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陽光透過拉開窗簾的玻璃門,在地麵投下明亮的影子,白瓷的地磚讓光影曬得熱乎乎。
阮靜時邁著優雅的小碎步,走到這塊光影下,啪嘰躺倒,舒服打了個滾。寶石一樣的貓眼享受地半眯起來,平日裏圓圓的瞳孔,在強光下凝成兩條細細的豎線。
對於一隻貓來說,再也沒有比吃飽喝足曬太陽更舒服的事了,如果有,請告訴他,他一定要去體驗。
曬了一會,阮靜時烙餅似的給自己翻了個麵,眼前的景象飛快翻轉,坐在小馬紮上畫畫的莊棲,闖入他的視線。
陽光下的莊棲,看上去鮮活不少。
習慣了晚上在頂燈的白光下看他,總下意識覺得,莊棲蒼白得像紙糊出來的,風一吹,便要上天了。
還是現在這樣好。
阮靜時又翻了個身,這下直接滾到了莊棲腳邊,貓的身體很柔軟,他仰臥起坐一般,上半身直接坐起,貓爪抱住莊棲的小腿。
莊棲注意到它,用筆沒削的那頭,撓了撓它的下巴:“又想幹什麽?”
阮靜時挪動身體,兩隻貓爪搭到他的膝蓋上,躍躍欲試。
“你想上來?”莊棲把素描本拿開一點,拎起阮靜時放到自己腿上,順便提醒它,“坐好了,別亂動。”
阮靜時乖乖坐在他懷裏,認真看他畫畫。
素描本攤在膝頭,莊棲握著鉛筆的手白淨修長,骨節秀氣,漂亮得不像男生的手。
他落筆幾乎不用思考,仿佛白紙上已經繪滿線條,他筆尖所過之處,隻是在把隱形的魔咒解除,看得人很過癮。
這就是大神水平吧。
阮靜時看得很開心,發自內心的,因為一個人優秀,而為對方感到高興。
“我在畫你。”莊棲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我看出來啦。阮靜時心中回應,這是我們相遇那天,主角是我,另一個沒出鏡的,是你。
莊棲編故事不怎麽樣,畫東西絕對是沒得說,每一幀都像是電影的分鏡頭,銜接自然,十分精美。
隻要給了他現成的故事,瞬間像擁有巧奪天工之能匠師,獲得了珍貴的原石,即將締造傳世之寶。
就是搞不懂,感情這麽細膩的人,神經為什麽會粗成那德行……
阮靜時看著他筆下經過想象加工的自己,胡須忍不住翹了翹。
這樣一看,變成貓也不完全是壞事。跟奇遇一樣,自己以這樣的方式,和一個原本不認識的人,有了這樣奇妙的經曆。
莊棲畫完應該會放網上吧,自己要找機會一張張存下來,留到以後都是珍貴的回憶。
午休結束前,莊棲回了公司,老吳看到他向來沒有好臉色,不過這次什麽也沒說,把他當空氣無視了。
換了平時當然不會有這麽好待遇,少說也要來幾句挖苦,昨天莊棲那一病,倒是讓老吳收斂了幾分,他雖然對人百般刁難,但這是建立在他知道莊棲不會跟他計較,真把人擠兌走了,對他來說也沒多少好處。
自從家裏多了傻貓,莊棲加班會盡量把東西帶回去弄,實在不行,隻能托錢不盡給貓帶份飯。
阮靜時也希望莊棲能早點回來,一人待在小小的房間裏,和坐牢沒區別,雖然現在多了一台電腦可以沒事摸兩把,能做的事卻十分有限。
他試著在網上搜索有關自己車禍的新聞,結果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應該是家裏壓下去了。
大哥的反應,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在沒發現他屍體之前,家人應該都不願意相信他死了。一定有不少人,冒充他的名義給家裏發過類似的消息……
大哥他們,已經從最初的滿懷期待,變得麻木了吧。
阮靜時越想越覺得難受,他把臉埋進莊棲的枕頭裏,整隻貓又頹又喪。
莊棲一回來,看到的又是一隻鬱鬱寡歡的貓。
他放下東西,納悶走到床邊,將貓翻過來,和那張狗啃的貓臉麵麵相對:“你又怎麽了?思春了?”
阮靜時真的服了他,從哪裏可以看出這是思春?我明明很難過好不好!
讓莊棲這一打岔,阮靜時心中的沉悶頓時衝淡不少,心情從負數重歸平均值。
莊棲卻對此一無所知,還在執著於弄清貓是不是思春了。他把阮靜時肚皮朝上的在床上擺弄好,鏡片上冷光一閃,手指準確戳一個柔軟的小球。
“喵!!!!”
阮靜時在他手下劇烈掙紮,四隻不具備殺傷力的貓爪,一邊亂揮,一邊還要注意著別誤傷到人。
你怎麽回事啊莊棲小同誌,你這種行為非常失禮,要不是每天吃你的飯,睡你的窩,我這會已經要罵人了!
莊棲嚇了一跳,沒想到貓會有這麽大反應,手一下縮了回去。
他對著貓狐疑看了許久,沒多少血色的唇張合片刻,有些不知所措問道:“你是不是……蛋疼?”所以才這麽憂傷?
蛋蛋的憂傷……虧你想的出來!
阮靜時簡直要給他跪了,莊棲在一旁拿出手機搜索,不知道哪個無良的赤腳醫生給出建議,說這種情況要盡快帶寵物去醫院切除,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莊棲肯定是信了,臉色比剛才還要讓人心疼。
不不不,你千萬別信啊,你看我,好著呢!
阮靜時忙跳到他麵前手舞足蹈比劃著,可是莊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什麽也看不見了。
他拿著手機走上陽台,阮靜時連忙跟過去,兩條後腿直立的行走,前爪拍著莊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你摸啊,我給你摸,求你快摸啊,它們真的一點也不疼……啊,我不要當太監!
莊棲打電話給自己身邊唯一能谘詢這方麵事宜的人,正在附近和女同事約飯的錢叔叔,很快趕來了。
錢不盡一進門,阮靜時就在門邊雙腳直立著打拳,致力於證明自己無病無痛,哪兒都好著呢!
錢不盡的神經到底還沒粗成莊棲那樣,對著異常活躍的貓瞠目結舌:“你確定這跟你形容的是同一隻貓?我怎麽覺得它不僅不抑鬱,還有點人來瘋啊?”
要不是做不到,阮靜時就差對他豎大拇指了,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嘛!
莊棲簡單把事情經過給他描述了一遍,錢不盡聽完摸了摸下巴,提議道:“會不會是弄錯了啊,你再試試看?”
莊棲也覺得再確認下,沒什麽壞處,他正要把貓抱過來,阮靜時已經跳到他麵前,自己躺平了。
你快摸,它真的一點也不疼!
急於為給自己驗明正身的阮靜時,不停用目光催促莊棲趕緊動手。
莊棲正要去再戳一下,錢不盡想到了什麽,又在一旁說:“其實,也用不著確認。等你帶它做絕育的時候,這一刀遲早要挨,今天這蛋疼啊,唉,說不好就是它的命。”
阮靜時:“……”
誰也別攔他,蛋可以不要,姓錢的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