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梅花小築
厲文瑤憂慮重重,目光怔怔地看著厲文靖消失在夜色中挪不開腳步。厲文靖走出很遠回頭一看,發現厲文瑤還獃獃地站在鼓樓上吹著風,遙望著她,明知道已經看不見姐姐,可是還不肯下樓。厲文靖的心中不禁心中泛起一陣心酸,她悄然折道而返,拐道去了九先生的堂居。
九先生生的風流倜儻,堂居布置得甚是雅緻。居前一道彎彎的石拱橋下,橋下的水流不急不緩潺潺流過,像極了九先生的自由愜意與世無爭。厲文瑤一抬頭便見一塊精緻的牌匾,「梅花小築」便是九先生的居名,牌匾四角印著四朵開放到極至的五瓣白色梅花,下方有二行小小的字書:豈有文章驚海內,更攜書劍客天涯!右下方是落款:九先生題字。
九先生不喜熱鬧,所以沒有隨從,凡事親力親為,這院門口的松竹也是厲文靖親眼見先生從外地搬回來種在門口的;這「梅花小築」的牌扁也是九先生下山訂做親自扛回來的;字也是九生親筆題上去的。還記得九先生剛住進這「梅花小築」的時候,還請了爹爹和幾位護法叔叔一起小酌一杯,厲文靖當時聞著那酒香,垂涎欲滴,由於喝不到酒所以暗地裡還說道過九先生:「不明白九先生既然是來做客的,為何生活得這般細緻,看這陣法明明就是打算長住下去,九先生不打算回家嗎?」
第一個月,九先生種松竹、布牌扁;第二個月,九先生請人做了許多個高矮不一的書架,全是紅木打造,一看就是造價不菲,足足做了一個月有餘,工匠們精工細磨,可吃宿全在乾坤門帳房支出,厲文靖不明白九先生的工價為何如此之高,還是他給了爹爹多大的好處;第三個月,九先生請人搬來了八個足有半人高的大箱子,厲文靖還以為是什麼金銀寶貝,誰知望眼欲穿等來開箱之時,發現是一堆破爛舊書,可九先生還當寶貝似的千叮嚀萬囑咐,叫大家搬運上架時千萬別弄破了書的頁面。這一連串的動作給厲文靖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迂腐!
厲文靖弓著腰身,借著有一人多高的松竹鑽進了九先生的內院,她伸著脖子就著窗戶紙朝里張望,窗戶裡面燈光搖曳,印出一個極為好看的側影,原來九先生這麼晚還在看書,這世間的紛紛擾擾還真與他無關。
厲文靖撥劍無聲,退出門口,目光所及範圍內,似乎只有松竹才是最顯眼的,她劍尖遙指松竹,劍氣如虹,劍氣所指之處,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九先生,借腰牌一用,先行謝罪。」厲文瑤確信沒有被九先生所發現,便躡手躡腳的退回庭院,一路逃似地飛奔出乾坤門。
九先生耳垂輕動,待庭院外面的悄無聲息了之後,他合上書本,邁著輕微的步子出了庭院,站在牌扁下餘光一掃,看到松竹上雕刻的小字,一陣心痛不已:「鬼丫頭,為何偏偏選擇松竹來作妖。」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乾坤門內有了輕微的響動,九先生繼續在書案前斜躺著看書,聽到響動他笑而不語,鬼丫頭以她的速度,這個時候應該出了乾坤門,經過春回村部落,到達了鎮上,按理說她應該會先找一家客棧住下來。聽外面的響動,應該是門坊處有人回報給厲無痕,厲無痕派人下山盯人去了,厲文靖只要不招惹事非,憑她的修為自保足足有餘,九先生並不擔心她的安危,自然也輪不到他來擔憂。
天剛蒙蒙亮,東方才露出了片魚肚白,九先生睡夢中聽到前門傳來輕輕的叩擊聲,聲音三重三輕,是厲無痕。九先生昨晚和衣而睡,所以聽到聲音他便掀被而起,疾步走出。厲無痕抱拳行禮:「九先生早起,打擾九先生了!」
九先生緊了緊外衣,早晨的溫度有些低,他看著這個內心柔軟有原則的男人,猜到了他的來意:「厲宗主,但說無妨!來,裡面請!」厲無痕緊跟著九先生邁步往裡走,忽然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門前那幾株松竹上,九先生全然當作不知,問道:「厲宗主,怎麼了?」厲無痕查了全宗上下除了九先生之外,都沒丟腰牌,不過現在他也無需多此一問了,答案明明白白地寫在門前的松竹上,厲無痕心中暗罵一句:「目無尊長的丫頭,看我回來不收拾你!」想罷事情已明了,便施禮道:「九先生,多有得罪,先行告退。」
「哦,好!」九先生迎風站立,看到這鬼丫頭將半老的爹爹玩得團團轉,而自己亦做為幫凶一枚,心中略顯不安。好在不久,山下一隻白色的信鴿便停落在「梅花小築」的牌扁上,吱吱喳喳地叫了幾聲,九先生對著信鴿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憐從心起:「下來,下來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信鴿自然聽不懂人話,昂首挺胸,不為所動。九先生找了根長棍子,小心地挑開信鴿上的信筒,一團白色的紙卷便應聲而下。
「諾,吃去吧!」九先生信手一揚,一個黑色的小丸子徑直落入信鴿的口中。九先生打開捲紙,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嘴角上揚,很舒坦的招牌笑容又浮現於臉上。
他將捲紙放入堂中的火爐中,看著它燃為灰燼,然後取來白色的宣紙一張,拿毛筆沾了沾墨水,在宣紙上奮筆疾書,寫上了一行字:「待到瑞雪紛飛時,梅花從容笑!」然後將火爐蓋好,在身上加了一件披風,雙手交握著走出了庭院。
厲文靖憑著九先生的腰牌通過乾坤門之後,就到達一條地縫邊,過了這道地縫就能到春回村,厲文靖沿著地縫往前走,地縫蜿蜒曲折,時而豁然開朗,時而黑暗狹窄,流水不絕。
經過春回村部落時,都說狗的嗅覺比人還靈敏,一絲一毫的氣息都能驚動部落裡面的狗,「汪。。。汪。。。汪汪。」最開始是一隻母狗吠出幾句低緩的叫聲,叫聲充滿警覺,敢情在替幼狗守夜,並無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