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從小賣鋪到食肆
史進從薊城採購的貨物對整個書院的衝擊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預期。他就像是個窗口，連接了雪頂書院平靜的山谷與薊城充滿煙火氣的鬧市區。
師兄弟們枯燥貧瘠的生活仿若是被注入了一道鮮活的水源，瞬間靈動起來。
隨著眾人的口口傳播，主動來到比利屋外尋找史進購買物資的人越來越多。有個師兄活潑健談，買了醬豬蹄后也不急著帶回宿舍，反而是站在身旁邊啃食邊與史進閑聊起來。
「史進師弟，莫非這些食材都是你在屋內親自準備的？否則怎麼會保持如此可口？」
「我自然是沒那個手藝的。這是我在城鎮內採買之後帶回來的。只不過保溫保鮮做的好罷了。馬傑師兄若是吃的開心，可以多幫我宣傳宣傳。」
史進的老主顧馬傑，戊字班的師兄。性格豪爽出手闊綽，交友廣泛。史進與他接觸時也刻意多與他閑聊，希冀著能夠處好關係。
畢竟自己已經被萬維一伙人盯上了，日後若是真的產生直接衝突，多個朋友心裡終究是能多心安一些。
「不是我說你，你可真不會做生意，我每次買了吃食后都是站著吃，你怎麼就不知道搬條板凳出來讓我坐下來歇會？」馬傑打趣說道。
史進一拍腦袋，難怪自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自己有個蒲團可在地上打坐，其他一些愛聊天的師兄弟可每次都圍站在他身邊，確實挺不像話。連忙衝進比利的屋裡，把僅有的一張方桌兩張長凳搬了出來，示意馬傑趕緊坐下吃，還拿出一小壺米酒給馬傑權當賠禮道歉。
「欸~這就對了嘛，這麼吃才過癮。」馬傑舒舒服服坐在長椅上一手抓著醬豬蹄一手握著小酒杯喝著米酒，不亦樂乎。史進此時也沒什麼心境打坐修鍊，陪著他喝了幾杯，談天說地起來。
漸漸地，其他前來購買食物酒水的同窗也加入了進來。座椅不夠，就自己回去搬條板凳過來，買些吃食與酒水，邊吃邊與一二好友聊天打屁，不亦快哉。
史進察覺出了一點門道，當夜也不休息，連忙再次跑到臨易城，硬著頭皮敲開了雜貨鋪的門，用銀子堵住了罵罵咧咧的雜貨鋪老闆的嘴，出高價買了幾張方桌、長凳，還買了許多碗碟筷子等餐具。
臨近早晨，史進才趕回到書院，馬不停蹄立即趕去上早課。史進聽課全神貫注。他由於要做生意的緣故，本來修鍊時間就比同窗們少了許多，若是再不認真聽講，那就真的是舍本取末，得不償失了。
可每次早課一結束，史進卻比任何人跑的都快。大家晃晃悠悠向宿舍走去，只有史進一路奔跑帶風，甚至還給自己偷偷釋放了一個風行術。
他不得不快，剛下課的這段時間正是大家想要放鬆悠閑的時間。他要儘快回去做準備。風塵僕僕地衝到比利住所所在的木屋外，趁四下無人趕緊將所有桌椅板凳全部取出，再將碗筷餐碟一一擺放在桌上就準備開門營業了。
果然不多久，就有一些師兄弟邊走路邊討論著什麼，晃晃悠悠來到了史進這裡徑直就圍坐在一張方桌旁。他們似乎正在激烈地爭執著什麼，也沒人有空搭理史進，各個都吵得面紅耳赤。
史進見狀只得上前主動招呼了一聲「師兄們要不要弄點什麼吃食？」其中一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來的主要原因是為了邊吃邊聊，不好意思地沖史進笑笑，和聲說道：「師弟幫我們整壇酒，再看著弄兩隻燒雞烤鴨吧。」
史進聞言立即去屋內取出他們所要吃食，盛放在碗碟之中就給他們端上了桌。這四人邊吃邊繼續爭論著，手和嘴巴一刻不得空。
史進此刻也得閑，坐在一邊聽聞他們激烈的爭論，只聽得有人說道：「王師兄所言有些道理，但我依然堅持西楚東越近來所盛行的婉約文風美則美亦，但毫無風骨可言。大丈夫怎可耽迷於此種詩文？」
「師弟此言偏頗，我的意思是大家偏向不同文風可自取自己喜愛的詩詞研究鑒賞，但絕不可將個人喜惡強加於其他師兄弟。這不是咱們文昌社成立的初衷！」
史進在旁聽明白了，這是一群愛好研究詩詞歌賦的讀書人組成的社團，正在針對某種文風進行討論。這時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薊城內也採購了不少關於詩詞的書籍，連忙從時空戒中取出幾本，走到眾人身邊說道：
「諸位師兄，我當初在城內買了些詩集點評，不知你們可有需求。」
兩個正在激烈爭論的學生回頭一看他手中的書名，正是如今最知名的文壇大家所作的詩詞批註。其中一人劈手就奪過一本，嘩嘩翻到其中某一頁指著其中的一段話喊道：「你看，李大家與我的意見一致，對這首東越駢文批評居多，師兄你難道認為你的見解比李大家更為正確嗎？」
那位師兄也十分不服氣，也從史進手中拿走一本書翻啊翻，找出支持自己論點的證據再次據理力爭起來。另外兩位也各從史進手中拿了一本詩集翻閱起來，但他們各個此前都是直接用手抓著肉食啃咬，手上自然沾染了不少油跡。
史進在一旁看的尷尬不已，這幾位師兄也未說到底是買還是不買，就把書籍弄得滿是油污，無法再售賣。自己在一旁又不好意思多說什麼，打算著自認倒霉，就當結個善緣了。
嘚虧最早與史進點菜的那位師兄有眼力見，說道：「師弟，這幾本詩集就賣予我等吧。你那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書籍？一併拿出來唄，正好咱們幾個愛好於此。」說著，從腰間掏出兩片金光閃閃的金葉子遞給史進。
史進一看，想著這又是有錢的主，連笨重的銀子都不屑於帶，出手必以金子結賬，必須要伺候好。連忙跑屋內又從時空戒中拿出一摞詩詞歌賦選集，置於他們身旁的一桌檯面上。
「各位師兄，你們如果不購買可以先拿著看看，但是看的時候手上務必注意乾淨吶，不然其他師兄弟們可就無法再翻閱了。」
這令在座四人興緻更高，也不坐在原來的座位上繼續吃肉喝酒了，紛紛起身洗洗手換到摞滿書籍的那張桌邊坐下。
「師弟，看不出來你也是個同道中人，藏書頗豐。不過這些詩集為何我等都未收藏過，何時出版發行的？」
「都是時下文壇最流行的，我去城裡採購食物之時順手買回來的。師兄們若需要便轉手賣予你們了。我就是個粗鄙的生意人，看不懂詩詞歌賦。」
那文昌社四人大喜，在那摞書中翻翻撿撿，各自分了幾本收於身前。還是那有錢的師兄，又多掏了兩張金葉子遞給史進。史進略作推辭就收入囊中。
這書籍買賣本不指望掙錢，純粹是用來與師兄弟們交交朋友，拉進些關係。但若是真能賣出些黃金白銀那也是意外收穫。
而每日里下課後雷打不動必定會來喝上一壺的馬傑也開口向史進說道：「師弟你可買了話本小說回來？我有一遠方堂妹也在書院內修習，不知何時起喜歡上凡俗間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入山已兩年多了，出山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每見著我都央我出山去幫她帶些小說回來，煩不勝煩。」
史進自然是有的，進屋內又抱了一摞話本小說置於空桌上，任馬傑挑選。
此時下了早課的同窗逐漸增多，三三兩兩都向史進這裡匯聚而來。有的約三兩好友吃肉喝酒談天說地，有的獨坐一旁以閑談雜書配清酒一壺。有些來的遲的見無處可坐竟站著與朋友談笑風生。教職工宿舍前這片空地好不熱鬧。
但人多了，自然麻煩也來了。比利所住宿舍雖是獨間，但一棟樓中可容納二十四人居住。而史進的老熟人，藏經閣的黃鶴先生正巧與比利住同一棟，同一層。
這日他結束晨間的工作，打算回自己住處休憩一會，可沒想到走到宿舍樓前卻發現人頭攢動，一群學生圍坐在樓前空地上擺著的幾張桌椅旁，十分嘈雜紛亂。
黃鶴愣了半晌，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看見熟識的史進正從宿舍樓內端進端出一些食物和酒水，忙碌地宛如一個店小二。
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史進的胳膊，厲聲質問道：「史進，這是怎麼回事？」
史進也不知道自己搞出來的食肆會如此熱鬧，也正擔心住在四周的先生們是否會有意見，結果正巧被黃鶴抓了個正著，心裡十分沒底氣。連忙抱拳作揖道歉道：
「先生，我在此招呼諸位師兄弟一道聚會飲酒，沒想到會驚擾到您，您一定多多擔待。」說完還將手中一壇本該拿給一位師兄的白酒雙手奉給黃鶴。
黃鶴這時聞到從酒罈封口中傳來的一絲酒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其實美酒對騰雲境的修士早已沒了任何作用，酒水下肚也不會讓他們神志有一絲動搖。
可這不代表他們對美酒的酒香會無動於衷，畢竟五感知覺還在，甚至比修鍊之前更加敏銳。
傳說中仙庭的神官神將宴請賓客之時，也會以仙果仙酒來招待貴客。這說明美酒對仙人都有著誘惑力，更何況凡間一個騰雲境修士。
黃鶴正準備收下酒罈，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計較，誰知突聽史進說道：「今後可能還會多多叨擾，黃鶴先生多多見諒。」
老修士差點沒抓穩手中酒罈，驚聲問道：「你是打算日後天天如此喧鬧？這成何體統，我們還怎麼休息？不行不行，不能由得你這麼亂搞，我這就去上報後勤，讓他們來管管這懊糟事！」
史進急的滿頭是汗，可又不知該如何解決，只知攥住黃鶴先生的袖管不敢就這麼讓他走掉。
正在這時，坐在一旁翻看小說半晌了的馬傑站起身來，跟黃鶴說道：「先生莫急，我這就勸師弟趕緊搬走。這事情確實是他考慮不周，先生就看在這壇美酒的份上，不要介意師弟的年輕不懂事了吧！」
馬傑的面子可比史進要大太多。不單單是因為他自身是個有天賦的修士，更是因為馬家也可直接對雪頂書院說上話。而馬傑作為馬家年輕一輩中重點培養的嫡系子孫，在書院長老會眼中怕是要比他這個已經毫無前景準備混日子養老的騰雲境修士更重要些。
黃鶴見馬傑說話還算客氣，也就借坡下驢，冷哼一聲道：「那就抓緊搬走。別擾了其他先生們的清凈。」說完就一手托著美酒進入了屋內。
史進對馬傑感激涕零，握住馬傑的手連聲道謝，可又愁眉苦臉起來。
「我搬去哪呢？」
馬傑努了努嘴，示意不遠處一片空地。比利所住的這棟宿舍樓，本就處于山谷最東邊一處半山腰上，附近的山腳下有塊空地由於距離山谷正中的幾座主樓太過偏遠，始終沒利用的起來。
史進大喜，連忙跑過去將堆在那的一堆雜草稍稍清理了一番，再回頭拜託各位師兄弟挪個身，好讓他將桌椅板凳一張紙搬過去。好些師兄弟也是好說話，見馬傑也願意相助史進，紛紛也搭把手。很快，史進初具規模的小食肆就挪了個位置。
這下可好，雖位置更僻靜些，但也完全不擔心會打擾到其他人。一幫師兄弟說說笑笑直到午後才逐漸散去。史進雖跑進跑出佯作到屋內取貨十分忙碌，可酒水飲食消耗的也極快。這短短一個中午就消耗掉許多庫存。
「師弟，你可嘚趕緊把這地收拾收拾。雖然咱們都不是矯情的人，可環境太差喝起酒來滋味也差了些。」一個師兄臨走時拍拍史進的肩膀，讓他要把食肆新地方收拾的清爽些。
之前搬過來時只是簡單整理了一下，如今地面還依然雜七雜八長著不少雜草灌木，看著實在礙眼。
但史進卻高興了起來。這代表著師兄們以後還會繼續來光顧。他從早間下課忙碌至今，卻也不覺勞累，擼起袖子就開始整理起地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