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工生活
「小史，過來把這些典籍清理一下。」
「小史，去把這幾本書目拿過來」
這是史進在進入藏經閣工作后，聽到最多的兩句話。每次老先生黃鶴只要一開口，他就立馬停下手裡的活，跑到櫃檯前，將先前所用的典籍用木車搬運回原本該有的位置。
藏經閣佔地極大，樓層頗多，所藏典籍浩如煙海。但藏經閣內除了兩位負責給來訪學生傳授典籍的大修士，以及門口負責安保隊員的修士，就只剩下史進一個人了。
據說這工作的上一任，是安保隊從山外尋來的凡人漢子，不但不懂修鍊更是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做起事情來總是出錯。
這讓藏經閣的黃鶴真人極為惱火，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學生願意頂上這工作，忙不迭讓安保處的修士將那凡人糙漢子送出山外。
摸著良心來說，史進對薪酬沒有什麼不滿。畢竟山外的凡人，有五十兩銀子都夠一家老小一年所需了，而自己如今大部分時間只需要搬搬書籍，整理整理典籍名冊，一天就有五兩銀子可拿。賺錢已比山外容易的太多。
可有些讓史進難過的，是同窗們的態度。都說俗人嫌貧愛富，可自己那些修士同窗又有幾份仙風道骨？
「呦，這不是咱們班的史進嗎。史進啊，幹活使點勁啊！別總是偷懶！」
每當有認識自己的同學來藏經閣購置書本典籍，總是會忍不住調侃他兩句。
尤其是以自己的舍友黃浩為典型的一部分中流學生，無論是天資還是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尤其喜歡調侃淪落到在書院幹活的貧苦出生的學生。
但史進是最特殊的那一個，畢竟他可是全書院知名的點招生，插班生，本來人人都以為他也是家境最優越的那一類學生，可如今的反差卻讓對他的嘲諷格外的大聲，格外的爽利。
黃浩怎能放過如此機會？他家境本也不差，父親也算是一方豪紳，輾轉託了好幾層關係才讓黃浩獲得三年前入學考核的機會，好不容易進入雪頂書院學習，可黃浩卻有些承受不住巨大的反差，心態崩掉了。
本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眾人的核心。可到了這裡，發現自己毫無值得別人誇讚羨艷的地方，竟泯然於眾人。
這種心理落差，令他曾經擁有的驕傲自豪全部離他而去。如今最大的幸福，就是與和他差不多的階層，嘲笑資質更差，家境更惡劣的其他學生。
只有此時，他才能找回未入學時，那種高人一等的心態。
「廢物孤兒…你們聽說了么，這是從後勤辦公室流傳的說法。這些先生呀，嘴上也不留點口德。」
這日午間，黃浩陪同自己兩位友人一同來購置典籍，看到史進在忙前忙后幫他們找書來給金珠真人以書法複製、灌頂，嘴巴又閑不住了。他身邊的兩個學生也「嘿嘿」地笑了起來。
表面上是在談論後勤辦公室對史進的輕視，可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搓揉摩挲著腰間所掛晶瑩剔透的糯冰玉佩，掩不住的自矜之意。
史進撇撇嘴，未搭腔。他知道黃浩此時此刻心裡的優越感有多麼的強烈，幸福感有多麼的旺盛。
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人，越享受這種通過比較帶來的幸福感。反觀各國王公貴族後裔，從來不會說這些多餘的話來找存在感。
當然，有極大的可能是，無論史進是貧是富，他們都沒把史進放在眼裡。
黃浩與友人如此作態，與此間負責人金珠真人從無阻攔有很大關係。
金珠真人是雪頂書院長老會中少見的女性，聽說已年過三百有餘，但早已是暉陽境的大修士，如今堪堪算人到中年。不過無論肌膚還是體態，都保養的極好。
但金珠真人卻對身邊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只負責完成自己看顧典籍的工作。每每有學生當著他的面譏諷史進，她也都當作沒聽到，從無斥責。
或許對他們這些還有望長生大道的大修士來說，眼前的一切都不足以讓他們分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精力去關注。
史進在初始的不習慣之後，也樂得清閑，每日只顧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不用費心思去與金珠處理關係。好在與史進有直接對接的老先生黃鶴還算慈眉善目，每次吩咐史進將醍醐灌頂后的典籍收藏起來，總是和顏悅色。
這讓他心中好受一些。
但最能支持他堅持下去的動力，還是與這些典籍為伴。每本書冊都被下了禁制，只有金珠和黃鶴可以用術法將樹頁的內容直接輸入到學生的識海中。史進在搬運整理時，不可能打得開這些書籍。
可看著這些書籍的名字，他會根據分類區域猜測這些書籍的作用，再從購買借閱的頻率來揣測實用度。史進在心底列出了長長的一串書單。那都是史進覺得對自己有用，日後需要購買的典籍。
這也讓他有了繼續幹活的盼頭。
不過這般苦兮兮的搬書，整理，只能勉強維持溫飽，每周能結餘下來十餘兩銀子已是極限了。他的目標是價值三枚赭銀幣的《道書十二種》，換成銀兩至少價值四千多兩白銀。
靠自己如今這般勤工儉學，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最近這一個月來，史進已經不敢按照《悟真篇》呼吸吐納了；上先生們的課程時，也盡量讓自己想東想西，不去聽講解。
雖然這是對自己生命極大的浪費，但史進不敢再有寸步精進。否則突破到琴心境，就面臨無功法可修的尷尬境遇。
就算己字班的先生會傳道受業解惑，但也是以典籍為根本。不看原文，只聽講解無異於聽天書。
於是他最近半年只要空下來，只會以曼特拉冥想術錘鍊自己的精神力，以精神力的進步來彌補內心的失落和空虛。
那日凌晨，史進正坐在自己的床鋪上。一宿舍四個人，沒一個睡覺。夜間本來就是修鍊之人打坐練氣的主要時間。史進所坐姿態與其他舍友打坐修鍊姿態極類似，可三個舍友都不知其實他是在冥想。
恍恍惚惚間，史進察覺到自己腦海有些昏沉。這令他有些詫異。往日冥想雖也會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可卻沒有現在這樣想醒卻又醒不來的感覺。
冥想出岔子了嗎？史進有些擔心自己的身體，可現在好似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眼睛都睜不開來。
下一刻，腦海中突傳來一陣轟鳴聲，頭腦宛如破開一般傳來撕裂的疼痛。可這痛感轉瞬即逝，史進發現自己又重新獲得了對身體的掌控權。
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睜開眼，看看自己的手腳，沒有變化，摸摸前胸後背，也沒任何不妥。
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史進使勁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卻感覺自己的腦袋輕快了許多，好似從原先的悶葫蘆，被四面打開了窗戶，還颼颼往裡面灌風。
史進冷靜下來仔細感受身體的不同。眼睛更好使了，在漆黑無燈的夜裡，還看得清對面床鋪上坐著的童軒臉上的汗毛。耳朵更靈敏了，窗外草叢裡的蟲鳴從未如此刻般吵鬧。
更大的變化是，自己的精神力好似外溢了。伸出手來摸摸自己的頭，可還未觸碰到頭皮，腦海中就感受到了手指的形狀，觸感。甚至連指紋都能感受的清。
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受。
史進猜測，自己的精神力到達了一個新的層次。他這個比利口中的魔法天才終於從魔法學徒成為正式的初級魔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