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戲里戲外

  《末日主角》的劇組不缺錢。

  不但花大價錢請來了人氣大明星高洋，還請來了米國的頂級特效團隊，女主演則是近些年火遍全亞洲的跨國女子天團「絕代佳人」，男二是米國來的二線老戲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硬核的材料，尤其是道具非常的紮實，大到一輛車，小到一把水果刀都很有講究，感覺非常的任性。

  群演就不用說了，導演想用多少就用多少，而且化妝也很走心，連血漿都比別家用得多……因為化一次妝要花很多時間，而且只要這個劇組在，群演們就不愁沒戲演，所以很多群演就算拍完了，也懶得卸妝，等著下一場，甚至第二天再用。

  以至於電影城裡群演們租房的那一條街，滿大街都是血肉模糊的「喪屍」走來走去，你還正心驚肉跳呢，冷不丁「喪屍」給你來一句「老闆，炒飯加雞蛋謝謝！」

  總之，最近影視城裡人們對「喪屍」都見慣不怪了，那些圖省錢的劇組甚至還會直接把「喪屍」拉到自己的劇組裡去演屍體，反正也是一臉的血，換身二戰的軍服或者古代的盔甲往地上一躺就行了……

  李昊剛才就臨時客串了一下「喪屍」，也不光是圖那點群演的小錢，因為在這個劇組裡已經混得比較熟了，他是能混個正臉的，有時候還有幾句台詞。

  這時候他的妝也沒有卸得很徹底，看上去就像剛感染還沒有變異成喪屍的樣子，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啤酒罐，正跟武替高野一起看著那幾個闖進了片場里的群演。

  因為他們的闖入，本來拍文戲拍得順分順水的導演喊了咔，估計他們接下來都別想再來這個劇組混了……李昊和高野都有點同情他們，畢竟在這個影視城混了幾年，他們深知群演們要保證每天都接得到活兒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場務！」不等導演再發飆，副導演虎哥羅虎元就氣急敗壞的扯起嗓子吼了起來。

  然後李昊就看見滿臉水深火熱的場務迎面沖向了那幾個群演，嘴裡還噴出了他有生以來最狂熱的最有氣味的髒話。

  場務一邊罵著髒話，衝到了那幾個群演的面前，那幾個群演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片場竄過來的，一個還穿著二戰的鬼子軍裝，手裡拖著一把三八大蓋的道具槍，另外幾個則穿著兵勇的服裝，手裡倒沒拿什麼東西。他們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對場務的破口大罵充耳不聞，只是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場務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住那個穿鬼子軍裝的群演沾了很多血污的衣領，話也不說了，一個耳刮子就掄了過去，那一巴掌打在群演的臉上，感覺手心有點膩，就好像是天氣太熱了曬化了化妝油彩，還散發著一種刺鼻的肉質腐爛的惡臭味。

  這讓場務覺得有點噁心，但是一巴掌打過去對方也沒有跟他懟起來，只是獃獃的看著他，場務的氣就更盛了，也不管油膩不油膩，又是一巴掌掄了過去。反正自己挨罵扣工錢都是在所難免，先找個人出氣也是正經的。

  不過這第二巴掌掄到那個群演的臉上的時候，那個群演身子抖了一下，臉一扭一口就咬在了場務的手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場務發出了一聲慘叫，群演的這一口咬得特別的狠，一下就給他的手掌咬出了血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幾秒鐘之後，場務叫得更加的凄慘了，因為那個群演不光牙齒繼續用力，還順勢兩隻手抓住場務的胳膊，狠狠的咬下去，直接就把場務的半截手掌咬斷了，場務手上的血噴了他一臉，而被他咬斷的兩截手指還有一塊肉，都被他吃進了嘴裡，也沒見咀嚼，就吞下了肚。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一時間除了場務自古著慘叫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我擦，」李昊聽見高野在他耳邊說：「這是導演安排的？這尼瑪哪還需要什麼後期製作啊，那哥們也太入戲了吧？」

  李昊乾咽了一口口水，反問：「這不是演的吧？」

  片場中心，正在拍文戲的大明星高洋看到這一幕，轉頭問導演：「這場務的表情……導演你說的痛苦和恐懼到扭曲的表情是不是就這樣啊？這我也學不來啊……」

  導演康行健和副導演羅虎元面面相覷，雖然導演康行健一直覺得他這個劇組的演員，不管是主演還是配角龍套，都缺乏他想要的那種表演張力，這時候突然闖進來的這幾個群演，還有慘叫不絕的場務，倒是達到了他的理想效果，可這一幕，劇本里壓根就沒有啊！

  時間也就那麼一瞬，場務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沒結束，大概是聞到了他被咬斷的手上噴濺出來的血腥味，另外那幾個搖搖晃晃的群演臉上突然露出一片興奮，猛然的就撲到了場務的身上，然後不管逮住的是哪個部位，張口就咬了下去。

  場務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旁邊的人能看到的，也就是他身上到處都飆出血來。

  「這幾個人瘋了！」李昊首先喊了起來。

  然後所有的人才像猛然驚覺一樣陷入了一片嘩然，那幾個女主演，也就是「絕代佳人」女團的小姐姐，一個個花容失色的尖叫了出來。

  副導演羅虎元見勢不妙，喊了一聲「把他們拉開！」自己就先撲了過去，他塊頭大，力氣也大，沖向最先咬場務的那個穿鬼子軍裝的群演，一下就把對方撲倒在地，用膝蓋抵住對方的背部，被他的一隻手反剪了過來。年輕的時候他也做過武生，許多年過去了，身手倒還有幾分。就是力道有些把握得不太好，就聽到「咔嚓」一聲，他似乎把對方的胳膊扭骨折了。

  這讓羅虎元一個愣神，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然而他並沒聽到那個群演吃痛慘叫，卻看見這傢伙的臉往後面扭轉過來，一直轉了180度，脖子扭得嘎嘎作響，轉過臉正對著羅虎元，眼睛空洞無神但又直愣愣的等著他，把羅虎元一個那麼大塊頭的大老爺們嚇得汗毛倒豎，手一松，一屁股往後坐倒在地。

  這時候劇組的人把那幾個群演都按住了，李昊和高野也去幫忙。高野是有真功夫的，一個擒拿手就鎖住了一個群演的脖子，正常情況下，這人就會岔了氣，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只能束手就擒，但這傢伙就跟沒事一樣，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雙手往前亂抓。

  「小心別被他抓到！」李昊喊了一聲，只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看著那群演的手幾乎抓到了高野的胳膊，順勢就往那群演的胸口上蹬了一腳，也不敢太用力，就只想把人往後蹬開。誰知道這一腳蹬上去硬邦邦的像蹬在了汽車輪胎上，那群演的身體倒是往後倒了一下，李昊的腳也給彈了回來，好在他平衡能力好，這一下才沒有把自己摔著。

  「看那！」

  有人喊了一聲，就看見片場的邊緣上，有更多的群演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他們臉上都畫著喪屍妝，雙眼無神的走過來，速度倒是不快，不過一來就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上去格外的寒磣。

  不過，這一陣子影視城附近的人，實在是對「喪屍」有點免疫了，雖然這場面看起來有點寒磣，很多人卻也沒太當回事。

  導演康行健甚至猛然間面露喜色，一拍大腿喊道：「快快快！快把這一幕拍下來，1號機位你們拍特寫，2號和3號機位你們拍遠景，把無人機也放出來，我要拍俯瞰的全景！還有，男主和女主，就地取景，你們就是跑到一個片場遇到了一群不知是真是假的喪屍，所有人陷入了一種迷茫和混淆之中，這一幕太重要了。」

  作為一個近些年來聲名鵲起的新銳導演，康導一向比較有自己的想法的，雖然眼前的這一幕有點詭異，但這樣的場面，尤其是這些群演的面部表情，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聽導演這麼一喊，那些原本看到這一幕心裡發毛的工作人員立馬就忙活起來，都是在片場混出道行的人，導演這麼一喊，一個個都爭先恐後的動起來，大家還真覺得這個場景很難得，弄不好這部戲要大賣，自己也能撈著不少好處，甚至有不少人就沒想好處，就是覺得這樣的場景不好好拍下來對不起自己的職業。

  李昊搖了搖頭，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事兒不對勁，導演和劇組的這幫人像著了魔一樣的往前湊，而他下意識的就往後躲。

  這時一輛警車拉著警笛從遠處過來了，警燈在夜空下格外的醒目。而因為警車的出現，劇組的導演啊攝像師啊各類工作人員更加的放鬆了，雖然之前那個場務倒在血泊中沒動靜了，不過這不是警察都來了嘛？

  有個攝像師更敬業，他也不管場務已經被幾個群演啃得血肉模糊了，扛著一台攝像機就湊近了拍那血淋淋的一幕，其實他腦子裡有點意識到不對，但他總覺得這就是在拍戲，而他拍的鏡頭簡直就逼真得不能再逼真了。

  「什麼情況這是？」警車停下來，一個警察跳下車大喊了一聲：「誰報的警？」

  沒有人回答警察的問話，李昊想湊到警察跟前去，但他也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而就在這時，剛剛展開拍攝的劇組，發出了一陣凄厲的尖叫聲，紛紛丟下手裡的設備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