些確定。我又卜了一卦……不出差錯,我那師兄,就是夫人遺失多年的兒子。」
話還沒說完,婦人眼眶又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他在哪兒?他還好嗎?他怎麼不來見我?他恨我嗎?」
婦人說著,眼淚就「唰」地掉了下來。旁邊的丫鬟慌忙給婦人擦眼淚。
然諾顫著聲音繼續道:「我師兄姓何,名千雲,字銳之。師父對我們都很好。
「這些年來,我和師父師兄一直在找您,師兄他……從未怪過您。
「只是師兄現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時脫不開身。」
婦人眼淚越掉越多,嚇得然諾手足無措,想要上前給她擦淚又怕唐突了她。
婦人用帕子拭乾眼淚:「姓何好啊,姓何好……」
然諾耐心地等婦人調整好心情。
婦人拉著然諾的手格外親切:「道長你方才說你是他師妹?你們一起長大的?」
然諾點點頭:「嗯,夫人算起來還是我的長輩,我姓阮名然諾,小字辭遠夫人喚我小諾便可。」
「我姓何,既然是雲兒的師妹,你們情誼又深,你喚我一聲娘吧。」
然諾聽到「娘」這個字時眼淚差點沒控制住奔涌而出,原來……她還是放不下么?
「娘。」然諾顫著嗓子喊了聲。
何夫人笑著笑著眼淚又掉出來了:「嗯,我的好女兒……」
她拉著然諾說了許多的話,大都是問何千雲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愛吃什麼,愛做什麼,喜歡什麼,性子怎麼樣。
然諾一一作答。
潤物細無聲,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直到天色快黑了何夫人才意猶未盡地放過然諾。
然諾見何夫人問的差不多了,這才奔向主題:「娘,您……這些年……幸福嗎?」
何夫人眼睫毛一顫,微微搖頭:「孩子……你還不懂。」
「娘,您知道您丈夫做的是什麼?」
「不是……金陵太守么?」
「金陵太守跑姑蘇來做什麼?」
何夫人不是個傻的,立刻明白過來:「小諾……你是說?」
「您夫君,私藏火藥,包庇禍心,殘害百姓,這些,都是滅門的罪。」
「小諾的意思是讓我……與他和離?」
「娘,難不成您想跟人渣一起死嗎?您現在有師兄了,您死了,師兄怎麼辦?他好不容易找到您了。
「而且,您也要為自己想想,還有位將軍,等了您二十多年啊……」
「好,和離就和離,這樣的日子,老娘早就過夠了。從前我沒反抗是因著雲兒,如今……哼。」何夫人一拍桌子,當機立斷。
然諾心裡嘆道:「娘不愧是習武世家出來的女兒!果然痛快!哈,我手撕人渣的時間了。」
「夫人是想做什麼啊~」正當然諾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