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棋局(五)
這一口氣還沒松完,劍就順著她脖子往上移了三分,劃出一道血痕來。然諾又是倒吸一口涼氣。
然諾心狂跳不止,師父啊,你沒教徒兒別人不聽忽悠怎麼辦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殺了你,陣破了,我們就能出去。」那人冷哼道。
「你不能殺我,你還得拿我做人質。殺了我,陣不僅不能破你們還會直接死掉。」
然諾耐心地給他講道理,雖然看起來不是很管用的樣子。
那人遲疑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她這話的可信性。
然諾全身緊繃著,一呼一吸都放得十分輕,生怕他劍一個不穩自己就真的去見閻王了。
「噹啷」一聲,劍掉在了地上。然諾在心裡鬆了口氣。
還好,大概他還是有腦子的。
那人從後面走到她前面來,蹲下來,然諾仔細一瞧,原來是剛才的侍衛頭子,難怪能堅持這麼久。
侍衛頭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她不服氣地瞪回去,呵,誰怕誰。
身子放鬆了下,疼痛感又回來了。然諾剛想處理傷口,就聽侍衛頭子獰笑道:「不能殺,但是能傷吧?」
然諾心中暗叫不好,想站起身來卻發現身子發軟了。
該死的,劍上抹了毒!是軟筋散!
那廂不出言宸逸所料,客房外面圍滿了人,穿著夜行衣,個個手握拿刀槍,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他們身後的房子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前面的人手握利刃,劍拔弩張。
進退兩難。
月黑風高夜,越貨殺人時。
言宸逸走在前頭,步履從容,神態自若:「怎麼,諸位大人半夜這是……特地來看望本王的么?」
眉毛一挑,眼神瞬間度上了一層寒冰,高高在上俾睨眾生,身上溫潤的氣質頓時被戾氣代替。
何千雲抱著胳膊暗忖:「好深沉的心機,與平時判若兩人,可見多會隱藏。這種人若是為敵,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為首的那人躬身道:「逸王殿下,您殺了刺史大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等奉節度使之命,來送殿下伏法,殿下莫要為難我等。」
「噗,」言宸逸噗嗤一笑,俯視他們,「你們怎麼知道本王殺了刺史?」
「殿下身後客房的滾滾濃煙就足矣證明。」
「本王一時失手,你管得著么?再說,本王如何,還輪不到一個小小的節度使來管。」
「上。」那人不再同他廢話,乾脆利落地道。
這一生號令如山倒,站在那人身後的黑衣人蜂擁而上。
沖在前面的幾個還沒來得及近身就被何千雲的劍氣所殺。
風隨心提劍上前:「喂,銳之,你好歹也給我留兩個呀,要不然多沒意思。」
何千雲懶得搭理他,殺人有意思……這人癖好真多。
言宸逸靜靜地立在台階上,手中的白玉玲瓏扇緩緩搖著,雲淡風輕。
領頭的人見人一個個地倒下,揪住了旁邊人的領子,厲聲問:「其他人呢?」
被揪住領子的人顫顫巍巍地答道:「去……去找那個道姑去了。」
「找什麼道姑!趕緊把他們叫回來!」
「已……已經去了。」
領頭的文聞言把那人甩在地上,提刀飛身落到言宸逸前面:「受死吧!」
言宸逸「嗒」地收起摺扇,抵住了刀刃,眨眼間,來人的刀「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摺扇上的刀尖抵在了來人喉間。
言宸逸沉聲道:「你說什麼道姑?」
「還能有誰?不就跟你一塊那個小道姑,她再能也不可能打得過那麼多人,現在怕是已經在黃泉路上了啊……」那人話還沒說完就魂歸九天了。
言宸逸拽過一旁的風隨心:「按計劃來,我去去便回。」
說罷,腳尖點地,越過眾人,出了刺史府,奔城門而去。
「我我我我……你你要幹什麼!」然諾差點仰倒在地上,這麼坐著已經耗費了她大半的力氣了。
那侍衛頭子勾唇一笑,然諾覺得胃裡一陣噁心。
明明都是勾唇一笑,言宸逸笑得溫柔,風隨心笑得明朗,師兄笑得冷峻。而眼前這人……只讓她感到反胃。
侍衛頭子拔出匕首,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匕首:「凌遲你知道么……我以前沒這麼玩過,今日想試試……」
說著,他的手落在然諾的胸口,幽幽地道:「你知道這凌遲第一刀落在哪兒么?」
然諾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然諾腦子一白,她算天算地就是沒算明白人性,他的手一接觸到她的身體,然諾身體條件反射般地打了個激。
刀尖自肌膚之上,冰涼,然諾的心也冰涼。
哼,真當姑奶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么?然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手捏了個訣,輕輕吐出三個字。
那侍衛頭子沒聽明白然諾的話:「你說什麼?」
「震字,仰天雷。」
話音未落,一道天雷,自天上而下,將那侍衛頭子批了個裡焦外嫩,把乾坤袋裡的姑蘇刺史嚇得一哆嗦。
然諾鬆了口氣,「咚」一聲後腦勺砸在了地上,砸的她眼冒金星。
暗處正準備出手的有斐那叫一個目瞪口呆,……惹不起惹不起這姑娘也太虎了吧?
然諾呲牙咧嘴地盯著夜空,心說能不能有個人來扶扶我,這地面也太涼了吧……
「小諾!」 自遠而近一聲大喊把然諾嚇了一哆嗦,她還以為自己耳鳴了呢。
言宸逸踏風而來,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暗處手足無措的有斐。
有斐打了一個哆嗦,覺得大事不妙,心中後悔自己不應該期待看這姑娘的表現,應該早早地出手保護她的。
言宸逸將然諾從地上扶起來,攬在懷裡,關心地問:「小諾,你沒事吧?」
少年的懷抱很溫暖,然諾有點不好意思,但現下也沒力氣推開他:「我沒事,你看,我還劈了一個登徒子。」
說著,然諾得意洋洋地掃了一眼躺在地上黑漆漆地人事不省的侍衛頭子。
言宸逸欣慰地笑笑:「劈的好。」
言宸逸自看到然諾的第一眼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傻姑娘,哎。
言宸逸眼神瞄了一眼暗處的有斐,有斐立刻竄了出來,跪地請罪:「主子,屬下錯了。」
然諾這會輪到目瞪口呆了:「他……他他他他……」
言宸逸道:「這是有斐,易水軍的頭兒,也是我的貼身護衛。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就派他悄悄保護你,沒想到他辦事不力。抱歉,沒經過你同意就讓人跟著你。」
然諾莞爾:「沒事,多謝宸逸哥哥了。」
言宸逸冷冷地掃了有斐一眼:「行吧 你起來吧,去做事吧,下不為例。」有斐戰戰兢兢地起來了。
言宸逸給然諾喂下了一粒活筋散,然諾耶很快恢復了力氣。
姑蘇節度使府,地牢。
微弱的燭光噼里啪啦地響著,最里側的牢房內,坐著一位青衣少年。
牢房的門口,站了一個大漢,那大漢一身胡服,窄衣窄袖,面黑如炭。
少年不慌不忙地理理衣襟,掃了一眼大漢:「節度使大人這是做什麼?」
大漢哈哈大笑笑道:「沒什麼,就是請逸王殿下喝杯酒而已。」
少年眉毛一挑,玩味地道:「本王還從未見過,在牢房內請人喝酒的。」
「不妨事,喝了這杯酒,逸王殿下好上路。」大漢打開了牢門,笑道。
「囚禁皇室子弟,節度使大人可知是什麼罪名?」少年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在桌子上,像是在斟酌什麼
「本節度使一介武夫,哪知道那些條條框框?全姑蘇城的百姓都瞧見了,逸王殿下進了刺史府,還殺了刺史大人。」大漢推門,走了進來。
「節度使大人足不出戶,如何知道?」少年翹起了二郎腿。
大漢放下酒盞,提起酒壺倒酒: 「天下人知道就行。」
「那如果天下人知道節度使大人販賣私鹽、草菅人命呢?」少年挑釁似的看著他,弔兒郎當地說。
他每說一個字,節度使的臉色就沉一分,他咬著牙道:「你如何知道?」
「您甭管本王從哪兒知道的,還是說……節度使大人是心虛了?」
「逸王殿下今晚話有些多了。」節度使眯起眼睛,似乎在懷疑什麼。
「我都要死了,你還不讓我把話說完?還有沒有人性了?你就不怕皇帝抄你滿門?老頭子可是寶貝我寶貝地緊。皇后能給你撐腰?」
「殿下知道的有點多了。」
「不不不,不多不多,本王還知道你勾結姑蘇刺史,欺壓百姓,還狸貓換太子,殺了真正的刺史。」
「殿下還知道什麼?」節度使咬牙切齒地問。
「本王知道的可多了,本王還知道……」少年壓低了聲音,在節度使耳邊低語幾句。
節度使臉色大變,黑成了鍋底伸,手握住了少年的脖子:「去死吧你!」
少年一個手刀打在節度使手腕上,節度使吃痛,手一松,少年翻身到一側與節度使纏鬥起來,沒過幾招少年就佔了上風,戲謔道:「節度使大人,您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