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沒什麼不可能
李昊躺在裡面，很快就覺得自己全身發熱，肌肉疼痛，喉嚨里也像火燒一樣。
想來，這就是變異的徵兆了。他已經不能，也無力再對外面的趙氤氳說什麼，但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漸漸的，他有一種自己飄了起來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死後的靈魂出竅，或者是據說有很多權威機構研究過的瀕死體驗……
但是他的意識很清晰。
他甚至還能冷靜的思考自己究竟處於一種什麼狀況。
最後，他意識到自己自己飄到了一個好像咖啡館的地方，看到了兩個人。
準確的說，看到的只是兩個身影，周圍的環境很清晰，清晰到桌面上擺著的杯子里裝的不是咖啡而是紅茶他都能看清，甚至還能聞得到氣味，但是這兩個背影卻很模糊，像打了一層光暈，只能大概看到兩個人影，一個宅胖，一個瘦削，不光是他們的身影比較模糊，連他們的聲音似乎都過濾了，聽不出是男聲還是女聲，聽不出年齡大小，但是卻能非常清楚的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
「李昊，卒，全書完。」
「這就全書完了？我今天來，是跟你談影視改編的版權問題的，結果你跟我說這就全書完了？李昊不是主角嗎？怎麼這麼快就掛了？」
「呵呵，胡總編，李昊他是主角，但是，真正的末日，並沒有所謂的主角，所有的人都會死，李昊也不例外。列夫-托爾斯泰就說過，小說人物有他們自己的命運，有時候甚至是作者都不能把握的。所以李昊掛了，這就是他的命運。」
「然而，書還是你寫的，是你把李昊寫死了，你很隨意的就把這個角色扔掉了，你也很隨意的就把一本書完結了……不，是太監了。」
「呃……好吧，其實也不能說隨意，實際上我在設計的時候，幾個備選主角裡面，李昊是最弱的，尤其是在末日那種環境中，他的善可能會給人帶來一絲溫暖，但是從求生的角度，實際上是沒意義的，他無法把善形成一種求生的執行力，這不經濟，也不符合讀者喜歡的那種殺伐果斷的人設，所以他只能掛了。」
「那麼你這部書里，誰才是真正的主角？」
「我之前說了，有幾個備選的主角，然後根據劇情的自由發展，誰能活到最後，誰就是真正的主角咯。換句話說，我們在這裡討論誰是主角，好像我們是能夠決定他們命運的人，但實際上在小說里的世界，他們的命運也不是我掌握的，因為情節的發展，我自己也無法去預判。」
「也就是說，李昊其實也還是有機會成為主角的。」
「……呃，胡總，你怎麼還揪住李昊不放呢？他已經被感染了，我已經給出了環境的設定，而且這本書我不會給任何人開掛，既然他被感染了，那麼他就只有變異這一個結局。不然我就是在否定我自己的設計，至少有一點必須明確，人死不能復生，我的世界觀不允許我違背這個自然規律。」
「他還沒有死，只是被感染了。你並沒有設定只要被感染，就百分百的會變異，我們都知道，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的，比如抗體、自愈等，醫學上也有奇迹這麼一個說法。」
「胡總你是在跟我胡攪蠻纏了，從人設來看，他也是最不適合做主角的，太肉了。」
「你也說了，你的主角不是你定的，是隨著劇情的發展靠他們自己爭取的，我覺得你不要輕易下結論，因為這才是你這本書比較有意思的地方，當然，我也不是說李昊一定要活下來，我更希望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一些不可預知的東西。
而當你小說里的人物努力活下去，改變所謂必然的命運的時候，實際上也是在改變你這本書的命運，更進一步說，是在改變你的命運，也可能會改變正在把我們寫進書里的人的命運。說不定，我們也是存在於某位作者筆下的世界呢？很多東西，雖然只是理論上的可能，但只要有這個可能，你就不能排除。」
「胡主編，你說得越來越抽象了，讀者不會買賬的……」
「你的書本來也就沒幾個人看……」
「胡總你一定要這麼狠嗎？」
「對於你的這本書來說，你是創造世界的神，但是你不能太任性，太草率，當你狠不負責的隨意太監一本書的時候，也許你正在毀掉一個擁有了自我生態的世界。你就不怕你筆下的人物有一天會從他們的世界穿越到你的世界來找你？那時你會為你的輕率而感到後悔的。」
「所以你真的認為作者創造出來的世界，不僅僅只是虛擬和想象的，而是會形成自身的生態？」
「靈異那一塊，不就有過作者寫的鬼真的來找他這樣的說法嗎？」
「我知道我知道，那件事很有名，雖然官方的通報是根本沒有這回事，但是後來那個作者自殺了卻是真的，後來又有爆料說他自殺的方式太過於離奇，根本不是他自己辦得到的……所以這就是我很喜歡靈異板塊，但是我從來不寫靈異的原因了……呃，我這個不是靈異，是科幻。」
「講科學是吧？講科學的話這就是一個不同維度的空間概念，理論上異次元存在的可能性比靈異要大很多。認真面對你筆下的世界吧，我們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
「……好吧，胡總你贏了，自愈就自愈吧，順便有個抗體可以拿去救個人什麼的這個應該也說得過去吧……」
……
「小氤，小氤……小氤你知道嗎？我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對話，我之前就懷疑，我們所處的空間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空間存在，他們正在看戲一樣的看著我們……
不過不重要，他們把我們看作是隨便就可以抹去的數據，可我們自己呢，偏偏不要如他們的意，他們越是隨意，我們越是要努力的活給他們看……小氤，哈哈，我沒有變異，我沒有死，哥哥我渡劫回來，天下無敵了！小氤……」
沒有回答，趙氤氳的哼唱，也早就沒有了，世界很安靜，如果不是那幾個被刀扎出來的破洞里漏進一些陽光來，李昊會覺得自己是在一片虛無之中。
他現在渾身是汗，就像浸泡在水裡一樣，同時他異常的口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鐵棺材里躺了多久，他只是覺得這裡面非常悶，也非常熱，這種悶熱讓他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他伸手拍了拍櫃門，不停的喊著趙氤氳的名字，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他試著推了推櫃門，只推開一點兒就被卡住了，他知道，趙氤氳是按照他說的，把櫃門鎖上了。
李昊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情況，不知道趙氤氳還在不在外邊，更不知道如果不在，她會去哪裡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意識很清楚，他確定自己是沒有變異的。
但是，如果趙氤氳不在外面了，他雖然沒有變異，最後卻還是餓死，悶死在柜子里的話，那個「全書完」的聲音，大概又會在他耳邊響起吧。
而且肯定還帶著幾分嘲笑……看，我就說掛掉是李昊的命運來的……
李昊開始用儘力氣去推櫃門，每次都只能推開那麼一點，因為裡面的空間很窄，他甚至不能把腿彎曲起來去蹬櫃門，嘗試了一下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氣喘得厲害，呼吸也困難起來。他只能仰起頭，湊到那幾個破洞那裡去呼吸。
這時候他發現這個鐵皮櫃的鐵皮其實真的很薄，尤其是中間沒有筋的部分，他嘗試用那把短柄斧去撬那個鐵皮，現在看來，當時忘了把短柄斧留在外面給趙氤氳，現在倒起到了作用。
他用短柄斧把鐵皮撬開一些，好更舒服的呼吸，不過當他撬開了那麼一點點之後，他又嘗試著再撬開一點，然後再一點，再一點……他的手被鐵皮割破了，血往下滴到了他的嘴裡，他舔舔舌頭把自己的血吞了進去，然後繼續去撬那個鐵皮，雖然他沒有力氣了，不能把鐵皮整個的撬開，但他可以把頭探出去一部分了。
然後他看到門上的那把鎖只是掛在上面的，並沒有鎖死，於是他把頭縮回來，把手伸出去，很輕鬆的就把鎖拿來了。想著要不要罵一下小氤這個粗心的傢伙，但是她應該是覺得，反正喪屍也不可能會把鎖取下來的吧。
最後一個深呼吸之後，李昊雙手把櫃門一下就推開了。
但是，當他用盡全力的翻出柜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之後，一轉頭，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發現，趙氤氳就躺在他的旁邊，準確的說，是緊挨著柜子躺在地上的。她的眼睛緊緊的閉著，眼角依稀還有淚痕，表情看起來很悲傷，而她的身體下面，氤氳著一片已經幹了的血跡，紅褐色的，乾淨的，沒有感染過的血跡。
而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
李昊想喊，可他嘶啞的嗓子幾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想哭，可他身體里的水分似乎早已蒸發殆盡，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