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殺手
「挑戰者就位！史進，就位！」
書院演武堂，沐罡賢照例親自主持入社挑戰。
有時史進也挺心疼社長的，當初拳社改進位度之時，社長曾允諾將親自把關社員淘汰一事，以示改制的決心。如今近乎每個月都有那麼兩三場挑戰需要沐罡賢出面，倒是挺耽誤他的修鍊進度。
今日是苗鄔挑戰史進的擂台賽，史進是第二次站在這個擂台上，倒也熟門熟路。場地邊站著幾個好友來給自己加油助威，顯得此番比試自己身在主場一般。
反觀對手，一身絲綢緊身黑衣，凸顯壯碩身材，頭戴斗笠，面部也以黑紗布覆蓋，好似生怕被他人發現自己的面貌一般。
此時史進突然如被雷電擊中一般，渾身一抖。
『這人的衣著怎地如此眼熟？』
史進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在腦海中思索到底在何處見過。
這時，史進心中飄過初見比利這時他說過的一句話：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仙人又怎麼樣？只要你足夠有錢，暉陽境的大真人都能請來給你當打手。」
當時自空中而來追殺比利逃到史家村的殺手，不就是身穿與苗鄔一般無二的絲綢緊身衣嗎？不但款式相同，就連對襟開邊上縫的雲紋也好似完全一致。
史進遍體生寒，還未開打冷汗就開始自額頭沿著鬢角往下流。著裝一致是許多江湖門派及仙家洞府的習慣，對內加強門人對宗門的歸屬感，對外以示門內弟子上下一心共御外敵的決心。
若是苗鄔果真也與那追殺比利的殺手隸屬同一組織，今日的比試有可能不只是簡單的入社申請。
腦海中紛擾雜念讓史進不得不害怕，為了以防萬一，他悄悄將躲在袖袍之中的哦哦抖落到手心中，再按壓在別在腰后的彎刀之上。
史進盡量控制著嘴型，輕聲說道：「哦哦，你先附身在彎刀之上，不過暫時由我來掌控，等我呼叫你之時你再操控彎刀攻擊，能聽明白嗎？」
說來甚是奇妙，在這些時日與哦哦的交往之時，史進發現無論自己的聲音多麼輕微，哦哦都可準確接受，並立即做出反饋。雖不知是何原因，但在實戰之中倒是極為有效的掩護偷襲手段。
「好的哦，哦哦聽明白了哦。」哦哦稚嫩童聲清晰傳來。雖然知道別人聽不到這顆珠子開口說話，但史進依然還是緊張地打量了一下演武堂眾人的反應。
「史進，你可接受苗鄔的挑戰？」這時，拳社社長沐罡賢洪亮的聲音傳來，史進立刻回神，發現演武堂之內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
史進連忙收斂心緒，大聲回應道：「我接受。」
他心下明白，無論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自己的推想之時，自己的擔憂根本無法與他人明言。當下史進還是打算先以不變應萬變，打好這場挑戰賽。
「我宣布，挑戰開始！」隨著沐罡賢的一聲指示，比試正式開展。史進與對方立即肌肉開始緊繃，隨時調整著身體狀態。
史進不由分說激活腳下千里靴，比劃著手勢指揮銀月彎刀盤旋升空，體內身形百變身法也無礙運行起來。待準備妥當，立即開始習慣性私下遊走，並以彎刀飛速射向對手。
先下手為強，自己這些常規手段應該早就被別人打聽清楚了，若是再遮遮掩掩只是徒增笑柄。
可對手竟是站著絲毫未動，令史進心下凜然。如此託大自然不會是束手待斃。但此時只有讓彎刀以既有軌跡向前旋去。
就在雪亮刀鋒距離苗鄔僅有一丈之時，異變陡生，苗鄔頭戴斗笠突然四散迸發，炸成一團麻黃色的飛屑遮於苗鄔身前，待彎刀抵達之時又凝聚在一起，組合成一塊圓形平板，竟就這麼抵抗住了飛速盤旋劈砍的彎刀。
銀月彎刀驟遇阻礙，當即被彈飛，史進連忙操控彎刀穩住回退勢頭，在空中盤旋一圈再次尋找進攻的機會。而苗鄔身前的圓形平板再次驟然炸開成為一團漂浮空中的碎屑，在他頭頂悠悠浮動著。
「嗡嗡嗡」演武堂之內眾人都聽到了這陣雜音，不由自主地開始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這是一群飛蠅？怎麼是這種顏色？」有觀眾發現出了一些端倪。
「不，不只是飛蟲，這應該是蚊蠅一類的蠱蟲！」有對苗鄔有過了解的人出言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而議論中心的苗鄔，在斗笠炸開之後露出一頭花白凌亂短髮，卻依然保持始終未變的負手而立站姿，根本不在意他人的評論，只有頭頂那團麻黃色飛蟲時而聚合，時而分散。
史進面色難看，他何曾見過如此玄奇的控蠱之術，不用念咒，不用掐道訣，就連苗鄔所處之地的靈氣波動都似有似無，這讓史進如何防範？
史進再次操控彎刀劈向苗鄔，可無一例外，都被飛蟲群聚合成盾擋了下來。
「不過如此。」始終任由史進試探性進攻的苗鄔突然開口，然後動了起來。史進始終緊盯對手動作，見對方不再自負地負手而立也是心下一驚。
只見苗鄔伸手置於腹部，用力一扯，原本扎在腰間的一條繩索便被他扯下擲於腳底。卻見那黑色繩索落地便開始不停扭曲晃動，狀若蛆蟲，隨後繩索周遭竟伸出無數橙紅色的鬚毛，觸地支撐起繩索飛速在苗鄔腳邊遊走起來。
「這也是蠱蟲！」又有觀眾被驚到了。本以為苗鄔衣品獨特，以黑色麻繩做腰帶扎束衣服，沒想到竟也是他豢養的一條蟲豸。此時長蟲以無數須腳在地板之上扭曲遊走的模樣，活像一隻巨大的蜈蚣。
「上！」苗鄔一聲令下，黑色蜈蚣飛速向史進爬來，行進速度比常人全力奔跑還要更快一些。
史進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不斷走位拉開自己與蜈蚣的距離。蠱蟲必有毒，這是近乎所有人對蠱的看法，史進還不知這黑色蜈蚣有何能力，哪敢輕易讓他近身？
奔跑之時史進也並未忘記繼續操控飛刀不斷攻擊著苗鄔。他已見過太多次這種情況，在拳社內比之時一眾師兄弟總有種種手段逼迫史進不能安心操控飛刀，若是史進在自身尚屬安全之時不能抓緊機會持續尋找機會，被近身之後就只能抱頭鼠竄，無暇顧及進攻。
苗鄔身邊蠅蟲飛舞，輕而易舉擋下一次又一次的飛刀進攻。而史進這邊就危急了許多，地上攀爬的黑色大蜈蚣不斷加速，如今已近乎和史進靈敏步伐同樣的移動速度，很快就要追上了他。
史進焦急之下連忙開始以真氣激活從夏春秋手中借來的木靈護手，幻化出拳罩與盾牌。正在此時地上的蜈蚣竟突然一躍而起，沖著史進頭面衝去。
幸好他眼疾手快，在黑色巨蟲彈跳至空中之時一把抄了個正著，另一手也趕緊握住了蟲子看似是頭部的一端，以防巨蟲有尖牙利齒扭轉身軀咬中自己手肘。
此時史進雙手皆由木屬性靈氣幻化而成的圈套護手，倒也不懼蠱蟲近身。被抓住了的長蟲自然也不斷扭曲身體，同時頭部伸出赤紅色突起物，形似獠牙，不斷戳向史進的手。
史進看著心下驚懼，好在這木靈護手不愧法寶名號，能護得他周全。不過史進當日以彎刀劈砍護手盾牌之時沒有形變，但如今巨蟲獠牙戳擊之時竟帶起木靈氣護手陣陣淡綠色漣漪。
他心下明白，這已是對護手自發的防禦功效產生了壓力，若是持續下去，靈氣幻化的圈套定然會崩潰。
可蜈蚣一時半會傷不到他，他卻也拿蜈蚣毫無辦法。他嘗試以雙手大力拉扯，或是手指用力捏按蜈蚣身體。可看著如繩鏈的蜈蚣身軀竟好似真的是鐵鏈一般，在史進肉體力量之下毫無形變，反而從蟲身傳來巨力，緩慢將史進緊握的兩手靠近，好似要如繩索一般將史進雙手捆縛起來。
而苗鄔那邊，由於史進雙手被牽制，銀月彎刀無人操控之下自然頹然跌落在地。苗鄔看也不看那彎刀一眼，空中輕斥一聲：「咄！」環繞在他身邊的飛蠅群便「嗡嗡嗡」地向史進飛來。
史進此時雙手近乎被捆，眼睜睜看著飛蟲群不斷沖自己面部飛來十分焦急，雙目充血，額頭兩旁青筋暴起。哪怕這些飛蟲毫無毒性，鑽到耳鼻眼中也勢必會讓史進痛苦無比。
飛蠅毫無阻攔沖向史進，死亡恐懼之下他不由得出聲大喊：「停下！我認輸！」
但那蟲群沒有絲毫想要停下的意思。史進雙手被困，可腳下卻來去自由，連忙再次施展身法開始逃竄了起來，口中還不斷大呼：「社長救命！他要殺我！」
此時圍觀眾人也已發現事情不對，史進既已認輸，苗鄔竟依然還是想要下死手。沐罡賢立即對苗鄔大吼道：「停下蠱蟲！你贏了！」
可苗鄔卻對演武館內紛亂場景置若罔聞，依然專心致志緊盯史進的景象，似乎是生怕錯過史進死於飛蟲之下的場景。
沐罡賢見狀不再耽擱，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苗鄔身邊，重重一拳擊中在他的腹部。突遇重擊之下苗鄔宛如一隻大蝦，摔落在地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可就算此時，他也依然表情猙獰地看向史進那邊。
不見到史進身亡他誓不罷休！
沐罡賢單膝下跪將苗鄔雙手抓住摁在他的背後，口中大聲呼喊：「立即！停下！」
拳社社長也發現了苗鄔竟是沖著史進的命來，此時他或許最應該選擇痛下殺手提前終結苗鄔的生命來救下史進，但對苗鄔蠱蟲的陌生又讓他內心有了一絲猶豫。
萬一他只是暫時沒法控制那蟲群呢？萬一那些飛蟲並不致命呢？沐罡賢不願意因為自己的武斷就隨意終結一個人的生命。
史進此時近乎絕望，黃色飛蟲群依然飛到他的腦袋附近就快要落於臉上，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一隻只蟲子的翅膀在不斷震動撲閃。
「滾開啊！」
史進驚駭之下的一聲長嘯響徹整片場館，而他自己也覺得腦海之中的精神力仿若炸開一般迸射出頭腦之外。
即將包圍史進頭面的飛蟲群宛若遭受巨大衝擊，霎時凌亂。有一半飛蟲直接從空中飄落，而另一半雖還保持飛行但也是在空中彼此之間相互碰撞亂做一團。
史進自己也很不好受，耳中轟鳴，頭腦劇痛。
他心下清楚，這其實是過度使用精神力的後遺症。
「我們曼特拉冥想術的特色就是會讓使用者的精神力更為凝練，不單單施法成功率更高，獨有的意念控物之術也是效果拔群！」這是比利在傳授史進意念控物之時所交代的話語。
而史進卻在誤打誤撞之下以意念控物的法門使用出了意念爆炸的效果。現在雖然頭腦愈發深沉，但好在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算是接觸了。
可手中的黑色蜈蚣傳來的力道似乎越來越無法抵禦。史進明白，沐罡賢還不下殺手等若是在置於他死地，於是他不再猶豫，輕聲說道：
「哦哦，刺他眼睛！深一點！」
哦哦清脆回應立即傳來：「好的哦！」
場中觀眾還沉浸在史進那一聲大吼的威力中，卻突然發現早就跌落在苗鄔身邊的銀月彎刀突然高速旋轉漂浮，在空中帶出一道宛若月牙一般清亮的弧線，直刺苗鄔的面部。
沐罡賢自然也發現了這一異狀，可還未等他做出反應，彎刀尖銳的一段已是刺進身下被自己制服的苗鄔的一隻眼睛！
苗鄔面色剛剛要露出驚駭的神色，可這刀插的極快極深，他只是身體劇烈抽動了一下，便沒有了動靜。
苗鄔遭受重擊，飛蟲群紛紛如雨般落下。而史進感受到手中那隻蠱蟲漸漸也沒了力道，才終於敢失去意識，癱軟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