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莊棲沒想到,這隻貓竟然真跟他回來了。


  昏暗的樓道裏,一人一貓立在防盜門前,一個抬起腦袋,一個低下頭,大眼瞪小眼。


  阮靜時在疑惑,怎麽還不開門,忘帶鑰匙了?


  莊棲滿心糾結,養貓和雲吸貓是不同的,吸外麵的貓可以玩完就走,養貓可是要負責任的。


  再怎麽後悔,祖宗已經請回來了,莊棲開了門,貓卻噠噠噠跑到一旁,抖了抖毛上的水,把兩隻小爪子在台階上拍幹淨,這才回到莊棲身邊。


  莊棲看它的眼神柔和不少,門縫也開得稍大了些,阮靜時試探著走進去,全然不知身邊的男人,前一秒還想提著它的後脖頸子,把它丟出樓道。


  一進門,阮靜時便讓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這是人住的地方?

  不到十平米,不知該稱為門廳還是客廳的地方,一眼看去堆滿雜物,有擠滿鞋的低矮鞋架,拉鏈隻能拉上一半的褪色衣櫥,還有各種疊在一起,不知所謂的紙殼箱,阮靜時一隻貓,走在這裏都有種無從下爪的感覺。


  這是豬圈吧,豬圈都比這幹淨!這男的看起來人模狗樣,怎麽住的地方這麽髒亂差??


  “別亂走。”莊棲嫌棄地用鞋尖把攔路的易拉罐撥到一旁,“那是別人的房間。”


  阮靜時跟著他走到最裏間,看清門內的情況,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一半。


  為什麽是一半?

  因為這房間實在太小了!


  不客氣的說,連他家的浴缸都放不下。


  沒比外麵那十平大上多少的地方,擺了張單人床,床尾處支著簡易折疊桌,上麵放著電腦、筆筒、素描本,還有一塊連接電腦畫畫的板子,其他……再沒有別的東西。


  “你先找地方待著,別動我東西,床不許上。”


  床是緊貼牆壁放的,左側空出的部分,僅能容納一人勉強通過。


  莊棲此刻便站在床沿和另一側牆壁的縫隙間,手裏拎著塊遮牆用的簾子,唰一下拉開了。


  阮靜時這才發現,那竟然是塊窗簾。


  窗簾背後是一扇玻璃的推拉門,門後有一個極小的陽台,莊棲走到占去陽台一半麵積的衣櫃前,把壓箱底的浴巾找出來,又拿了一身自己的幹淨的衣服,帶上沐浴用品,招呼阮靜時跟上來。


  “趁他們都沒回來,帶你洗個澡。”


  能洗澡阮靜時還是很開心的,但是,跟眼前這個人一起洗……他可是個gay啊!

  莊棲進了浴室,放下東西,一回頭,那個板正的身影又像個小雕像僵在了門口。


  “現在才知道後悔?”莊棲覺得挺有意思,“你要是不想在這兒待,沒關係,我明天上班再把你送回去。”


  別別別,不就是洗澡嗎,我洗。


  阮靜時踏著小貓步糾結地走進去。


  大不了,我全程閉眼,不看你就是了。


  門在身後落了鎖,水流濺在地麵,浴室裏很快騰起水霧。


  莊棲試了下水溫,對阮靜時說:“過來。”


  阮靜時聞聲辨位,緊閉雙目,晃晃悠悠往他那邊走。


  莊棲看他這模樣,笑了:“你喝醉酒了嗎?走直線,貓步不都是直的嗎,你怕不是個假貓。”


  囉嗦,對著一隻貓話還這麽多。


  阮靜時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卻發現對方的衣服還完好穿在身上,隻是腳上換了雙拖鞋。


  阮靜時放心了,還沒等他徹底放鬆享受熱水的衝刷,一隻手落到了他背上。


  “喵!”


  阮靜時感覺自己整隻貓要炸了,背後的觸感那麽鮮明,濕透的皮毛將感官放大數倍,對方一點微小的動作,對他來說都是異樣的折磨。


  屬於另一個男人的手,五指修長,不輕不重在他身上揉搓著,每劃過一處,都像有細小的電流竄過,酥.麻一片。


  他竟然……


  竟然、讓一個gay摸遍了全身!!


  阮靜時從小到大沒怕過什麽東西,除了gay。


  他上學那會兒,同寢有個不起眼的內向男生,有一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來找他告白。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男的還會喜歡上男的,大腦直接死機,想也不想拒絕了。


  後來,一次放假,他提前回了學校,一推寢室門,那個內向男生正和另一個男的在床上做,看到他也不見慌亂,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似乎挺痛快。


  他隻覺得惡心,午飯都吐出來了,從那以後,隻要看到兩個男的膩膩歪歪,過於親密,眼前都會閃過那兩具交疊的□□,反胃,想吐。


  為了躲gay,學校宿舍他是再也不住了,直到現在,他也盡量避免和任何同性獨處一室,gay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太深。


  莊棲不知道自己手下的貓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他還是第一次洗貓,看哪裏都覺得新鮮,特別是對方肚皮上的兩排小紐扣。


  等等,這是公貓還是母貓?


  莊棲想著,拉開了對方一條腿,視線飛快一掃。


  嗯,公的。


  阮靜時都快瘋了,這個四眼仔到底怎麽回事,簡直無恥,下流,變態!

  手底的貓越來越不聽話,劇烈掙紮著想擺脫他的控製,莊棲剛打了沐浴露的手,食指中指輕輕夾住那兩個圓球:“再動一下,我讓你這輩子都找不了小母貓。”


  這招果然好用,貓一下子安靜了。


  阮靜時覺得自己已經是一隻廢貓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樣懲罰他。


  洗完了貓,莊棲用浴巾包著,把它先送回房間,自己又回去簡單衝了下,等他出來,另一戶人家也回來了。


  房東不同意養動物,另外兩家住戶,雖然沒養動物,但一個把自己女朋友接來了,另一個有樣學樣,最近男朋友也在這兒長住了。


  盡管大家都不是什麽老實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莊棲並不想這麽快讓他們知道,自己帶回來一隻貓。


  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隻貓他能養多久,興許沒兩天又送回原處了。


  晚飯是莊棲親手做的,在弄清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後,他試著做了蛋羹,加了肉末,灑了一點鹽花,晾涼後,撥到盤子裏喂貓。


  阮靜時沒得選,嚐了下,除了淡了點,好像也不是很難吃。


  等他舔幹淨盤子,想看看還有沒有,一抬腦袋,莊棲正坐在床邊吃餅幹,身前放著個套了垃圾袋的紙簍,用來接餅幹渣。


  莊棲注意到它的目光,又看了幹淨得能反光的盤子,說:“沒了,你餓那麽久,少吃一點。”


  阮靜時忽然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有點想像之前那個夜晚,上前蹭一蹭他的手背。


  其實,在跟這個男人回來的路上,阮靜時就想明白了,他想象力是豐富了點,但還不至於一點邏輯不講,這個男人根本不可能是什麽犯罪嫌疑人。


  一個人,之所以會對一隻貓說那麽多,大概是因為太寂寞了。


  平時說不出的話,在沒人的地方,麵對非人的生物,反而能輕易說出口。


  莊棲把餐具送回廚房,洗幹淨後單獨放到一邊,作為貓貓專用。


  回去的路上,他碰到另一家住戶,順便要了個空紙箱,拿進了房間。


  鋪上柔軟的墊子和洗幹淨的舊床單,莊棲勉強搭了個窩,把貓丟進去。


  之後他就沒再管這隻貓,難得今天不加班,他還要把手裏的私活趕一趕,一個個都快到交稿日期了。


  阮靜時縮在箱子裏,這待遇如今他也懶得計較了,風吹不著,雨淋不到,還洗得香噴噴的,比起前兩天的遭遇已經好太多了。


  聞著床單上淡淡的洗衣粉香,阮靜時合上眼,緩緩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到了半夜,睡醒的大貓精神抖擻從紙箱裏爬出來,伸了個懶腰,開始巡視自己的領地。


  領地太小,沒兩下便巡視完了,阮靜時停在床尾的折疊桌前,那個把自己撿回來的男人,趴在上麵睡著了。


  工作也沒個工作的樣子……


  阮靜時正想一爪子把他拍起來,看到電腦屏幕上停留的“郵件發送成功”界麵,和規規矩矩插在筆座上的筆,抬起的前爪又放下了。


  仔細看看,這四眼仔長得真不錯,應該是很能招小姑娘喜歡的類型,五官十分俊秀,麵部每一處線條都透著說不出的柔和,睫毛很長,微微上翹,隻要他不睜眼,說這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都有人信。


  這人不笑的時候,一雙黑沉沉的眼,像是遺落山裏的寒玉,沾染了晨露和霧靄的濕涼,倒讓人有些看不透他了。


  阮靜時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鑽回紙箱繼續睡的,等他被人吵醒,外麵的太陽早已升起。


  趴在桌上睡了半宿的人,這會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臨走前他看了一眼自己坐了一夜的地方,又折回來,把床單上那一小塊褶皺拉平了。


  床又恢複了最初的平整,幹淨得像是酒店裏的樣板床,沒有半點人氣。


  阮靜時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這個四眼仔也沒那麽討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莊木西: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一隻貓,一隻疑似恐同的貓,一步步實現自我攻略,最後還把自己掰彎了……這是什麽神奇的劇情?


  阮喵喵:_(:з」∠)_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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