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零九章

  喬求沒等到下班就想回家了。宋助理看他臉色不好，怕他自己開車會有危險，所以跟著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喬求表現的非常沉默，像是在思考些什麼問題，害得宋助理也不敢說話。跟著一個比自己厲害太多的人手下上班，就是會時不時有這種感覺。

  宋助理剛跟著喬求時，喬求還沒混出頭，那時就隱隱有種不能別人欺負的倔強感。導演可以說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喬求也不會覺得怎麼樣。但只能說工作上的事情，一旦涉及到喬求的人格尊嚴，他就會非常生氣，無論是誰，喬求都敢摔飯盒就走。

  非常倔，同時也是個脾氣很好的藝人。這兩點看似衝突，但任何認識喬求的人，給他的評價都是這樣的。喬求在『傲氣』和『傲骨』之間的點把握的非常好。這種傲骨在喬求成名后更加突出，宋助理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害怕，或者說不是害怕，而是敬畏。那不是言語或者暴力能輕易帶來的效果，那是喬求自己個人的人格魅力。

  他很有自我標準，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絕不遷怒到別人身上。就算知道，宋助理也無法控制自己對喬求的敬畏。

  宋助理停下車，說：「到家了，大王。」

  「嗯。」喬求看看遠處，頓了頓，道，「……等我一會兒。」

  「啊？」

  「我再車裡多坐一會兒。待會兒再回家。」

  「怎麼了？」宋助理拉上手剎，問，「有事嗎？」

  喬求猶豫了一下，反問：「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有點不高興啊？」

  宋助理向後挪了挪身子，故作仔細地打量一番，點點頭，道：「是有那麼一點。徐膠又為難你了？」

  「不是她。」喬求抓了抓頭髮，過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問你，小宋。如果你發現，呃，發現……一位同事，她是別人家庭的破壞者，就是小三啊，你會怎麼樣？」

  喬求是很願意和宋助理談事情的。因為宋助理性格粗心大意，聽了就忘，不會往深處想。不像江展心，話沒說幾句，就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

  宋助理老實說：「關我什麼事？」

  「……真的這麼覺得？」

  「對呀！」宋助理道，「本來就不關我事。我不會允許第三者插足我的家庭，我也不會當第三者，所以這種事離我很遠很遠，不用考慮。」

  喬求嘆了口氣：「也對。畢竟是別人的事，他們想怎麼樣，還是我能干涉得了的嗎？既然管不了，想它做什麼。」

  「是啊，有些事雖然心裡覺得噁心，但既然不能影響你的生活，就無視吧。」宋助理天真道，「你是因為同事生氣啊，我說呢，一上車臉就很臭。三觀不一樣的人就不要做朋友，到底是哪位同事，說出來聽聽。」

  喬求笑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為什麼？」

  「說出來嚇死你。」

  「……」宋助理看著喬求打開車門往外走，『哎』了一聲，一頭霧水。

  喬求回家時心情好了很多。他想起江展心說，他把喬求帶回家之前做過喬求的深入調查。那麼應該早就知道喬求的身世了。無論他是誰的孩子，家庭背景怎麼樣，現在喬求他都是江展心的愛人。

  江展心正在書房辦公。他精通英語、德語，懂法語，加上看的法律條文冗長枯燥，喬求看一眼他的電腦屏幕就很無語，所以他在書房時喬求幾乎不去打擾。

  今天喬求回來的早，江展心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沒摘眼鏡就下樓迎接喬求，問：

  「今天怎麼這麼早？」

  喬求朝他笑笑，沒說話。

  江展心跟著他走到洗手間，看他洗了臉，然後說：「不要喝剛從冰箱里拿出的水。等我一下，我馬上弄完。」

  江展心似乎有要緊事要忙，沒說幾句就急急向上走。喬求擦乾淨臉后，在水族箱前發獃看了會兒魚，然後慢慢走到江展心的書房前。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見江展心沒有開燈，屏幕前的眼鏡片都在反光，就順手開了燈。

  「……怎麼啦？」江展心挺驚訝喬求願意進他書房的。

  喬求沒說話，搬了個小凳坐在江展心身邊。

  江展心做事向來聚精會神，喬求在他旁邊手上幹事也不放慢。不是喬求沒法影響他，是江展心自制力太強。拖拖拉拉一個小時做完，還是全神貫注看十分鐘？江展心能控制得住自己，選擇後者。

  喬求雖然很黏江展心，但不在正事上打擾他。今天倒是有些反常，盯著江展心的電腦發獃一會兒后，乾脆擠到江展心的座椅上，很彆扭地從後面摟住江展心的腰，雙腿跪在扶手上，姿勢一看就很彆扭。

  「……」江展心頓了頓，對喬求說，「小喬，來，我坐你腿上。」

  喬求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從扶手上下來，坐到江展心的位置上，果然，這樣能更好抱住江展心的後背。

  那人工作時再怎麼全心全意，戀人這樣摟著自己，呼吸就在耳邊，江展心也做不到泰然自若。他嘗試了兩下，放棄了。沒什麼必須要完成的工作，江展心不著急，他只是想有始有終。

  但現在喬求需要他陪。

  江展心退出系統時，喬求看到他的電腦桌面也是自己的照片。

  不是錢瑜燕選的，而是喬求給雜誌拍攝的封面圖。青年才俊，笑起來有能讓燈光都變得明媚的迷人魅力，讓人看著就忍不住心情變好。

  江展心極為厭煩喬求演那些看起來就慘兮兮的悲情角色，看了首映后海報一張沒進家門，反倒是這部電影的單人海報在家貼了不少。

  喬求把下巴放到江展心的肩頭，看著電腦屏幕慢慢黑下去，眨了眨眼睛。

  江展心沒問喬求怎麼突然這樣，他向後靠，倒在喬求懷裡，伸長手，長吸一口氣后，江展心說：

  「不做了。喬求，我們出去打球吧。」

  喬求『嗯？』了一聲，道：「去哪裡？」

  「山下的高爾夫球場。」江展心說，「反正時間早，打完後去那家觀景餐廳吃飯。」

  喬求沒想到江展心有這樣的安排。大概是臨時決定的吧。他看看天氣，覺得不會下雨，就說：「也好。我去換衣服。」

  比起出去打球，喬求更願意和江展心兩人在家裡安安靜靜的待著，但等他到了球場，就發現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高檔的別墅區內，半山腰是佔地巨大的別墅，山下就有大型的高爾夫球場，住在別墅區的業主可以免費打球。喬求和江展心兩人背著球具，走出家門。除了球場的球童和工作人員，沒有其他的閑雜人員，下午天氣也不熱，喬求和江展心打了兩個小時，坐在休息椅上休息。

  「小喬，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打球的時候嗎？」

  喬求把球杆放到一邊，說：「記得。」

  「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江展心道，「我肯定不會想到，能這麼順利和你在一起。」

  喬求沒說話。他當然記得。那時喬求替阿凌擋酒，喝了崔宇加了東西的酒，在意識模糊中跟江展心打了第一炮，江展心絲毫不抵抗，任由喬求發泄。

  其實江展心早就想和喬求袒露心意，可惜沒找好機會，更何況他不知道喬求是怎麼想的，江展心這麼乾脆的人，硬是忍到找到錢瑜燕后，才真正告白。

  回想那段時間，給喬求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江展心的隱忍。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江展心的手。

  他們第一次打球時，還住在原來的別墅。喬求和江展心兩人背著球具，走出家門。天很晚了，早晨還下過雨，外面有點冷，而且風很大，似乎還在醞釀著下一場雨。

  兩人沒管，一前一後朝球場走。

  路燈已經開了，正是晚餐時間，外面並沒有什麼人，喬求和江展心誰都沒說話，周圍靜的好像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喬求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在江展心後半米的地方走，也不加快步伐走到江展心身邊。他那時候很是緊張，生怕跟江展心貼得太緊，會碰到他的手。

  而江展心似乎也被喬求的緊張感染到了，他微微眯起眼，手指下意識的蜷縮一下，很快又舒展開。

  就是那雙把喬求嵌入家門的手，就是那雙手帶領喬求打開江展心的心門。

  喬求突然握住江展心的手，半晌沒說話。

  江展心知道現在並不需要語言，於是靠近喬求，安靜地看著他，也不主動說要離開，直到太陽躲到山後，晚霞映在人臉。已經快要七點鐘了。

  「……」喬求深深吸了口氣，抓住江展心的手，從座椅上站起來，道，「我們去吃飯吧。」

  「嗯。」

  「江展心，等我拍完這部電影。」喬求對他說，「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江展心微微笑了，更緊的牽住喬求的手，「不拍完這部電影，你也得跟我一輩子在一起。」

  喬求贊同道：「你說得對……」

  「小喬，」江展心喊住他，「我有沒有跟你說，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

  喬求也被此時的良好氛圍感染，他眯起眼睛四處看了看，故意說：

  「好像沒有。」

  江展心好脾氣地點點頭，說：「是我的錯。你都在眾人面前向我表白過，我卻沒有，實在是對不起。這段感情中，你付出的比我多。小喬，我以前覺得，畢竟是兩個男人在一起，不能做得太過粘膩，口頭上的表達就跟不上。但現在覺得，我們和普通情侶沒有任何不同，如果你需要我的明確，我以後會注意，想和你說聲抱歉。」

  這話又是從何而來，喬求自覺兩人能走到這步，江展心的主動是最重要的一點。但江展心卻覺得，喬求給他的回應，是最大的付出。

  「你在說什麼……，」喬求被江展心哄得心裡很軟，聲音壓得低低的，是情人間親昵的愛語，「我知道你雖然不說，但是心裡跟我一樣。」

  江展心認真地看著喬求，兩人面對面站著，另外的手也牽住。

  「謝謝你理解我的不善表達，我從內心深處期待和你一起的每一天。等你拍完電影，我等你……」

  喬求不知道江展心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等江展心拉低喬求的脖子，把他的額頭貼到自己額頭上時，喬求突然想，江展心當然不可能知道錢瑜燕今天和自己說明身世的事情。他大概誤解了今天的依賴。

  他是以為，喬求在用這種方式抱怨江展心的不善言辭？

  江展心的安慰風格奇特，帶著承諾的意味。喬求決定不戳破這個誤會，夕陽下，兩個男人背著球具，慢慢朝目的地走。

  沒過幾天，葉青果然託人把那條『快被養死』的龍魚給送了過來。他自己本人沒來，大概是怕被喬求拒絕，請了兩個快遞員，開著車把水族箱拖到喬求家裡。

  那兩個快遞員打開喬求家門的一瞬間都驚呆了。他們早就知道這裡住的人會很富有，任何富麗堂皇的裝飾都不能讓人目瞪口呆。但裡面的設計實在是突破正常人的思維，沒人會把自己的家放到海洋館里，和各式各樣的魚打交道。

  江展心覺得這正是喬求和別人不同之處。卻沒想過光靠喬求一人喜歡不行，也得江展心同意，才能把家改造的變成這樣。

  在外人眼中，倆人都是怪人。

  本來以為那水族箱已經很大，但在喬求巨大的海洋館中就顯得不值一提了。喬求看著葉青送過來的龍魚，驚訝的說：

  「是條很漂亮的紅龍魚呢。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就是營養跟不上。」

  江展心說：「我記得你一直很想要條龍魚。」

  「是啊，但我已經有這麼多了。」

  這家裡的魚全是江展心買的，都是好養活的觀賞魚。他本想等喬求住進來后自己再往裡添珍貴的，沒想到喬求這麼好滿足，守著江展心挑來的那些小魚，再沒往家裡帶過。

  除了小丑魚，喬求最想養的就是龍魚了。他倒騰了好幾個小時，給這條外來做客的魚換水餵食，晚上吃飯時還在說這條魚有多好看。

  江展心不懂有什麼好看的。

  「我看這魚養的挺好，」喬求說著說著，話題開始擴散，「葉青並不是不懂怎麼養。我猜他不會再把魚拿回去，應該是想送給我的吧。」

  像是這樣的極品紅龍魚，放到市場上拍賣能賣到很高的價錢，價格比不上周書瑤用來賠禮道歉的跑車，卻讓人感覺更好一些。

  江展心『嗯』了一聲。

  「不過只是我猜的，」喬求笑道，「萬一把這魚放咱們水族箱里，過兩天人家要魚，難不成我還潛水去給他撈嗎？」

  「你明知不會的。」

  「……確實，」喬求說，「他一開始找我，我就知道他抱著什麼目的。雙男主，定了我和黎尚。徐膠想找阿凌演男二，敲不定，葉青想演這部吧。」

  「他敢，」江展心淡淡地說，「上次海報的事，真以為跟他一點關係沒有？」

  「周書瑤做的事，不該算到葉青頭上。」

  「周書瑤跟他的關係也算關係，」江展心說，「你被人欺負他不攔著，現在要買好，想都別想。」

  喬求做了個無奈地手勢：「所以他迂迴來找我，而不找你。」

  江展心眼神和緩下來，對喬求說：「當然，最後還是你來決定，我不干涉。」

  喬求頓了頓，道：「我不喜歡葉青。應該說有點討厭，江展心，你以前跟我說，之所以不再繼續待在自己的職位上，是因為太多人找你幫忙。你看人跟你親近，就會想，這個人是要錢，這個人要名，這個人要權……」

  江展心沒說話。

  「我有點體會到你的感受了。」喬求說，「雖然他人很溫和，脾氣也好，跟他談得來。但我不想和他多來往，怎麼說呢，挺累的。」

  江展心這些天陪喬求看了不少葉青的影片，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說道：

  「可是葉青這個人演技很好。作為演員，你想和他對戲，是不是？」

  喬求笑了兩聲：「他不送我魚，我就不想。」

  「看來這條魚，你是真的不想還給他了。」

  「他能挑讓我這麼喜歡的，說明沒少費心思。」喬求表情有一種成年人特有的冷靜，他真的只是在評定而已，那表情像極了江展心，如果周圍有別人，肯定會感嘆不愧是一家人。「周書瑤是周書瑤，葉青是葉青，江展心，你覺得呢？」

  喬求要比江展心溫和多了。江展心的手段想來就是斬草不留根，殺一儆百，最好一次就讓人再也不敢放肆。尤其是有關喬求的事，往往下手極重。上次白姓男子接受採訪向喬求道歉，說自己是葉青的粉絲，就因為被嚇得破了膽，讓觀眾有一種『果然是受了脅迫』的瞭然感，自此之後喬求背景特硬的言論就再沒被人否認過。有權有勢是一回事，仗勢欺人又是另一回事了，每一被人提起，就讓喬求非常頭疼。藉此機會，正好能給有關信息降降溫。

  葉青本人確認即將參加時，討論度比阿凌還要熱烈。他雖然之前沒和喬求合作過，但人氣擺在那裡，加上與喬求可能有一絲罅隙的傳言，兩人在熒幕上的『愛人』形象就更讓人好奇。

  徐膠也沒想過開拍前能有這樣的聲勢，這大概是她拍攝以來最受年輕人歡迎的一部電影了。她給的觀眾受眾定的不算窄，除了年輕人以外，她甚至覺得這種有關教育探討的片子，也適合家長。卻沒想過，傳統家長真的會看這種涉及同性戀人的電影嗎？

  徐膠過高的期待沒影響到喬求。

  每次拍戲喬求都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甚至拍到累成一灘泥，所以他在拍前的假期里沒照導演說的在家看劇本，而是跟江展心痛痛快快玩了一個假期，等喬求回來時，他給曬出了明顯的分界線，整個人的氣質，夠陽光，夠活力，光看他的皮膚就知道喬求玩的很暢快。但跟原文描寫的『憂鬱文靜、白白凈凈的男學生』差的有些遠了。

  宋助理對喬求的情況早有預感，非常淡定地上下看了兩眼，問：

  「主子，這次去哪兒玩了，給晒成這樣？我記得你不是植物，不用每天光合作用啊。」

  喬求低低笑了一聲，威脅道：「我哥哥在旁邊呢，……你說話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