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靜候劍鳴
第二天,顧長生早早起了床,走進劍鳴道人的屋子。
昨晚放下的炒飯還是沒動,已經涼了。
顧長生輕聲說道:「知道您沒什麼胃口,早餐沒給您做,就不浪費了。」
老道士仍舊沒什麼反應,顧長生也不在意,繼續開口:「您說,堂堂人仙,要出手逼著您折斷自己的劍,到底是為什麼啊?」
劍鳴道人眼皮微微一動。
顧長生的問題,顯然讓他很是痛苦。
「您說,會不會是那人仙怕了啊?」顧長生自問自答,「我覺得有可能。斬向我的劍,那仙人明明敗了,卻還想嚇唬我。好像很擔心我繼續用劍啊。」
說完之後,他站起身來,徑直走向門口,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去找您的斷劍,自己的佩劍不能亂丟的。」
……
走出院門,顧長生開始了新一天的玉清宮土方工程。
他走向不遠處的竹林,嘴裡還在哼著小曲兒。
玉清宮實在有些太大了,顧長生昨天忙活了一天,也只挖掘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積。
劍指豎起,默念道決。
前面還算安靜的竹林瞬間亂了套,動物們四散奔逃,惶恐到了極點。
將竹林挖了一遍,顧長生靈氣消耗了不少,卻是一無所獲,不要說劍了,連個劍把都沒找到。
他不由得有些發愁地嘆了口氣,看著廣袤的玉清宮腦袋都大了。
「顧長生,你在犁地么?」
竹林外,一個清冷,卻又有些欠揍的聲音傳來,顧長生不由得抬起了頭。
李玄安雙手抱肩,正一臉疑惑地看著顧長生。見他沒說話,李玄安繼續問道:「還是在演挖土機?」
神**cosplay挖土機……
顧長生滿頭黑線地看著李玄安,開口解釋了幾句。
然後他低下頭來,準備繼續幹活了。
李玄安眉頭一皺,低聲自言自語:「沒想到,仙人裡面也有混賬。」
聲音中滿是怒氣,他繼續說道:「如若那劍斬來,我李玄安定破之!」
「沒事兒,玄安道兄不必擔心,如果猜得沒錯,那仙人降劍也是挑人的。劍鳴師父和我,是因為天賦太高,所以才遭到針對。那仙人的劍,應該是不會隨便掉下來。」
聽到李玄安的感慨,正在忙著挖土的顧長生沒有多想,隨口回答了一句。
……
「顧長生這個混蛋,是在暗示我劍道天賦差么……」李玄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隨後,他又有些心塞了起來:「那仙人的劍,為什麼不斬我?難道是看不起我李玄安么!」
心理活動無比豐富,李玄安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他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劍,表情也很是難看。
看著埋頭幹活的顧長生,李玄安有心反駁,卻發現沒話可說……
李玄安以前從未想過,會因為別人不打他而氣急敗壞……
更讓他難受的,是顧長生說這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抬,一副「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劍掉下來有我們這些天賦高的頂著」的模樣。
饒是素質不低,可他還是想說髒話了。
***!
這是什麼姿態!
我李玄安還需要你罩著么!
半晌,李·劍道天賦一般·仙人看不上欺負他·玄安生著悶氣,默默離開了。
正在刨土的顧長生不知道,這句話給李玄安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繼續奮力四處尋找劍鳴道人的斷劍,顧長生工作很是認真。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些異響,還有交談聲。
走過去一看,發現是李玄安叫上了書誠,正在埋頭刨坑。
兩人看上去幹勁很足,地面上出現一個個大坑,大概都有幾十米深的樣子。
站在坑邊,顧長生探出腦袋,看向下面的兩個壯勞力,出聲說道:「辛苦了,不過……」
不等他說完,積怨已久的李玄安做出動作,打斷了顧長生的話。
李玄安噌的一下從洞底跳了上來,眉頭緊蹙著出聲:「不過什麼不過?我李玄安此生行事隨心所欲,要你管么!」
說完之後,他怒哼了一聲,掉頭就準備離開了。
顧長生一臉懵逼,完全不曉得這個傻子發哪門子的神經。
過了一會兒,看著李玄安的後腦勺,顧長生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出聲問道:「玄安道兄,是阿檸又打你了,怎麼今天如此暴躁啊?」
……
李玄安當時就急了,猛得轉過頭來,氣得都有些結巴了。
因為,阿檸今天早上真的打他了……
看著李玄安通紅的臉,顧長生趕忙改嘴,換了個說辭:「哦,那一定是修行不順吧!玄安道兄要放平心態,修行不爭先,慢慢來就好了。後來者居上,不也多的是么。」
李玄安表情微緩,卻馬上又陰沉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顧長生,他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有些懷疑地看著顧長生,李玄安心中閃過一個想法:眼前這個混蛋,是不是在點自己呢……
李玄安金丹境的時候,顧長生剛開始修行;現在李玄安化神了,顧長生也化神了,境界還隱隱壓過了李玄安……
想到這裡,李玄安氣都有些不順了。
他連著深呼吸了好幾次,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顧長生:這小子說後來者居上,說的不會是自己吧……
李玄安越想越生氣,再加上今天早上剛被阿檸揍了一頓,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瞪著顧長生,李玄安拳頭硬了,甚至產生了打一架的不理智衝動。
可轉念一想,他回憶起了顧長生斬掉仙人劍的樣子,微微愣了愣神,理智重新佔領了智商高地。
「算了,再怎麼說都是同門,都是玉清宮的,就繞這個混蛋一命吧。」
自我安慰一番,李玄安咬牙切齒,氣沖沖地掉頭走了。
他本來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想到劍鳴道人的事情,還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像是把不會還手的泥土當成了顧長生,李玄安走到一個寂靜角落,周身靈氣瘋狂運轉,開始惡狠狠地刨起了地。
……
一邊挖土,李玄安嘴裡還在不停嘟囔,聲音中滿是憤懣:「混賬仙人,為什麼不劈我!」
「顧長生為什麼進境這麼快!」
「半年光景,修行到化神,還講不講道理!」
「阿檸為什麼今天早上又打我!還罵我禽獸不如!」
……
這裡面最容易解釋的,是最後一個問題。
另一邊,顧長生看著李玄安遠去的背影,一頭霧水。
他看向剛剛從洞里爬出來的書誠,有些奇怪地出聲問道:「李玄安是吃炸藥了么?」
小道士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心中滿是疑惑,可顧長生也沒多想什麼,帶著書誠小道士繼續動手挖坑了。
「長生道兄,雪糕她們放假了,要來玉清宮找我,我去接她的時候,是不是得準備點小禮物啊?」
聽著小道士的問話,顧長生來了精神。
玉清宮戀愛導師再次出現,開始給書誠頭頭是道地講了起來。
「書誠啊,愛情,他是雙向奔……」
……
伴隨著兩人的交談聲,初升的太陽漸漸升高,又慢慢落在不遠處的山後。
一天過去,顧長生和書誠的收穫如下:動物準備的過冬糧食三堆,冬眠被強行叫醒的蛇若干,寫著「一百年後打開」的時光膠囊三個。
他們甚至發現了一個深埋地下的小室,裡面放著一張圓形大床,還有少許藍色藥丸。
……
這麼離譜的東西都找到了,可劍鳴道人的斷劍,卻是無影無蹤。
「書誠啊,李玄安那邊找到什麼了么?」蹲在地上磕著乾果,顧長生看向書誠小道士,出聲問道。
而在不遠處,幾隻悲痛欲絕的松鼠看著顧長生,恨不能生啖其肉。
總共就那麼點儲備糧,全讓他禍禍了……
書誠出聲回答:「沒有,玄安道兄啥也沒找到,被阿檸道友擰著耳朵回去了。」
……
嘆了口氣,顧長生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殘渣。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辟穀丹捏成碎渣,他將手中的碎屑丟向了不遠處的松鼠們。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明天再找。」
看著書誠,顧長生頓了頓,有提醒了一句:「歡迎橫幅別忘了啊,雪糕從機場出來,看到你準備的橫幅,肯定會很感動的。」
書誠小道士不疑有他,很是信服地點了點頭。
和書誠約好明早碰面,顧長生起身向家走去。
剛走到屋外,顧長生臉色一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屋內並沒有劍鳴道人的氣息。
閃身闖了進去,顧長生髮現,小院桌上放了一張紙。
他先是進屋搜尋一番,沒有發現老道士的身影,然後才走出屋子,拿起了桌上的紙張。
「長生,不用找斷劍了,它一直在藏經閣,我已經拿走了。」
看到第一行字,顧長生氣不打一處來。
您老人家倒是早說啊……挖了兩天土,這要是上工地也賺不少了。
不是浪費么……
搖了搖頭,顧長生繼續向下看去,眉頭微微皺起。
劍鳴道人說,他去外出重新修劍,如果失敗了的話,就不回來了。
沉默片刻,顧長生起身走回屋內,發現老道士什麼都沒帶,就連他的手機都被留在了屋內。
連衣衫襤褸的主播小姐姐都放棄了……劍鳴道人看來沒說假話。
劍心不立,老道士恐怕不會再露面了。
長嘆一聲,顧長生拿起紙,看向了最後一段。
「長生,你炒的米飯有點夾生,以後要多下廚練練,難吃得厲害。」
「另外,外出雲遊得花錢,你劍鳴師父我為人慷慨,見不得小姑娘窮酸,時不時資助一二,所以一輩子下來,也沒攢到什麼錢,現在身無分文了。」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裡屋的保險柜我砸開了,裡面的錢我也拿走了,就當是你跟著我學劍的學費吧。」
「斷劍再鳴之日,就是我歸來之時。」
「勿念。」
「段劍鳴。」
……
顧長生臉色一黑,閃身回了裡屋,發現保險柜果然空了。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他站起身來走出小院,向著王無敵的屋子走去。
不多時,顧長生來到了老人屋外,輕輕扣響了屋門。
「長生么?進來吧。」王無敵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似乎很是疲憊。
推門而入,顧長生看到王無敵正盤膝而坐,吐納修行。
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顧長生沒有出聲,靜靜等待著。
片刻過後,王無敵走完最後一個周天,輕輕睜開了雙眼。
看著顧長生,他出聲問道:「劍鳴走了么?」
微微一愣,顧長生點頭表示肯定。
「劍鳴去了趟藏經閣,拎著他那把破劍就出去了。我都以為他早把劍丟了,沒想到是藏起來了。」
頓了頓,王無敵繼續說道:「他現在修為比我高,應該是發現我了,做了個道揖就出門了。不過我看他就穿了身道袍,也沒什麼行李。不讓人放心啊……」
顧長生臉色一黑,有些無語。
半晌,他短嘆一聲,開口說道:「您倒也不用太擔心,劍鳴師父走之前,把我家洗劫一空。家裡錢全讓他拿走了……」
……
王無敵動作一頓,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又和老人閑聊幾句,顧長生站起身來行禮,準備回家了。
推開門,王無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仙人的事情,長生你不用放在心上,有老頭子我頂著的。我頂不住了,還有張允道那個老不死的在,你安心修行就好。」
顧長生步子一頓,隨後點了點頭,走出了屋門。
不多時,顧長生回到家裡,獨自坐在了小院之中,看向了夜空中的明月。
泡好一壺清茶輕輕抿了一口,他輕聲自言自語道:「徒兒靜候劍鳴。」
……
明月之下,遠離玉清宮的一處街道。
一個白髮如雪的老道人走在街上,手中拎著一把銹跡斑斑的斷劍,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
把酒葫蘆里最後一滴吞下肚子,老道士臉色微紅,顯得有些醉了。
甩了甩腦袋,他隨手將葫蘆一丟,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走去。
沒有人知道老道士要去哪兒,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