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若如初見

  我掙扎著起身,耳邊一遍遍回想著珩淵的話語。 

  放過朝歌兒?那麼小狐狸,你可知我現在的神力是從何而來的么。你這般護著他,想過我么。 

  我踉蹌後退堪堪穩住身子,雙手狠狠的握拳,指甲刺入掌心渾然不覺,思及虛空界一幕胸口痛的幾欲窒息。 

  『吾兒珩淵,此戰魂已封於汝元神中,不得已無破印,否則元神易毀。』 

  是我的錯,可若再來一次,我仍護住朝歌兒! 

  「秧歌已經為我而死了,我不能再讓她唯一的弟弟也消失在世間!不能!」我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墨林兒聞言后勃然大怒,拽著我便往後院推去,連著被我小心收藏的面紗和燈籠一併丟出后布下結界。 

  我蹲身剛要拾起燈籠和面紗,聽得墨林兒怒吼道:「他們的命便是命,神君的命便不是命了?你這般自私,還口口聲聲說傾慕神君。」 

  我拾起燈籠和面紗后無言的沉默,是我的錯,若是我死了能換回秧歌、紫鳳和珩淵,死又何懼! 

  墨林兒吐出一大口濁氣,道:「除非神君活過來,否則我絕不會再讓你踏進長生殿半步!」 

  結界如有感知般閃過一絲冷茫,直到墨林兒的背影消失在後院,我這才以手捂面。 

  在我走到紫鳳居所后,外面士兵筆直站了兩大排,居所內是嚶嚶的哭泣聲。本以為是寐蕪接到紫鳳的噩耗后哭泣,待我踏進屋內卻是丫頭跪了一地。 

  寐蕪她誕下一女,名字都還未給她取便將其託付給了君臨,隨紫鳳而去了。 

  心口一陣頓痛,直到君臨小心翼翼的抱著襁褓走了過來,滿目柔情,生怕驚醒了襁褓中的孩子。 

  嘴巴泛著微微苦澀,將定魂珠放入君臨掌心中見君臨眸光一亮忙接過定魂珠。 

  「朝歌讓我交給你的。」 

  君臨點點頭,鄭重道:「恰巧這孩子的魂魄也有殘缺,定魂珠堪堪能護住她的魂魄。」 

  襁褓中的孩子小小的五官長著頗為俊俏,我心生悸動期意的望著君臨,「我能抱抱嗎?」 

  他極為小心的將襁褓放入我手中,施法將定魂珠送入孩子體內,一時間光芒大盛晃暈我雙眸。 

  抱著襁褓中的孩子我不由得泛著絲絲憐愛,輕聲問道:「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兒。」 

  「可取名了?」 

  君臨搖頭輕笑,雙眸眯成彎彎的月牙兒,「不如你來給她取吧。」 

  輕撫著她的細緻的眉眼,她似知曉我要為她取名了般倏爾睜開眼來朝軟糯我一笑,乾淨清澈。 

  「她出生便已絳衣裹身,望她此生如此般美好可愛。」我俯身輕輕在她眉宇間留下一吻。「便喚她絳嫵吧。」 

  「絳嫵。」君臨重複了一聲,「好,日後她便喚絳嫵。」 

  單手解下脖子上的鮫人淚將其藏在她襁褓中,輕聲道:「我來的匆忙未帶禮物,這鮫人淚乃是秧歌前往蒼穹海海底親自尋得,在我生辰之日贈我的及笄之禮,倒不如將其贈予絳嫵留個念想罷。祝願她歲歲良辰,歲歲永樂。」 

  說罷卻是淚意滿眶,我將襁褓小心翼翼交還給君臨后將袖中紫鳳的鳳翎擱至寐蕪身旁。 

  「姒錦,我們還是朋友么。」 

  君臨的聲音至身後傳來,我背對著他仰頭逼回淚花,哽咽聲卻出賣了我此刻的心境。 

  正如君臨所說,他從未害過我。可若非他借我之手盜取救贖藥水,珩淵也不會元神盡悔。 

  「你設計利用我,謀害珩淵之時想過我們是朋友么。我真心待你,換來的是我從未觸及過君臨,那麼陌生,陌生到令人心顫。」 

  君臨動了動唇角,「對不住!我只是想令他嘗嘗失去心上人的感覺,我從未想過要他元神盡毀。」 

  望著漆黑的蒼穹,我幽幽吐出一口氣。 

  「可曾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你就平躺在萬劫窟路口,鼻青臉腫,仍見飛眉入鬢,長相極美。」我側首清淺一笑,「君臨你說,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 

  *** 

  沿著青丘桃花溪走過一圈又一圈,四周皆是回憶。 

  猶記那年剛化成人形的少年朝歌,茶白色衣袍裹身,漂亮的眸子裡帶著一股氤氳的霧氣。 

  「姒錦姐姐,朝歌美嗎?」 

  「朝歌兒可是咱們青丘山第一美男子。」 

  朝歌羞紅了雙頰,「那朝歌長大以後能否做姒錦姐姐的夫君?」 

  少年臉頰細細的絨毛在陽光照射下如同金色的薄紗,嫵媚的狐狸眼中滿滿都是純凈而羞澀的笑意。 

  秧歌湊過來揪著他的右耳,調侃道:「你這臭小子剛化成人形你調戲姒錦了?」 

  「姐姐你弄疼我了,我是真的喜歡姒錦姐姐~」朝歌揉揉右耳,眼眶裡盛滿晶瑩的淚滴卻格外堅定,發誓般的大叫:「我一定要娶姒錦姐姐做我的娘子!」 

  我卧倒在溪邊任由淚意流淌,回憶皆在,回憶中的人兒卻是離我而去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指腹一寸寸拂過粗糙的桃枝,滿心的悲哀終是化作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看著衣襟上妖治的鮮血我卻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這一切皆因我而起,倘若我不曾教唆朝歌去魔界為我尋得地圖,他就不會中滅魂咒,我也不用前往九幽取施咒之人的心頭血。更不會結識珩淵,不會盜取他的救贖,更不會害他元神盡悔。 

  踉蹌起身朝我閨房的閣樓走去,恰巧遇見眉宇間淡淡憂傷的娘親。 

  「小姒錦,你這是怎麼了!」娘親見著我衣襟上的鮮血急忙飛奔過來,執起我的手腕便答脈。 

  「無礙,娘親莫擔心。」 

  「脈象上看並無大礙,不如讓你爹爹替你瞅瞅?」 

  她一面走一面在我閨房內拿來濕毛巾拭去我嘴邊乾涸的鮮血。 

  我心中暖意悄然升起,「姒錦真無大礙,只是看著舊景憶起舊人罷了。」 

  娘親輕嘆一聲將我攬進懷中,柔聲道:「自你出生起我便希望你此生安樂無憂。秧歌之死你也無需自責,我們都與你一樣感同身受。你心結在,我們無論如何開導你都聽不進,不如你去人間四處走走,倘若有朝一日心結已解便再回到青丘,那時爹爹在,娘親也在。」 

  任由淚水肆意臉頰,我哽咽道:「謝謝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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