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隻兔子引發的血案
如今正是農曆八九月份，秋高氣爽。史進自打修鍊之後身體強健許多，如今身上依然穿著炎夏的短褲汗衫，腳蹬草鞋，完全不覺得寒冷。
「老師，我們有必要如此焦急的趕路嗎？」史進畢竟少年心性，從未出過遠門，貪戀沿途風景。可老師在兩人身上都施了風系術法，奔跑起來風馳電掣，吹得眼都睜不開，更不用說遊山玩水了。
「憨貨，你還有心情慢悠悠地閑逛？你知不知道一旦被你成功突破到琴心境，沒有合適的功法引導，體內氣機易散亂而不自知，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史進一聽之下，傻了眼。他本以為第二境築基階段沒有高階典籍或功法引導頂多只是耽誤了點時間，沒想到這麼嚴峻。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老師我修為也算高深了，為何每日里堅持打坐冥想？並不是希冀著短時間內更進一步，而是到了我這樣的階段，若是不堅持冥想束縛精神力，會被外界的紛擾環境搞得頭腦混亂，魔力失控。」
比利板著臉又給史進上了一課。
「那我們快走吧，我們之前的速度也太慢了些。」史進反而倒過來催比利加速行進。
「別急，我累了，找個地方喘口氣。你去找點東西來吃。」比利反而不急了，往路邊的大青石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一副打定主意不起來的樣子。
史進有些無奈，摸了摸額頭不知如何是好。
「這荒郊野嶺的，我上哪給你找東西吃去呀？」
「正好弄點野味，你身為修鍊之人，這點小事難道還能難得到你嗎？快去！」
史進無奈，只得往森林深處走去。師徒二人為了趕近道，在魔法的加持下也不怕多費力氣，盡挑林間近道去走。
如今所走小道四周皆為樹林，真的要打野味倒也不難。史進自幼在老山腳下的小村長大，上山砍柴燒炭也是主要營生，真的想辦法去弄點肉食不是難事。於是隨口抱怨幾句就老老實實去找野味去了。
往林野深處走去，史進仔細觀察著泥土和植物，觀察是否有動物活動的痕迹。不知不覺間已在小樹林間踱步有半個鐘頭，可始終一無所獲。一籌莫展之間，餘光突然發現附近的灌木叢抖動了一下。
長期靠山吃山的經驗告訴史進，這應該是個小型動物，這令他有些欣慰，搜尋了半天時間總歸是沒白花。小心翼翼往那處灌木叢靠近，可一個沒在意右腳竟踩碎了一片碎葉。
清脆的「嘎吱」一聲，史進心叫不好的一瞬間，灌木叢中越出一個灰白色的物體，飛速向遠處奔跑。
是只野兔！史進無暇多想，立馬跟著跑了過去。錯失這隻獵物怕是還要重新再花時間去搜尋。
野兔跑起來飛快，好在這附近並無地洞與樹洞讓兔子鑽進。史進就這麼跟著跑，不知不覺間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被先天真氣洗刷過的身體充分發揮了身為一個修鍊之人的優勢，遠距離長跑並未讓史進脫力。反而是兔子被飛速迫近的史進攆的全速奔躍，不敢停下。
一盞茶的功夫，兔子就已經跑不動了，摔落在地爬不起身。史進雖然也氣喘吁吁，但距離力竭還遠得很。一彎腰，從地上抄起地上微微抽搐的灰白色野兔，
兔身劇烈抖動一下，隨後一動不動。這小動物是被嚇死了，省的史進自己動手殺了。
把野兔抓回去，找水源剝洗一番，夠師徒兩人飽餐一頓。可史進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完全傻眼了。搜尋獵物的時候就已盲目走了半個鐘頭，現在再這麼一番追趕，哪裡還能辨別來時的方向。
沒辦法，史進只好憑感覺勉強找到一個方向，硬著頭皮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老師的性情，若是自己遲遲找不到回去的路，比利也一定有辦法尋得到他，可那時他就要面對比利無情的嘲笑了。
那可就太令人羞惱了！史進不能接受這樣的局面，他還是要嘗試自己找到來時的路。
如此漫無目的，史進越走越絕望，已經打算放棄抵抗，蹲坐在原地等著老師來找他了。正在這時，似乎是前方不遠處傳來人語交談聲。
這令史進精神振奮了許多，有人的話就可以問問路，總比自己如無頭蒼蠅在這片林間亂撞要好得多。他匆忙往前趕去。
繞過一片竹林，一個茅草搭建的小棚屋映入眼帘。史進走近一看，果然有兩個人蹲坐在小屋前，圍坐著篝火似是在用鐵鍋煮著什麼。
兩人皆穿著粗鞣的皮草製成的衣服，帶著皮帽。史進見他們腳邊的地上放著弓箭，估測著是進林間狩獵的獵人。他們一定對這裡的環境十分熟悉。
「兩位大哥！請問下你們知道從史家村往舞陽城走的那條小路在什麼方位嗎？」喜出望外的史進上前打了個招呼，連忙直截了當地問路。
兩個人被突然出聲的史進嚇了一跳，紛紛抬頭看向他。只見兩個人只是打量著他，卻不出聲回答他的問題。
「兩位大哥？你們知道嗎？」史進被他們看的心裡發毛，只得再出聲發問。可還是沒等來想要的答案。可其中一個獵人卻突然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似是討要著什麼。
「兔子拿來，正巧今天我們還沒收穫。」一陣粗糲的聲音從一個獵人滿臉的絡腮鬍內傳來。
史進感覺有些荒謬，自己只是問個路，怎麼還要付出一隻兔子的代價？這也太貴了吧？況且如果真把兔子給他們，老師見到了會怎麼想？這麼久了一無所獲？不行，那比迷路了還要丟人。
史進慌忙擺擺手。「兔子可不能給你們，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我老師等著我抓獵物回去烤給他吃呢！你們真的不知道史家村的方向嗎？如果能告知我的話，感激不盡！」
「少廢話！兔子拿來！」回答史進的卻是更加兇狠的嗓音，還有開弓拉弦指向他的竹箭。
史進覺得更加荒唐不可思議了，這兩個林間獵人竟然會為了一隻兔子沖自己射箭？不至於吧？一隻兔子才值幾個銅板？
單純質樸的小村青年本條件反射性的想要息事寧人，把兔子交出去就算了，可這時突然想起老師說過的話：
「既然你踏上了修鍊這條路，就一定要和老師我一樣，擁有雄霸一方的實力！」
史進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踏入修鍊之途已有一年有餘，怎麼今日卻反而被兩個鄉野匹夫嚇到了？
想到這，史進的膽氣突然粗了起來。「你們這兩個人無知小人，為了一隻兔子竟然想傷人性命？不願告訴我方向就罷了，我自離去就是了。你們若是敢真的放箭，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
話音未落，「嗖」地一聲，十餘米外的竹箭已直衝著史進的面門直衝而來。史進自修鍊《悟真篇》，已對外界環境感知更加敏銳，反應速度也提高了不少，千鈞一髮之際偏了偏頭，竹箭擦著耳畔飛到了身後，「篤」地一聲釘在了樹身上。
史進睜大了眼，竟然真的放箭了！他一時間氣憤難當，一股惡氣從胸腹湧上心頭。普通老百姓被這麼射中恐怕會有性命危險。難道我的命還沒有一隻兔子值錢？
兩個獵人面面相覷，他們大概也沒預料到史進的動作如此迅敏，可他們沒多想，繼續開弓拉箭，瞄準史進。
史進見狀不妙，將給他帶來危險的兔子往身旁一丟，飛速跑動起來。不過他並不是跑路，而是圍著兩個人迂迴轉圜。他不願就這麼繞過這兩人，自己身為修鍊者怎麼可以一點脾氣都沒有。
可從未與人打鬥過的史進一時之間完全沒有思路，難道憑藉身體近身搏鬥？可自己雖動作比較靈敏，但真實實在在挨上一下該痛還是會很痛的。
魔法！想到自己除了是修真者之外，可也身兼魔法師這一身份。自己當初引起老師的收徒之念不就依靠自己獨特的搓魔法的方式
腳步不停，繼續轉圈躲避兩把弓不斷射來的竹箭，口中默念早已背的爛熟的咒語：「發一爾因則浩」。這是火球術的咒語。他的雙手在胸前不停地搓啊搓，可始終沒等來灼熱的感覺。
一次不行，兩次不行，三次不行。可對方的竹箭卻不斷射來。
史進有些著急了，轉而使用自己另一個熟練的咒語，風刃術，同樣還是自己慣用的搓魔法手勢，口中咒語卻換了。
「澤爾絲桑木杏因則穩得」。
終於看得見自己調動的魔法元素的絢麗色彩了，史進開心的快哭了出來。淡藍色光輝迅速向雙手掌心彙集，史進迅即單掌往前一甩，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旋如刀刃般，涌動著從手掌邊緣顯現，向所指方向射出。
自己果然是風系大魔法師的徒弟，果然對風系魔法更親和些！這是史進此刻真實的感慨。
這一奇妙景象將兩個獵人驚呆了。東土大陸的凡人也聽聞有修真者可借天地元氣施展五行道法，可這兩個林間匹夫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想要欺侮的這個在深秋季節還穿短衣短褲的二傻子竟是個修鍊之人!
「咔嚓！」風刃將一個獵人手持的長弓割斷，並割破他身上所穿的皮草大衣，割破的裂口處立即噴湧出猩紅色的血漿。
兩個獵人一陣鬼叫，不敢再與史進多糾纏，立即轉頭就往林野深處跑去。史進卻並不解氣，一道又一道地搓著風刃術，不斷射向兩個踉蹌逃竄的背影。
已受傷的獵人動作比之同伴要慢上許多，背對著史進更是躲避不及，又連中三道風刃術，割裂的傷口流出的鮮血散落了一地。只奔出百餘米，就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地，看似是斃命了。
而他的同伴頭也不回，已經逃到看不清身影了。
史進接連施展數個初級魔法，此時消耗也過大，頭腦暈脹，昏昏沉沉。看著前方被自己打死的那個獵人，心頭有些惶恐，也有些害怕。
眼見餘光又瞥見自己扔在一旁的兔子，想到這一切爭執只是由於一隻兔子而起，心頭感覺更加五味雜陳，難以消化。
「呦！風刃術搓的越來越快了嘛！」史進突聽身後有人說話，猛地一回頭，是自己的老師，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一顆大樹的枝椏上。
「我等了半天看你還沒回來，正奇怪呢，突然感覺到魔法波動，就飛過來看看，果然是你小子。你怎麼敢用活人練風刃術？
史進強行振作了一下精神，略有些慌張地跟老師解釋：「我…我不知道會把他打死…他們要搶我的兔子，還用弓射我！」
「行了行了，你看你怕的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吃了大虧呢！」比利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隨手用法杖抖了一個火球術出來，射中不遠處的那具屍體並點燃，很快就燃燒殆盡。
「趕緊把這隻兔子收拾收拾烤來吃，我等到你現在，餓的都快把自己消化了！」比利催促自己的學生儘快燒火做飯。史進不理解為什麼老師竟可以把一具屍體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處理掉，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只好也壓下心頭種種複雜情緒，強行打起精神收拾起兔子來。正巧兩個獵人遺留的小屋有一些切割和烹飪工具，很快一隻烤的金黃的兔子就呈現在比利面前。
比利吃掉了大部分兔肉，吃的滿手都是油膩。他還不滿足地嗦了嗦手指，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你知道你今天做對了那些事，做錯了哪些事？」比利不等自己的學生還在吃肉，自己一吃飽就立即板起臉來講起大道理。
史進搖搖頭。被壓在他心頭的複雜情緒再次湧出，此時的他的確需要與老師好好聊聊，排解自己的壓力。手中未吃完的烤兔腿也再難以下咽。
「值得表揚的是，面對有人主動挑釁進攻，可以不慌張，理智應對，這是其一。狹路相逢勇者勝！你一定要明白這點，修真者打架很多時候與街頭混混鬥毆無異，不怕死的人不一定不死，但怕死的人一定會死的最快！」
「這也是為什麼修真界屢屢有以弱勝強的案例。修真者到達更高層的境界，無非是天人感應給你們帶來更玄妙的能力，比如開天眼，比如可騰雲駕霧，以及與天地靈氣更加親和。可這些卻不是直接的戰鬥本領。」
「戰鬥素養更多是通過以戰養戰的途徑來養成。你不懼怕戰鬥，這很好，這代表著你有著成為一個強者的潛質，而不是楊玉煥那種只知靠境界碾壓對手的鼠輩。」
「其二，以靈活的身法和遠程魔法攻擊進攻是一個很明智的決策。你從未經歷過像樣的戰鬥，但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你的直覺可以告訴你最合適的戰法。」
「可你要明白，令你佔優勢的並不是直覺，而是你經過判斷與決策下意識做出的正確選擇。所有的戰鬥都需要動腦筋，雖然出眾的戰鬥天賦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會給你帶來優勢，可只有習慣動腦去思考的人才可以活得最久。」
「下面說說你的問題。第一，你竟然試了三四次才發現自己用起火球術並不那麼順手，才知道要改用風刃術。對自己自身狀況做不到完全掌控是戰鬥的大忌，在真正命懸一線的戰鬥中，你這種白痴做法應該會讓你喪命無數回了。」
「第二點，你的本意並不是殺人，但你卻殺死了他。他們下手沒輕重，是因為他們是無知愚人，並不知道所面對的是什麼。可你卻是一個修真者，也是一個魔法師。你應該知道自己會給別人，會給外界環境帶來什麼樣的破壞。」
「今後面對修真界的爭鬥，務必慎重！可一旦出手一定要有不死不休的覺悟。這就是為什麼修真界如此兇險的緣由。凡人打架尚可拳拳到肉，以疼痛和傷疤給敵人以警示，修鍊之人之間可只有鮮血淋漓和白骨累累！」
比利說完頓了頓，看了看被自己說的懵掉了的學生，最後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用柔和的語調說道：
「你今天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是你一定要更加擅於鬥爭。你既然踏入了修仙這條路，日後必然會頻繁遇見與其他修真者的爭端。老師護的了你一時，可護不了你一世。」
此時史進心中的迷茫、慌張、恐懼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全部爆發，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真沒出息，打贏了還哭，若是打輸了你又該怎麼辦」比利笑嘻嘻地嘲笑著自己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