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的世界
那場海戰已經過去了近幾十年。
這是一個我從未所知的新世界。
就在我原先的世界，人類對海洋的統治爭奪就沒有停止過。
1805年，納爾遜在勝利號上率領皇家海軍在特拉法加海戰以雙縱陣型強攻擊敗了法國和西班牙的聯合艦隊，使英國成為近一個世紀的統治著海洋霸主。
東鄉平八郎則在對馬海峽海戰中率領日本海軍以弱勝強，擊敗不可一世的沙俄海軍，整個歐洲為此震驚。從此日本成為亞洲地區最強大的國家。
馬漢著名的海權論對美國海軍造成了深遠的影響，經歷珍珠港的恥辱后。美國海軍在中途島以少勝多擊敗日本強大的聯合艦隊，最後替代英國成為這個世界的新霸主。
即使經歷了兩次慘烈的世界大戰，無數的船艦沉沒大洋，許多人葬身海底，卻依然阻擋不了人類對海洋的狂熱。
我的名字叫紀海。
我的爺爺曾經在一艘戰列艦上當過水手。長年的海上生活讓他把自己所在的軍艦當成了家，他的青春幾乎都是在海洋上上度過的。
我的父親是個殘疾人，儘管不能像我爺爺一樣去參加海軍。但他對海洋的渴望戰勝了身體的痛苦，憑著自己學到的專業知識在一艘貨輪上當上了大副。
但我覺得大海的生活是很枯燥乏味的，在海上長時間漂流，有時候近幾個月不能登上陸地。一整天下來只能看見天空以及那無邊無際的海色，我很難理解我的父輩為什麼執著於大海。
我原先生活的時代是屬於導彈的時代，大艦巨炮已經徹底地退出了世界舞台。一艘小小的護衛艦，就可以遠遠地發射數枚導彈解決一艘巨大戰列艦。
「這是無聊的兵器，他們只需要緊緊地盯住雷達上的信號然後鎖定發射，直到紅色的光點消失。計算機甚至可以計算出到達目標所需要的時間，精確到秒。」
至少我爺爺是這麼想的。
「飛機則可以把導彈射程擴大到更遠的距離外，戰爭通常就在你視線之外結束了。航母顯得非常重要，從二戰開始戰列艦大多數只能給航空母艦當護衛。」
「孩子啊，真希望當時你也在戰列艦上服役，那主炮齊射轟鳴的火光是我一生中難忘的場景。」
我爺爺像個念念叨叨的煩老頭向我訴說著自己曾經在海軍服役的榮光，大艦巨炮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浪漫。
不過現在我終於也有機會體驗一下我爺爺那段大艦巨炮的歲月了。
……
2078年漢水海軍基地
紀海正站在一座大橋上，這座建立於長江上的大橋比他原先印象中的還要高。這是一座懸索橋，打在江里用來承重的柱子已經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懸索的拉力來承受所有的重量。
你要問為什麼從漢水下游所有的長江大橋全部都沒有橋墩，那是為了保證所有的軍艦能夠順利通過。就連橋的高度和過去相比也增加了，僅保證了戰艦通暢無阻也能讓上面的行人車輛安全過江。
美國紐約有一座金門大橋，中國長江則有無數座「金門小橋」。
自從那場太平洋決戰以人類一方慘敗的結局后，所有國家的臨海港口和造船廠都被外星人重點打擊。包括華夏在內的江南造船廠以及大連造船廠都化作了一片廢墟。
各國開始在運河或者內河航道附近建立起了新的造船廠。這樣的話軍艦建造途中被攻擊的風險大幅減小，而且造完后也可以直接通過運河進入任何海域。
美國無恥地霸佔了巴拿馬運河，在巴拿馬城附近駐紮著大量軍隊。運河流域附近建立起許多造船廠，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艦艇通過運河前往美國西海岸或是東海岸執行任務。在歐盟那邊也有基爾運河在使用，當然這些運河都加大了寬度以保證人類設計最新式的戰列艦能夠順利通過。
不過最安全的還是中國的長江航道。外星人的海軍無法深入內陸作戰，他們的陸軍也暫時打不到武漢這麼遠的地方。
武漢居處大陸中部，一直就是中國南北陸地地區的交通要道，火車汽車不管從哪個方向來都必須經過長江。為了更好地統一集中利用物資人力，海軍內部一致同意在把造船廠建立在武漢。
為了讓長江發揮類似於運河的作用，實際上它也不能算作是運河。像巴拿馬運河是美國海軍重要的大西洋-太平洋通道，而長江顯得比較雞肋。
但中國海軍不得不改造長江流域，自從上海香港等地淪陷后就沒有任何一個港口能用了。陸軍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在陸地上勉強擋住外星人的攻擊，奪回海岸城市的戰略任務更是困難重重。
別的國家在失去港口后可以利用現成的運河把建造好的軍艦直接送入海洋。而中國卻要花費大量的金錢來改造長江，一些狹窄的航道都必須加寬以保證戰列艦通過。
這個工程比三峽大壩的建造還要難的多，從武漢到南京長江上所有的大橋全部都要拆除換成懸索橋，這是個巨大的工程量。同時還要考慮到改造長江后遇到暴雨天氣對附近居民造成洪災可能性。
儘管困難重重，但中國卻創造世界工程上的一個奇迹。
聯合國海軍總司令在聽聞這一消息后感慨說道：「我敢相信，只要給他們一塊陸地。勤勞智慧的東方人就能立馬從陸地的東邊挖出一條運河延伸直到西邊的海岸。」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年多了。
紀海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稍遠處的一座造船廠，很多電焊工都在進行露天工作，從這裡可以看到每個工人工作時的細節。船台上巨大的龍骨早就鋪設完畢，船底和肋骨看起來完成的還不錯。
現在人們正在製造甲板，準備安裝在船上。後面還有船舵，舾裝以及安裝炮塔等過程，估計按現代的技術最快一年就能下水服役。
這可是一艘戰列艦啊！
紀海想想都心動，這是他某種意義上第一次看見戰列艦。前世就沒有機會去美國海軍博物館看現存的戰列艦，而現在人民海軍服役的所有戰列艦都出去外海執行戰鬥任務去了，一般沒有幾年肯定是不會回到內陸了。
所以紀海每次都只能來到這座大橋上來看個大概樣子，這還得感謝造船廠離得近。再往上游的造船廠就看不到了，那裡可是正在建造著傳聞中的電磁軌道炮的超級戰列艦呢！
「小夥子，喜歡她嗎？我每次出來散步看見你天天都跑這裡來觀察這艘戰列艦啊。」
紀海這才注意到右手邊已經有個老人和他一起靠在橋沿上觀察著。
這座橋是基地旁邊的漢水往下游的第一座橋，橋附近就是新成立的海軍學院和造船廠，這片區域都屬於軍事禁區。這個老人能夠在這裡就肯定不是普通人。
「中國正在建造繼上海級新一代的戰列艦，比上海級高出一英寸口徑的508毫米主炮，35節的最大航速。當然這些都是理論圖紙上的數據，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你是那裡的工作人員嗎，擔任重要職務的？」紀海指了指造船廠疑惑地問道。
「不是，我已經退休好長時間了。」老人回道，「現在在附近的海軍學院正清閑當個老師，偶爾給學生們上課講講海軍史。你也是這裡的學生嗎？」
「我是來自漢陽海軍學院的學生。」紀海搖搖頭答道，「我已經畢業快近一個月了，一直住在附近的營區等待分配給我們的軍艦建造完畢。」
「那個學院啊，我記得專科軍校，沿著著漢水往下走能看見。」老人思索了一會繼續說道，「戰爭爆發后，海軍急缺大量水手，三四十歲的老兵都被重新徵召入伍。長江流域附近的許多學校也改成了海軍學院，軍隊那時也取消了內部招生，開始公開向平民群眾招生。」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那艘建造中的戰列艦，她的名字和舷號都定好了，叫漢武大帝。你恐怕這輩子沒希望娶她當老婆咯！」老人忽然惡作劇般地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什麼鬼。」
紀海先是因為老人的話愣住，發現老人似乎對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臉色也變得有趣起來。於是連忙又說道：「我可不是那幫死宅，你老人家別誤會了啊。」
「哈哈哈，我的意思是你分到驅逐艦服役的可能性比較大。」
老人爽朗地笑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紀海的肩膀。
「年輕人的什麼想法我都懂，我那邊學院也是專科軍校，學生們大多是不學好天天打遊戲典範例子。他們在手機上玩的什麼遊戲我都摸清楚了，我也不會去阻止。」
老人繼續說道：「現在湖北地區所有專科學院和稍差的本科學校全部改組成軍事學院為戰爭服務，這些學生也挺倒霉的，考不上好學校就只能去報軍事學院繼續提高學歷了，畢竟現戰爭時期工作就很難找，出身一流高校的學生也不一定能被錄取。」
這倒是一個社會怪象，學習聰明的全部都去名牌大學了。比較笨的就只能去專科軍校，也不知道為咋政府突然就取消了正常的專科職業學校。一個強大的國家肯定是需要大量的技能應用型人才來支撐的。
也許是國家更需要這些人為軍事國防來服務吧。至少在外星人強大的電磁戰術下，人類軍事科技一度被壓制近二戰時代。軍隊對於使用高科技裝備的人才需求不大，更需要的是那些技能型的緊缺人才。
「不過你服役幾年的話，還是可以抱個驅逐艦回家。」老人繼續帶著半開玩笑性地鼓勵道，「按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驅逐艦她們真是棒極了。」
老人家你可知道的真多。
紀海心中暗自吐糟，不過他還是問了老人按自己的學歷有沒有機會登上戰列艦，哪怕只是當個普通水手也行。
「那可就難說了，按照規定，能夠在戰列艦服役只有本科以上學歷軍校畢業的學生才行。國防生的機會更大，你們學院江對面的海軍工程大學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嘛，規矩死的，人是活的。」老人又寬慰道，「你要是能立下赫赫戰功的話，當個戰列艦艦長也不成問題」
雖說不能上戰列艦心中有點小遺憾，但是上驅逐艦看來也很不錯的樣子。紀海暗自想著。
天色逐漸變黃，紀海知道現在該歸隊了，便禮貌地向老人告辭。
「老人家，我得回部隊了，能和你聊天我很高興。」
「哈哈，我也很開心。有時間你就到我們學校來聽我的課啊，到了那裡你只管跟那裡的學生說找張老頭就對了。」
「嗯，我有時間一定會來的。」
與老人在橋上告別後，紀海心中為何感覺很溫暖。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除了爺爺外第一次和陌生長輩交談，雙方出乎意外地沒有代溝。這讓紀海想起了前世受年輕人喜愛的出身海軍的「戰略忽悠局」局座。
在前世，局座全名叫張召忠。很多人都是從軍事節目上認識到這名退休的海軍少將，他能用幽默風趣的語言將非常高科技的裝備簡單的描述出來，深受網友歡迎。
也經常現身在網路上與年輕人打成一片。
可以說像紀海這一代的九十、零零後年輕人都是通過他來了解海軍，甚至是報名海軍軍校加入海軍的。
紀海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在那次電視節目採訪中局座在談及中國海軍悲慘往事，艱苦歷程中流淚的那一刻。這喚醒了他心中的海軍夢，可惜的是前世紀海沒考上當時招生極為嚴格海軍軍校。
就算考上了體檢也過不了關。
現在紀海已經加入了人民海軍，終於可以有機會去看看大海。
等等，他也姓張？！
紀海突然停下腳步，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他慢慢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已經消失在黃昏的夕陽中，就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
「這不可能，我記得局座大概是1950年出生的，能夠活在現在起碼得有近百多歲了。」
紀海很快就放棄了不切實際的猜測，向著自己部隊所在的營地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