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三條路
看著羅傑那堅定的眼神，孟雷忽然怔住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很多東西已經呼之欲出。
羅傑的表現和他最後的請求，可以說已經是赤.裸裸的明牌了。
孟雷雖然剛才在心裡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測，但此刻聽到羅傑親口說出來，他仍是難免感到莫名的的震驚。
對於羅傑身份的震驚！
一名在聯盟主城身居要職的高級官員，地位恐怕僅次於市長，可其真實身份，居然是分離組織成員？！
尤其是，羅傑還掌控著整個西爾城的安全系統！
等於說，是掐著這座聯盟主城的關鍵命脈！
一旦哪天羅傑跳出來反水，那西爾城的覆滅恐怕也只是彈指之間！
想到這裡，孟雷忽然又回憶起了融岩前哨站。
這次融岩前哨站之所以會淪陷的如此之快，同樣是因為安全公署方面出現了問題。
感染最初爆發的主要人群，就是城內的安全官！
一念至此，孟雷忽然感到一陣寒意，渾身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分離組織遠要比他想象當中的更加可怕，對於聯盟的滲透，可謂是無孔不入。
居然連主城安全公署的署長都是分離組織的間諜，足以見得，這個恐怖組織的強大。
也幸虧羅傑屬於另一個探索派系的成員，如果羅傑是試圖推翻聯盟政權的激進派，那麼融岩前哨站的悲劇，不是沒有可能在西爾城重演！
孟雷深吸口氣，喝了口幽冥蟄皮茶水壓驚。
他知道羅傑這個傢伙這麼急著找他，絕對是有重要的事情洽談。
可他仍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的內容居然如此勁爆！
放下茶杯，孟雷剛想開口說話，忽然又意識到一點。
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傢伙，該不會是聯盟派來試探自己的吧？
剛才聲情並茂的說了那麼一大堆，有沒有可能是在演戲，聯盟試圖藉此來試探自己的立場？
仔細想了想，孟雷很快將這個念頭打消了。
剛才開始交談的時候，他就很隱晦的向羅傑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但對方卻完全沒有反應。
並且，羅傑的異常表現，是從最初第一次見面時就展露了端倪。
那個時候，所有藍星玩家都是初到西爾城，聯盟不可能就因為一個航道首殺和海盜船，就立刻注意到自己。
聯盟要真有那個敏銳的洞察力和頭腦，也不可能被分離組織滲透的千瘡百孔，導致局勢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而羅傑最後說出的那段話，孟雷也能感受出來，絕對是發自真心！
由此可見，羅傑是聯盟方面推出來的試探，這個想法必然不成立。
這位西爾城聯盟安全公署負責人，的的確確是一名被聯盟冠以恐怖分子罪名的分離組織成員！
「羅署長，我現在如果跑到外面大喊一聲，把你的身份公布出去，你說聯盟方面，會給我什麼樣的獎勵？」
孟雷似笑非笑的看著羅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羅傑微微一笑，那堅定的目光忽然渙散，帶上了一絲銳利中夾雜著睿智的色彩，說道：
「孟艦長，我欽佩你的勇氣，你大可以試一試！」
頓了頓，羅傑又道：
「不過，就算你喊來了安全官，審判流程最後也會截止在我這裡。
難不成，你是要讓我來審判我自己么？」
羅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饒有興緻的打量著孟雷。
孟雷聞言一怔，勐地一拍大腿，旋即聳了聳肩，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瞧我這腦子，把這事給忘了，整個西爾城的治安和司法系統，都是你一手遮天，這也是你有恃無恐的原因了？」
羅傑沒有說話，抬手扶了下眼鏡框，微微一笑。
孟雷撇了撇嘴，忽然感概道：
「話說，你們聯盟的政治機構里，難道就沒有凌駕於安全公署之上的司法系統么？比如檢察院之類的？」
羅傑點了點頭，說道：
「有是有，不過，只存在於第一海域聯盟總部，叫做巡檢司。
在每一次大選即將來臨之前，巡檢司都會提前對各大航道的執法機構例行調查。
但大選四年一次，四年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了。」
孟雷若有所思的點頭，忽然嗤笑道：
「聯盟也是心大，這次如果要和分離組織全面開戰的話，一旦那些暗子紛紛倒戈，聯盟就算是不崩，政壇也必將迎來一次大動蕩！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估計都難能得以喘息……」
看羅傑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孟雷就知道，分離組織對於聯盟高層的滲透，八成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已經完成的全面的布局。
如此一來，未來這一場戰爭，恐怕結果會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不過，以他現在掌握的信息來看，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下定論。
一個能夠統治全星球的政治體系，就算是再腐朽，也不可能連水晶都快被偷了還無所察覺。
既然分離組織可以滲透，那聯盟就不會策反么？
這個問題就觸及到核心機密了，想來就算自己問到臉上，羅傑也不會承認。
最起碼，目前他肯定不會承認。
「羅署長，以你們組織的能力，想必不需要我這種小角色提供的幫助吧？」
想起羅傑剛才提出的問題，孟雷暫且把其他的疑惑壓在心裡，皺眉道：
「我們藍星玩家初入深淵，別的不說，目前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還無法得到滿足，必須依靠聯盟這棵大樹的庇護。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有心幫助，也無能為力啊。」
孟雷說的是真心話。
羅傑的意思其實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探索派的最終目標，是找到母星失聯的原因。
在這方面，他們有著和藍星玩家共同的訴求，這也是雙方之間合作的基礎。
可遺憾的是，不只是重溟艦隊，包括所有藍星玩家在內，目前還都處在發展的起步階段。
別說對探索派提供幫助了，最起碼連幾艘像樣的，能夠往更深層海域探索的潛艇都沒有。
所以在孟雷看來，羅傑提出的請求，未免有些為時尚早了。
「不不不，孟艦長，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羅傑看著孟雷的眼睛，微笑道：
「能夠在初始階段憑個人拿下航道首殺，還在D12前哨站的爬行者巢穴中逃出生天，並成功牽走了一艘F級提豐艇，後來利用前期獲得的優勢和聲望，又快速組建了一支千人艦隊，凌駕於同期所有勢力之上！
如今，更是破壞了激進派的陰謀，並從全城畫皮危機中功成身退！
像你這樣的人，可不是小角色……」
羅傑說到這裡，把孟雷都給說懵逼了，無形中有種挺直腰桿，人前顯聖的錯覺。
「我有這麼叼么？不，羅傑先生，你還少說了一點，我不但逃出來了，還取得了遠超同期各大勢力創造價值總和的巨大收穫！把這一點加上，我的虛榮心會更加滿足！」
孟雷在心裡無聲的吐槽了一句。
頓了頓，羅傑又補充道：
「另外，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你們藍星玩家初入深淵，能力有限。
可是，在你們身上卻擁有著巨大的潛力，無論族群數量，還是向深層區探索的信念，包括人才儲備在內，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所看重的！」
孟雷點了點頭，羅傑這話說的倒是不假。
目前除了分離組織探索派之外，整個異星之上的提亞人群體當中，擁有堅定的信念，想要向深層區探索，找到回家之路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大多數人都失去了對母星的執念，被無窮黑暗而冰冷的深淵，馴化成了沒有理想的行屍走肉。
甚至包括聯盟政府在內，也都只是圖個安逸享樂，穩固發展，得過且過。
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只有藍星玩家，對於回歸有著強烈的渴望。
也只有藍星玩家，才值得成為探索派的拉攏對象。
並且，藍星玩家的人數眾多，其中還不乏有大量的科研人才。
對於提亞人目前展現出來的，與藍星相差不算特別誇張的科技水平上限，只要在某些核心領域取得突破，那麼科學技術之間的差距，也能很快就提升上來。
到時候，一旦雙方之間達成合作關係，那麼藍星人無疑會成為探索派的一大助力！
甚至於，雙方之間的關係都有可能相互對調。
藍星玩家成為探索深淵的主力，而探索派反而成了協作對象了。
不過，問題還是回到最初的原點，就目前情況而言，藍星玩家的整體能力，還遠遠達不到探索派的要求。
羅傑在這個時候就拋出橄欖枝，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羅署長，我想我們的確是可以在某些方面達成一致，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而我也很樂意為你們提供幫助，但是……」
頓了頓，孟雷抬頭直視羅傑，無奈的嘆息道：
「恕我直言，恐怕以我現在的能力，是無法幫到你什麼東西的。」
想了想，孟雷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聯盟明令禁止任何形式的武裝勢力存在，我們也很難放開手腳的去發展，恐怕我們之間的合作，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羅傑似乎早就意識到，孟雷會有這方面的擔憂。
他搖了搖頭，重新溫水煮茶，笑道：
「聯盟方面的禁令，只是一紙空文罷了，只要你們不主動挑釁，你真當聯盟有那個魄力，敢對你們進行武力鎮壓？！」
說到這，他抬頭看向孟雷，隱藏在銀色眼鏡后的褐色雙眸，閃著一抹異樣的光。
「況且，你以為你們私底下在搞的那些小動作，聯盟方面會不知情么？」
羅傑忽然起身，邁步走向擺在房間角落裡的那個保險柜。
孟雷投去疑惑的目光，就看羅傑在進行虹膜與指紋雙重解鎖后，將保險柜打開，從中取出了一份紙質文件。
接著，他一邊向回走，一邊念道：
「重溟艦隊，總司令孟雷，副指揮陳煜，麾下人數786人，勢力活動範圍，59號船塢碼頭。
成員共計完成賞金任務數量，3182次，賺取賞金954810馬克！
賞金團體成員數量，300人左右。
醫療行業從業人員數量，10人左右。
機械生產業從業人員數量，80人左右。
造船廠工業流水線從業人員數量，80人左右。
服務行業從業人員數量，100人左右。
……」
羅傑一邊念著，邁步坐回沙發上，從他口中接連不斷蹦出來的一串串數字，聽的孟雷震耳發聵！
雖然他早就有所預料，聯盟方面必然會對藍星玩家的信息，做一遍徹底的摸查，盡量做到將每一個人的情況，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聯盟針對重溟艦隊的調查情況，居然會如此的詳細，而且精確到了這種程度！
幾乎可以說，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聯盟的監視當中！
孟雷暗暗心驚，這就有點太恐怖了！
可還沒等他震驚結束，羅傑翻動紙張，看向下一頁，繼續道：
「凜冬艦隊，總司令迪斯拉夫，副指揮蘇迪爾，麾下成員462人，勢力活動範圍，107號船塢碼頭附近。
成員共計完成賞金任務數量，1543次，賺取賞金421980馬克！
……
北冥艦隊，總司令安然，副指揮羅娜，麾下成員306人，勢力活動範圍，81號船塢碼頭。
成員共計完成賞金任務數量，1126次，賺取賞金357600馬克！
……
深藍艦隊……」
羅傑不斷的翻動文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吐出一個又一個令孟雷震驚的數字。
孟雷眉頭微皺，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正常一些。
可他心裡，卻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從藍星玩家初到西爾城，截止到目前，一共也才過去了十天左右的時間。
這十天里，各大艦隊並未解散，並且成員數量也一直都在發生變化。
雖然眾人的一切行為都很隱蔽，為的就是避免被聯盟給盯上，誰成想，到最後卻始終處在聯盟的監視之下。
雖然聯盟對於這種拉幫結派的行為，始終沒有任何錶示。
但從羅傑拿出來的這份統計數據來看，聯盟從來都沒有對他們這些不穩定因素放鬆警惕，長期處在觀察之中。
「這份數據記錄，是截止到兩天前，最新的統計數據還沒有出來。」
這時，羅傑將手裡的文件合上，隨手往茶几上一丟，態度很是隨便。
看起來，就算是孟雷把這份機密文件給拿走，他也毫不擔心。
「孟艦長，聽完這個數據之後，你作何感應？」
羅傑笑眯眯的看向孟雷。
孟雷將杯中剩餘的幽冥蟄皮水一飲而盡，側著腦袋，故作無奈的道：
「能有什麼感想，無非就是對聯盟的監視，感到有些意外罷了。」
羅傑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后，說道：
「之所以讓你看到這份文件，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想告訴你，你們這些由藍星玩家組成的武裝勢力，始終都在聯盟的監視當中。
而聯盟之所以放任不管，一方面是擔心激起眾怒，導致局面失控，進而引發全球範圍的大規模騷.亂。
另一方面，是出於忌憚。
實際上，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擔心。」
說到這，羅傑深吸口氣，嘆聲道：
「在你們藍星玩家抵達之前，西爾城的常住人口，才剛剛突破兩萬的界限。
隨著你們的到來，這個數字已經翻了三倍不止！
藍星玩家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一旦爆發內亂，聯盟根本就控制不住！
最起碼以西爾城安全公署的力量，是絕對無法鎮壓藍星玩家的暴亂。
這一點，我非常肯定！」
孟雷點了點頭，羅傑繼續道：
「因此，從目前我所能接觸到的情況來看，聯盟方面的禁令，實際上就是一紙空文。
只要你們始終保持低調的發展，短時間之內，聯盟根本不會有所行動。
除非是某一方勢力嚴重打破了當前的平衡，聯盟才可能會進行一定程度的約束，或者扶持其他勢力形成制約，將平衡重新調整回來。
但這種情況，短期內應該很難出現！」
孟雷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你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重溟艦隊以後就可以明目張胆的招兵買馬，只要不公然挑釁聯盟的權威，暫時就不會有事？」
羅傑微微一笑，道：
「可以這麼說！」
孟雷卻再次皺起了眉頭，搖搖頭說道：
「西爾城的資源有限，發展空間也極其狹小，更大的成員基數，也意味著要承擔更大的生存壓力。
以重溟艦隊現在的底蘊，和周邊海域的資源情況，短期內恐怕很難獲得飛躍性的發展。
所以說，還是無法幫到你什麼。」
羅傑看了孟雷一眼，勾勒嘴角道：「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什麼意思？！」
孟雷聞言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我之前說過，不管以後遇到任何麻煩，你都可以來找我，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都會對你提供全面的幫助！」
羅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艦隊的發展遇到問題，這不也是一種麻煩么？」
孟雷眉梢一挑，他沒想到羅傑剛才那句看似客套的話，居然還可以這樣解讀？
羅傑現在的行為，已經不是普通的拉攏談合作那麼簡單了，簡直就像是把橄欖枝捅到了孟雷嘴裡，強迫著要給他做核酸了！
對此，孟雷疑惑中帶著一絲警惕，看向羅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他十分懷疑，羅傑如此急切的逼著他儘快發展，是不是另有其他陰謀？！
頓了頓，孟雷沉默半晌，從兜里掏出一包開封的中檔香煙，下意識的夾起一根叼在嘴裡。
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掏出一根遞給了羅傑。
羅傑笑著接過，很坦然，很隨意。
對於那根以他的身份，平時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中檔香煙，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棄、鄙夷或者其他負面態度。
孟雷禮節性的先給羅傑點上，然後又給自己點上。
狠狠的抽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你為什麼選擇了我？還有，你似乎……很是著急的樣子，這又是為什麼？」
孟雷直言不諱，覺得有些事情，還是開誠布公的問清楚比較好。
當然了，至於羅傑的回答是真是假，他自然會根據情況來判斷。
羅傑眯起眼睛，將尼古丁吞進肺里，說道：
「在整個66671航道之內，我找不出有任何理由，去選擇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員進行合作。
無論是你表現出的能力，還是重溟艦隊目前的發展趨勢。
對於我而言，都是最佳的合作對象！」
孟雷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答桉，他還是比較認同的。
「至於我為什麼這麼著急……」
羅傑頓了頓，忽然沉沉的嘆了口氣，又說道：
「因為我們沒時間了……」
這句話，說的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孟雷抽煙的動作停了一下，側過頭一動不動的盯著羅傑，問道：
「沒時間了？什麼意思？」
羅傑吐了口煙圈，身體半倚在沙發上，雙目凝視著天花板，澹澹開口道：
「近年來，聯盟和分離組織之間的矛盾愈發激烈，早就到了即將撕破臉皮正式宣戰的邊緣。
這一次的融岩前哨站事件，算是將最後一層底線徹底打破。
第一海域聯盟主席團已經明確表示，要將異星分離組織在這顆星球上徹底剷除！
而我們探索派系一脈，相對來說在組織內本就處於劣勢，被激進派所打壓，成員數量在常年的探索過程當中不斷縮水，又無法得到及時的補充。
如果因為這一戰再受到牽連的話，很可能會分崩離析。
先輩們積年累月的探索成果，將會受到巨大的重創！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自保，就只有三條路可選。
要麼就將現存的力量集中起來，遠離淺層區戰場，向平層區海域進行轉移，置身事外。
或者是另立門戶，從此宣布與分離組織脫離，自成一個新的勢力。
最後，還有一條路，也是我們都不願輕易去嘗試的一條路。」
頓了頓，羅傑起身看向孟雷，問道：
「孟艦長，你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裡么？」
孟雷重重的抽了口煙，大腦飛速轉動，繼而隔著一層白色的煙霧，看向坐在對面的羅傑。
「你是說，投靠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