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墓(四)
別碰我!」何千雲喝住瞭然諾,自己咬著牙艱難地怕了起來,「這些蟲子血,有毒。」
「師兄,我看著這些東西……很熟悉。」然諾猶豫了下,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何千雲也當然想到了,捂著胸口道:「天下會用蠱的又不止他一個。但願不是他。」
「可如果是他,好像很多事情就能說的通了。」然諾說。
何千雲嘆了口氣:「不論是誰,我們的責任是匡扶天下百姓,誰做了對百姓的有害的事,我們和師父都不會手軟。」
然諾乖巧地點點頭,輕輕攙扶著言宸逸。
「師妹,你的傷……」何千雲抬手想給阮然諾包紮。
然諾搖了搖頭:「不打緊,不過掉了塊肉,未傷及筋骨。」
不打緊才怪,那塊地方被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塊肉,血淋淋的,她整個左肩膀都成了紅色,都能看到白色的肩胛骨了。
不及時包紮,日後左胳膊怕是不能用了。
言宸逸看到然諾頭上冒出來的豆大的汗珠,心中生出一絲心疼。
剜掉一塊肉,疼也得疼死,何況還流血。
然諾對上言宸逸擔憂的目光,勉強笑了笑:「真沒事,你忘了我是有修為的人了?
「雖然法術在這裡不管用,但一個靈竅未開的走屍還不能把我怎麼樣,一會就自動癒合了。」
剛才被殭屍捅穿的地方,真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何千雲和言宸逸這才鬆了一口氣。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朕還以為諸葛羽的徒弟能有多厲害呢。」
一個略帶譏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然諾用膝蓋想都知道這是凌幽的聲音。
然諾毫不示弱地諷刺回去:「怎麼,您老還活著?不嫌累?」
凌幽倒沒有生氣:「諸葛羽都沒死,朕怎麼能死?」
「您老人家放心,貧道一定讓您死在師父前面,師父他老人家壽與天齊,一定會看著您死的。」
然諾雙手掐腰,懟起凌幽來中氣十足。
「嘖,小毒婦。你們出家人怎麼一口一個殺人?」
「彼此彼此。」然諾回嗆,「對待啥東西啥態度罷了。」
「你說朕罪大惡極,你見過么?」
「嘖,承蒙老天眷顧,貧道生的晚,不曾見過。」
「沒見過你為何口口聲聲要殺朕?」凌幽趾高氣揚地道。
然諾面不改色地說:「貧道雖沒見過,但師父失去的的五成功力是真,當年言家軍死傷無數也是真,三百年來妖界大亂妖魔橫行霍亂人間也是真。」
凌幽聲音有了幾分冷意:「是非對錯都是相對的,人間是好,可這對妖公平么?妖生來就該活在骯髒血腥之地么?」
「世間萬物,有得有失,得到什麼,就先得失去什麼。妖生來就有比人類長千萬倍的壽命和無盡的法力,自然也是要失去點什麼。世界是公平的。」然諾平靜地道。
「公平?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凌幽有些激動,聲音高了好幾個聲調,「這個世界,強者為王。」
「窸窸窣窣」
三人皆是一驚,不知道從哪兒爬出來許多的蟲子,比方才那些大上好幾倍,從四面八方湧來,很快就要包圍他們了。
這些蟲子與方才那些還不一樣,顏色亮地令人作嘔。
凌幽肆意地笑著:「好好享受吧,無知的人們。」
言宸逸皺了皺眉頭,從袖子里摸出一把粉末,灑在了他們周圍。
這種粉末名叫斷魂散,蠱蟲最懼怕的東西,世間罕見,雖然師父那有不少,但……師父那是例外。
何千雲不知道為什麼言宸逸居然有,還隨手一摸便是。
何千雲也來不及多想,盪出劍氣,砍死一片蟲子。
言宸逸也不知從哪兒找出來許多五花八門的暗器,「乒乒乓乓」的聲音從未間斷。
然諾丟出去幾道靈符,燒死了幾隻蟲子,心裡還有些心疼那些靈符。
可是,接下來的場景讓三人在多年後想起來還是后怕。
梅花山上梅花觀。
風隨心百無聊賴地坐在道觀的大殿里,倚在供桌邊,心裡納悶今天梅花觀里的人怎麼這麼少。
「喂,那個……梅花仙老頭?梅花仙老頭?」
見沒有反應,風隨心仰頭看了看梅花仙的塑像。
「啊呀……」不知怎麼回事,房樑上掉下來厚厚一層灰。好巧不巧,砸了風隨心一臉。
「呸呸呸……」風隨心一邊瘋狂吐灰一邊拿帕子摸自己的臉。
站在不遠處隱了身形的梅花仙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叫你不尊重前輩,哼,不給你點教訓吃我就不是梅花仙。」
風隨心欲哭無淚,不滿地小聲嘟囔:「啊呸,什麼梅花仙,明明就是個小氣鬼……啊……」
「咚」房梁莫名其妙地掉下來塊木頭,好巧不巧砸中了風隨心的腦袋。
這木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砸腦袋是很疼的。
鬼知道那冒出來的木頭……
風隨心癟癟嘴,把吐槽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風隨心無奈地道:「梅花仙大仙啊,我知道你在,是晚輩的不是,晚輩錯了錯了。求梅花仙幫幫晚輩唄?」
這次沒有灰塵或木頭落下來,風隨心鬆了口氣:「大仙能不能幫晚輩趕走那幾個壞人?」
梅花仙自然之道那幾個「壞人」是誰,搖搖頭嘆口氣,走遠了。
凡人之事,他不好干涉太多,何況……是那個不好惹的主兒。
他能做的,不過是給風隨心清理下道觀,到時候他舒展得開拳腳,不用避諱。
其他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這世道,哎……
見梅花仙沒有反應,風隨心只能悠悠地嘆了口氣,害,求人不如求己,還得靠他自己啊。
他長安美男榜第二名、堂堂寧遠將軍豈是那麼容易被打倒地嗎?
「喲,風將軍怎麼有空來道觀里求神拜佛了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走進來一個男子,領著一群侍衛打扮的人。
男子頭戴雙蛟戲珠銀冠,一身玄色暗花細絲褶緞衣裳,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風隨心倚在供桌邊並未起身,懶懶的抬了抬眼皮,手裡剝著從供桌上順來的一個橘子,不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長安頭牌來了,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能進道觀。」
這男子叫酌,長安城有名的小倌哥兒,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皇后的暗衛,也是皇后心腹之一。
「你!」男子身後的侍衛一聽怒了,「唰」地拔出了刀,直指風隨心。
風隨心看都懶得看,頭也不抬地繼續剝自己的橘子:「怎麼,本將軍說錯了?」
「沒錯,沒錯。」酌笑嘻嘻地伸手按在了那個侍衛的刀上。
那個侍衛有些不滿:「頭兒!」
酌不言,定定地看著他。
侍衛還是有些不服氣:「頭兒!」
酌依舊不言。
「害!」侍衛這才不情不願地將刀收了回來。
風隨心全神貫注地剝著自己的橘子,一群人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也全然不在意。
被人忽視的感覺很難受,尤其是被自己所輕視的人忽視。
「將軍在這裡幹嘛?」酌壓了壓心裡的不滿,皮笑肉不笑地道。
管他笑的還是哭的,風隨心連看都沒看他。
「吃橘子呢,你眼瞎?哦,我忘了,你眼瞎,要不然也不會大白天跑這來咬人。」風隨心心不在焉地道。
酌額頭的青筋不住地跳,果然風隨心「殺神」的稱號名不虛傳,戰場上三兩句話就能把氣性不好的敵人氣個人仰馬翻。
不過……既然娘娘來讓我對付他,就說明了娘娘對我的看重。
酌繼續道:「將軍千里迢迢來金陵只是為了吃個橘子?」
「可不,聽說吃了能長生不老呢。」風隨心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
酌耐著性子道:「那與將軍同行的逸王殿下呢?」
風隨心往嘴裡塞了一瓣橘子:「逸王殿下來無影去無蹤,本將軍怎麼可能知道。」
「將軍說笑了,逸王殿下不是一直與將軍一起么?」
「你猜。」風隨心拋給他兩個字。
酌彎腰施了一禮:「那請將軍告知在下一聲,逸王殿下在哪裡。」
風隨心伸手指了指地下:「土裡。」
「將軍又說笑了,逸王殿下怎麼可能在土裡?」酌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
風隨心驚訝地看了酌一眼:「你不信我那你問我作什麼?汝病乎?」
「風隨心!」酌終於忍不住了,「唰」地拔出腰間的刀,指著風隨心道,「你適可而止!」
風隨心用雙指夾著他的刀往旁邊移了移,往嘴裡塞下最後一瓣橘子:「好的呢。」
風隨心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懶洋洋地掃了一眼一屋子的侍衛:「一塊上吧。」
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衝動了,訕笑道:「風將軍,你看,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動粗呢,是不是?只要您告訴我們逸王殿下在哪兒就成。」
「干卿何事?」風隨心抱著胳膊,緩緩吐出四個字。
「我們也是擔心逸王殿下的安危嘛……」酌賠笑著說。
風隨心傲然道:「你打得過本將軍?」
酌臉上有些掛不住,他怎麼可能打得過風隨心……
「那還不滾?」風隨心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