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終究只是龍套
等到李昊把午餐做完，正準備端回監控室去的時候，他突然感到背後一涼，猛地一轉過身來，就看到廚房的角落裡爬出了一個小孩，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個頭不高，還穿著粉紅色的公主裙，看上去很萌很可愛……
如果她的臉色不是那麼灰敗的話……
李昊心臟瞬間漏跳一拍，就在他把手裡盛滿了龍蝦粥的鍋轉身放在爐子上，伸手去拿那把唐刀的時候，那個小女孩猛然張開嘴，朝他直撲了過來。
從餐廳的那個角落到李昊的面前大概也有10米左右，但那個小女孩就像裝了彈簧一樣一瞬間就撲到了李昊的身上。
李昊剛拿到刀，但是根本來不及把刀從刀鞘里拔出來，那個小女孩的嘴幾乎就已經咬到了他脖子。虧得他反應也算靈敏，來不及拔刀，那隻手直接就捏住了小女孩的脖子。
其實，李昊最初可以不去把鍋放好再去拿刀，而是直接把鍋砸過去，這樣可以為他贏得一兩秒的時間，這個時間足夠拔刀了。
但是，他下意識的選擇了先把鍋放好。
「李昊哥！」
耳機最後聽到一下趙氤氳的聲音，就在撕扯中掉落在了地上。
李昊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小女孩竟然也有這麼大的力量，他一隻手完全控制不了她，好在他也及時的放棄了唐刀，兩隻手掐住小女孩的脖子，不讓她撲到自己的身上，再然後用力的往後一扔，把她又扔回了角落裡。
等到小女孩從倒下的一堆餐具里爬起來的時候，李昊已經把刀拔出來握在手中了。
當小女孩再一次飛撲過來，李昊手中的刀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閃亮的弧線，刀鋒沿著她的肩膀往下到她的腹部，凌空把小女孩劈成了兩半，但當她身體掉落在地上，連著腦袋和一隻手的上半截身子仍然向李昊爬去，內臟則灑了一地。
李昊眼睛有點濕潤，他撕開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刀尖往下，重重的把小女孩的腦袋插在了地上。那一瞬間，他覺得刀尖不是插在小女孩的頭上，而是插在了他自己的頭上。
等他提著刀走到餐廳的角落裡，發現那是一個櫥櫃，之前他們大意了，沒有檢查到櫥櫃里還藏著這麼一個人。也許小女孩藏進去的時候大概還沒有變異吧，但最終，她還是沒有逃脫這樣的結局。
李昊覺得很難過，他沒有在餐廳里停留，也沒有收拾小女孩的屍體，端著食物快速的回到了監控室里。
「小氤。」看著趙氤氳很沒吃相的唏哩呼嚕的喝著龍蝦粥的樣子，李昊坐在她旁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髮，淡淡的說：「這鍋粥，你省著點吃，先撐兩天吧，老高要是沒事，他會回來救你的。」
一瞬間，趙氤氳就覺得自己身體里的血好像凝固了。
「李昊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你要……丟下我？」
聽著趙氤氳顫抖的聲音，李昊臉上泛起了一陣苦笑，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當你以為前面出現的是希望的時候，卻突然一下發現，那個希望其實只是虛妄。
李昊靜靜地看著趙氤氳精緻的容顏，突然覺得老天對他也不算太壞，那麼多人都死了，變異了，可又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在最後的時光里，有這麼一個美麗到極致的可人兒相伴呢？
趙氤氳迎著李昊的目光和他對視著，不知不覺的，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李昊的目光已經讓她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當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緊緊的揪住了，痛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卻完全忘記了恐懼。
直到李昊微微側過頭去，把自己脖子后側呈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從兩道發黑的抓痕，趙氤氳才猛然想起，如果變異的時間夠快的話，也許下一秒，李昊就會張開嘴向她撲過來了。
她的心臟再一次緊縮，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害怕又能怎麼樣？不要說她的一條腿根本不能動，就算她是完全健康的，她也不可能對付得了一個變異的成年男人。
就算她能對付得了，但那之後呢？這一棟樓還有多少？這一片別墅區里還有多少？高野現在生死未卜，李昊被那個小喪屍抓傷了，那麼辛辛苦苦的逃了幾天，忍著手腳骨折的劇痛，最後還是這樣的結局嗎？
李昊把頭轉回來，看著趙氤氳，這時候他的心情反而很平靜，他伸出手摸了摸趙氤氳流滿淚水的臉，自嘲的笑著說：「我以為老高可以當個主角，誰知道他失蹤了。我以為也許接下來我就是主角了，結果我就被抓傷了。在過去平凡的生活中，我只能做一個寫不好作品的廢宅，遇到了你，我還以為在這場災難中，一個廢宅也有可能逆襲了。事實證明，我終究也還只是個活不過三章的龍套。」
「不是……」趙氤氳一開口，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撲到李昊的懷裡，傷傷心心的哭了起來，眼淚很快就將李昊胸前的衣服浸濕了，她哭得渾身顫抖，甚至哭得不能控制自己，就好像自己的靈魂都隨著眼淚流淌出來了。
很難說這是為了李昊難過，還是為了自己害怕，還是都有，或者還有更多的情緒，正因為理也理不清，所以用自己的靈魂去哭，是她唯一的選擇。
「傻姑娘。」李昊不等她哭夠，就把她用力的推了起來，臉色嚴肅的說：「不要再這樣靠近我了，也許下一秒我就會變異，你這樣不是送死嗎？」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要讓趙氤氳揮刀結果了自己，估計這姑娘既沒有那個力氣，也沒有那個心氣做得到。自己學古人那樣橫刀抹脖子是可以的，但這樣未必能阻止變異，總不能自己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吧？唯一可行的，就是穿過發電機房，從後面的窗子跳下去，發電機房後面的山坡陡峭，算不上懸崖，但離地面至少也有5層樓，跳下去就算不死，變成了喪屍也不可能爬回來了。
趙氤氳哭得那麼傷心，不管是在為了他難過也好，還是為接下來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而絕望也好，李昊覺得自己也已經滿足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傷害到她。
「我走了。」李昊走到發電機房的門邊，沒有回頭，只是停了一下腳步，說：「不管怎麼樣，你要活到最後。」
李昊沒想到的時候，趙氤氳竟然從後面撲上來，環手抱住了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拖著受傷的腿做到的，還有，抱著他的一隻手也是傷了的……李昊就感到那個溫暖而柔軟的身體緊緊的貼著自己，聽到她說：「你都說了要活到最後，現在你還沒變異呢，不許你就這麼丟下我。我怕死，可我更害怕一個人啊……」
「真不會說話呢，」李昊苦笑著說：「你要說，也要說你就是捨不得我……」
「我是捨不得你呀，我說了等我腿好了我還要給你跳舞的，只要你能等到那個時候，脫衣舞我都跳給你看！」
「哈哈哈哈哈……」李昊一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那種笑是什麼意思？嫌棄我身材不夠好嗎？」
「好了別鬧了，理智點，你想一起變成喪屍嗎？」
「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呀！」
「有什麼辦法？」李昊心說我們一個是宅男寫手，一個是唱歌跳舞的小姑娘，既沒有醫學博士，也不是科學怪人，這裡也沒有人任何的實驗室設備，拿什麼想辦法？他想把趙氤氳的手甩開，或者捏一下她受傷的手，痛了她自己就會放開的，可她的身體真的很柔軟啊，她的聲音也很柔軟啊，這誰狠得下心來呢？
「有辦法了！」趙氤氳說：「我有辦法了。那個鐵皮櫃，換你進去。把裡面的隔板全部取掉，把柜子放倒，然後你躺到裡面去，我從外面把門鎖上，這樣就算你……變異了，也傷不到我，而我，也能一直陪著你了。也許，會有奇迹發生呢？真的，李昊哥，我不要你從窗台上跳下去，你就當好心，留下來陪我吧。」
「婆婆媽媽的，當不了末日片的女主啊。」想了一下，覺得趙氤氳說的辦法其實是有可行性的，他也不忍心讓她斷手斷腳的還這麼抱著她，就輕輕的拍了一下她好著的那隻手，說：「行，我答應你了。放手吧，我說到做到。」
「現在看來，你是不是在報復我呢？」李昊把趙氤氳抱到了沙發上，在她瞪著眼睛的注視下，把鐵皮櫃里的隔板都取了出來，然後把鐵皮櫃放倒，擺在她的腳邊，然後自己坐了進去，看著坐在旁邊沙發上的趙氤氳，心裡一片平靜，說：「把鎖鎖好，那把唐刀拿在手裡，如果覺得我可能要衝出來了，你用刀沿著我給你扎的氣孔往裡面捅，我的頭就在氣孔下面……話說你就這樣守在一邊，我覺得好像古代那種給自己丈夫守靈的小寡婦啊。」
「呸！說什麼喪氣話！我可以做你的小媳婦，但我不是在為你守靈，我打賭你在裡面出了一身惡汗以後就會好好的醒來的。」
「你這個就說的是孩子話了。」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了，李昊也就再也沒什麼好糾結了的他，他在柜子里坐好，兩手拉起打開的櫃門，平靜的躺了下去，而隨著他躺下，鐵皮櫃的櫃門，也被他自己從裡面關上了。
「鎖上。」李昊最後說了一句，世界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暗了下來。
外面傳來了趙氤氳低低的哼唱聲，聲音是直接從那幾個刀扎的氣孔上面飄進來的，她似乎直接趴在了柜子上，或者是側躺在柜子上，李昊沒有睜眼去看她，就這樣吧，夠好了。說真的，鐵皮櫃里很悶，很熱，也很逼仄，它實實在在就是一口鐵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