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依靠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趕巧,從幾年前就已經不太待見謝瑜的徐逸凡,剛好在這天下午的時候再次造訪了臨海市,避開了所有可能和謝瑜見麵的機會。
“謝瑜去參加團建了?來不了?”
這句話從陶想接到徐逸凡開始,就被他問過一次。
等到兩人坐進川菜館點菜時,徐逸凡居然又問了一次。
“……”好哥們兒這魚一般的七秒記憶引起了陶想的注意。
他瞥了一眼正借著看菜單遮掩情緒的徐逸凡,忍不住蹙眉道:“你問兩遍了,而且你下高鐵之前,我就在短信上回答了你一次。”
陶想的話讓徐逸凡陷入了沉默,這個原本話極多的青年就像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錄音機一般,使得氣氛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承認記憶力衰退有那麽難嗎?”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的陶想很快開口轉移了話題,“老年癡呆症還不至於在這個年紀就戰勝你。”
他從徐逸凡手中抽出邊角都快都徐逸凡折下來的塑封菜單,朝著站在過道邊等候呼喚的服務員招了招手,示意她來點單。
“哇,你不要點的太辣!”
所幸徐逸凡及時控製住了自己的反常,在陶想即將點一堆辣菜的時候開口阻止了他。
“我還以為,你要裝啞巴到底呢。”陶想撐著下頜,把菜單重新交給他,挑眉笑了起來。
徐逸凡瞟了他一眼:“我幹嘛要裝啞巴?我就是有點感慨,感慨我的好兄弟到底還是讓謝瑜這個家夥給泡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奇怪。
若說是慣常的調侃吧,那雙望不透悲喜的眼睛實在看起來有些過於嚴肅了。
若說是正經的感慨吧,徐逸凡的唇角偏偏還帶著笑,硬生生撐起了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陶想下意識的選擇了沉默。
在拿出手機隨便劃拉了幾下後,他便迅速岔開了話題。
隻要不聊謝瑜,徐逸凡的話就多了起來。
他和陶想大學同窗兩年,因關係較宿舍裏其它幾人更為親和的緣故,相處融洽的回憶便更是多。
那時候的徐逸凡沉迷遊戲,時間大部分都用來完成作業和上分,於是便漸漸懶到了埋汰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是溫柔勤快的陶想站了出來,扒著徐逸凡的床沿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後,開始順帶幫他完成各種細小瑣事。
從幫他把髒衣服拎到樓下的投幣式洗衣機內一股腦兒洗了開始,陶想每次都能趕在徐逸凡即將被室友埋怨之前,力所能及的幫他一把,將將好使他免於責罵。
“陶想你是不是徐逸凡的童養媳?”宿舍裏也有室友驚歎於這樣的神仙友誼,開口調侃陶想:“徐逸凡的臭襪子你也給他洗?!!”
“我是他實打實的爹,望你周知。”陶想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應的,“而且這襪子我必不可能洗,不收拾一下扔掉,從這裏一路過我就耳鳴鼻塞。”
這個室友後續可能又提了幾次童養媳之類的笑話。
隻是作為當事人的陶想壓根沒放在心裏,卻被徐逸凡給記住了。
“你也覺得我是你的童養媳?”
再一次聽徐逸凡提起來這事後,陶想忍不住眉鋒一揚,恍惚間又找回了當年自己充當徐逸凡老父親的感覺。
徐逸凡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笑著搖了搖頭:“我沒這麽覺得。”
“如果你真是我的童養媳……”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戲謔起來,“那我得多綠啊!”
這是綠不綠的問題嗎?
陶想瞪了徐逸凡一眼,臉色嚴肅的糾正他道:“這不是綠不綠的問題,而是你的思想從本質上就出了問題。”
“我是你爹這個事實,你一直都沒認清楚。”
“行吧,我說不過你。”徐逸凡擺了擺手,幹脆懶得再就這件事和陶想討論,以免重新勾起陶想逼他喊爸爸的興趣。
當年為了誆動陶想給他跑腿,他還真是沒少叫陶想爸爸。
也不知道當時才十七八歲的陶想究竟是出於什麽心理,每次回應徐逸凡的“愛稱”時,都笑得特別開心。
徐逸凡這次來臨海市,能待的時間也不長。
兩人吃完飯,喝了一點啤酒,隨便聊了幾句後,徐逸凡便到了快要去趕飛機的時間。
“我送你吧。”
陶想結了賬,隨著徐逸凡一起走到站牌處攔了一輛出租,拉開車門想要坐進去,就被徐逸凡製止了。
“不用,我這次不是從國際機場出發,路程很遠,我準備直接坐出租去了。”他說。
他從內部拉住了車門,最後看了一眼陶想。
看了一眼剛從暖氣室內出來,臉上還帶著薄紅,黑眸清亮的陶想。
“我以後,應該不會常來了。”在即將關上車門之際,徐逸凡忽然歎了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年紀大了,家裏長輩總逼著相親,你懂吧?”
透過搖下了一半的車窗,徐逸凡清晰地看到陶想點了點頭。
“你結婚的那天,我肯定去。”陶想說。
冷風挾著陶想的回答鑽入了車窗內,徐逸凡後知後覺的坐直身子,探出腦袋向車身後看了又看。
“小夥子,是去栢立機場嗎?”
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出租車師傅剛剛有聽到陶想和徐逸凡的談話,隻是栢立機場離這裏實在有些遠,他覺得還是再問一遍確認一下比較穩妥。
“是的。”將腦袋從窗戶外麵收回來的徐逸凡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答複。
他的眼眶有些紅,也不知道是被窗外肆虐的冷風吹的,還是心裏覺得悲傷。
那些有淌落跡象的淚水已經全部被他留在了外套的袖子上,落在純黑色的防風布料上,連痕跡都被隱了去。
……
謝瑜這次的團建活動是去離臨海市不遠的一個城市放風。
但是謝瑜這個家夥也不知道中途抽了什麽風,居然和另外幾個經常參加戶外活動的小年輕下屬打起賭,在這樣的大冷天裏,吭哧吭哧地爬起了山來。
“陶想,要不要來接我……”
陶想剛接到謝瑜電話的時候,就被謝瑜可憐巴巴的語氣嚇了一跳,以為他是爬山出了什麽事。
比方說跟年輕人較勁時摔到了哪裏,不小心閃了腰什麽的。
誰知道謝瑜接下來就吸了吸鼻子,細聲細氣地說道:“我爬到山頂的速度太快,等了那幾個菜雞太久,好像被冷風吹感冒了。”
“……”陶想一時有些無語,也不知道該誇謝瑜牛逼,還是說他傻逼。
“要不要來我家樓下接我?”見陶想不聲不響,謝瑜再接再厲道:“我現在頭超疼,渾身都沒勁兒,真的特別慘。”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什麽關係好的熟人正在他的周圍旁觀,還極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放屁”這樣充滿不屑之意的嘲諷。
然後這位膽子很肥的勇士很快就被收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迫於謝瑜的淫威,這位勇士的慘叫都聽起來極為小聲,顯得既壓抑又憋屈。
“好的。”腦子裏下意識過了一遍這個場景的陶想情不自禁的低頭哼笑一聲,黑眸裏閃爍著溫暖柔和的光芒。
他的臉上漸漸浮起了薄薄的一層紅暈,嗓音輕柔地答:“你快要到之前跟我說一聲就好。”
謝瑜回來的時候沒有坐公司的大巴,是被一輛銀白色的寶馬送到小區門口的。
車後座門被打開的時候,陶想注意到謝瑜的臉頰有些泛紅,於是便迅速地掏出自己的大圍巾給他戴上,避免他繼續吹風感冒加重。
“頭疼嗎?”陶想問謝瑜。
被他扶著腰,右手抱著一隻深黑色帆布袋的謝瑜緊了緊懷裏的東西,側眸偷偷看了陶想一眼,很快點了點頭。
為了坐實自己感冒後頭痛欲裂,渾身無力的情景,謝瑜幹脆傾身半靠在陶想身上,分給了他一部分自身重力。
陶想:“家裏有沒有感冒藥?”
謝瑜:“有。”
陶想:“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謝瑜:“沒有。”
陶想:“我這樣摟著你走路,難受嗎?”
謝瑜:“不難受。”
他們兩的這一番對話進行的很快,音量也不算小,於是寶馬車的前窗很快便搖了下來。
“姐妹?你真是我的姐妹嗎?”一個麵容精致,畫著淺淡眼線的青年從車窗裏探出了頭,悠悠地問了這麽一句。
“……”
對方口中的“姐妹”讓陶想愣了一下,側過頭望去,有些不確定他是在叫誰。
“快滾吧,朋友。”
靠在陶想肩上的謝瑜此時也側過了頭,麵無表情地說道。
“嗬。”
寶馬車主冷笑一聲:“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真舍不得動手。”
謝瑜聽到了汽車發動時的“嗡嗡”聲,唇角勾了勾,到底還是沒繼續和寶馬車主較勁。
“他是誰?”對方身上特殊的氣質引起了陶想的好奇。
“公司裏的一個同事。”謝瑜答,“性取向為男的同事。”
“哦……”陶想恍然大悟。
“不過你放心,我跟他絕對沒什麽。”為了防止陶想心裏有間隙,謝瑜解釋道,“他之前幾次邀請我一起去上廁所,我都沒去。”
陶想安靜聽著,沒吱聲。
隻是直視著前方路麵的黑眸裏,笑意越來越深。
他在扶著謝瑜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一道石階絆了一下。
雖然沒有摔倒,但是謝瑜卻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不願意再靠著陶想走了。
陶想知道,謝瑜是突然想起了他的腿傷,害怕自己的重量為他增加負擔。
這本是好意,卻莫名讓他有些失落了起來。
陶想一直壓抑著這份失落,直至跟著謝瑜來到他家,看過他的屋內擺設,聽他介紹自己的貓和狗時,才隱隱有了爆發之意。
“這貓是公的,叫嬌妹合適嗎?”
陶想盯著謝瑜腳下醜萌醜萌的小貓崽子,輕聲問道。
“我的貓,我說了算。”
謝瑜一邊理所當然地說著話,一邊伏下身,示意正警惕著陶想的小軒放鬆,來認一下人。
“謝瑜……”
原本站在謝瑜身後的陶想不動聲色的湊近,趁著謝瑜轉身看過來時毫無防備的空當,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隻是抱的位置好像有點不對。
“???”
被陶想猝然抱住的謝瑜先是一驚,等發覺的時候已經整個人都騰空了。
“你要幹嘛?”
突然的升空讓謝瑜下意識地躬身摟住了陶想的肩頸,似乎是被謝瑜茫然無措的表情逗樂,陶想甚至還順帶抱著他在原地轉了一圈。
“乖……”陶想一邊微笑,一邊柔聲安撫著謝瑜,“不要亂動。”
謝瑜:“……”
這常常被他用來調戲陶想的語氣乍一從陶想口中脫出來,謝瑜顯然很是不適應。
“好吧,我不亂動。”謝瑜見陶想沒有放他下來的意思,便幹脆抓緊了陶想的衣領,盡量使自己的身形穩定下來,給陶想減少負擔。
“我抱得穩不穩?”陶想抬頭看謝瑜,眼睫飛快地撲閃了一下,透著年輕人特有的靈動和自豪。
“穩……”謝瑜有點頂不住他這樣的眼神,側眸望了望一旁的牆壁,小聲答。
“那你還覺得我的腿不能負重嗎?”
“不……覺得。”
“我確實受了腿傷……”陶想抱緊了謝瑜的胯部,壓著嗓子想要使自己的言辭更深沉一些。
他吹了一下謝瑜快要垂到他額頭上的劉海,臉色紅得滴血,說出來的話卻仿佛擲地有聲:“但是我一點也不柔弱,謝瑜,我也是你可以依靠的存在。”
“……”謝瑜再次覺得陶想性格中難搞的一麵又冒出來了。
隻是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甚至還覺得這個因為和自己置氣,腮幫子輕微鼓起的陶想有點可愛。
“放我下來吧。”
在短暫的幾秒對視後,謝瑜神色頗為無奈地說道:“我已經知道了。”
誰知道陶想卻搖頭拒絕了。
“不要。”他說,“我要再抱一會兒。”
陶想一邊這麽說,一邊抱著謝瑜朝客廳的沙發走去。
他的本意是再逗謝瑜多玩一會兒,順便給謝瑜展示一下自己的體力。
隻是抱著謝瑜往客廳裏去的時候,陶想忘了考慮兩人的身高和吊頂的距離問題……
於是謝瑜背對著門框的後腦勺就這麽撞了上去,“砰”的一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謝瑜瞬間給疼傻了,甚至在陶想驚慌失措的問詢聲中都忘了給予任何表情和口頭回應。
他被那一撞弄的整個人都有點眩暈,緊抿著嘴角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於懵懂中開始像過走馬燈似的回顧自己的一生,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
“對不起。”陶想一臉歉疚的坐在謝瑜身邊,自覺這事是自己過了。
那一聲撞的多響啊,謝瑜的頭就算再鐵,估計也不會好受。
“沒事…”謝瑜被陶想的聲音從走馬燈裏拽出來,伸手捏了一把他的手臂,虛弱地應了一句。
從挨了撞以後陶想就迅速的給他放下來了,直接改用橫抱,一口氣挪到了沙發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實這句話的作用並不大,因為一開始把謝瑜騰空抱起來的時候就是故意的。
但是陶想看謝瑜慘白的臉色心疼的要命,卻嘴笨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也沒什麽…”疼痛過去後腦子也活絡起來的謝瑜很快就有了新的思路。
他撇了撇嘴,一邊抬手揉搓著自己的腦袋後的大包,一邊慢吞吞地說道:“就是我的頭好疼。”
“我……”這個情況,陶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向來不太會安慰人。
在慌裏慌張的四下裏亂看一番後,他陡然站起身,抓起茶幾上的馬克杯,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好不好?”
謝瑜:“……”
這是什麽鋼鐵直男路子?我不喝水!
謝瑜看陶想一副想要跑去飲水機旁倒水的樣子,立馬飛快的伸出左手拉住了陶想的手腕,使勁把他往沙發上一帶——
沒有防備,又正處於剛準備起身姿態的陶想,直接就被謝瑜拉著,跌進了他的懷裏。
“就這樣待一會兒,我就原諒你。”謝瑜笑意滿滿的側過身,用雙手將陶想圈在懷裏。
他停駐在陶想腰後的手並不老實。
被驟然拽倒後大睜著眼睛,神情有些驚惶的陶想很快就紅了耳尖。
“我們再來談談手感吧。”感受著隔著一層衣物的溫暖觸感,謝瑜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麽委屈了。
甚至還有些爽。
——不僅僅是因為手感很好。
“謝瑜……”
“嗯?”
“你是不是…摸太久了?”
“放心,來而不往非禮也,等會我也讓你摸個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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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是黑夜使者亞索對黎明使者銳雯的台詞。
我改了一個字。
原句:此恨經年深,此情度日久。
今天日萬!
大家的評論還是晚點回複。感謝在2020-01-12 20:13:48~2020-01-15 14:47: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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