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乾坤門
一輪不慍不火的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溫暖的陽光和煦地灑在厲文靖墨綠色的裙衣上,此刻的她翹著細長的腿坐在乾坤門的門梁頂上,把玩著裙擺上魚鱗一般閃閃發光的一枚枚裝飾墜片,那是母親磨破了尖細的手指經過幾個晚上才親手縫製成的。她歪著頭認認真真的對著對面的褶皺山仔仔細細的端祥著,絲毫不理會這乾坤門熙熙攘攘進進出出的人群,眉頭輕鎖,若有所思。
乾坤門是厲無痕正值風茂年華,在巔峰時急流勇退創立的宗門,一生為之嘔心瀝血,現在已初具規模,當朝宗門無數,在宗宗勾結的亂局當中,乾坤門算得上是一股獨特的清流所在。厲無痕當年將乾坤門選址在衡山的村落之內,在距離村落約三四公里的距離樹立了一棟桃紅色的門牆磚瓦,三門鼎立,然後在門框上大筆一揮,「乾坤門」三個字蒼勁有力。以此為界,進出乾坤門內均需持牌檢驗才能通過,牌坊內高山連綿不斷,望之蔚然而深秀,而牌坊以外,田園山水、路橋村舍天衣無縫地自然融合,盡納天地之美,人們自給自足,豐衣足食,堪稱世外桃源之地。
門坊下一道人影閃過,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一道清脆的童音略帶著急蘇蘇地傳了過來:「姐姐,娘親又犯風寒了。」來者是厲文靖的孿生妹妹厲文瑤,雖說名字只相差了區區一個字,可是性格兩人卻是背道而馳。厲文靖性格略急,做事不瞻前顧後、當機立斷;而厲文瑤舉手投足、字裡行間、盡顯溫柔。厲文靖對這個妹妹也是愛護有加,從小挨打受罰替她白受不少,好在厲文瑤也知道感恩戴德,懂得孝敬姐姐。
厲文靖聽罷一個飛身急驟而下,在厲文瑤的面前穩穩收身落地,拉著厲文瑤飛奔而去,厲文瑤只聽見耳邊風聲大作,頭部一陣眩暈!文靜文瑤的娘親名叫索楠,體弱多病,她的風寒病來之已久,發作時間並不固定,時而清晨,時而傍晚,乾坤門隔三叉五就下山請大夫,而山下的大夫幾乎來問診了一個遍,就是診不出一個所以然。
每逢娘親的風寒病發作時,先是高燒不退,緊接著就是體寒如冰,爹爹每次都會緊閉雙眼,在床前打坐,雙掌印在娘親的後背上,以內力修為溫養娘親的血脈經絡,讓她減少身體的痛楚。
娘親的陪護丫鬟敏秀是個做事麻利,遇事不慌的女人,她自從跟隨著索楠進入乾坤門開始,一直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從未有一句怨言,此刻她正馬不停蹄地往房間內端著熱水,厲文靖搓著雙手急得從床頭轉到床尾,口中念念有詞:「希望沒事,娘親一會要挺過去。」
厲文瑤朝敏秀的盤中倒了半缸冷水,用手試了試水的溫度,將水的溫度調和到適中,然後取下床尾木格上掛著的二塊略帶濕潤的毛巾,在水裡細細地洗乾淨了,將娘親臉上的汗珠輕輕地擦拭了一個遍。
良久,娘親的臉由微紅轉淡白,慢慢轉成慘白色,整個人蒼白無力,氣若遊絲,瑟瑟發抖。厲文靖像個陀螺一樣在房間內團團轉,而且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厲文瑤看了心慌不已,厲文瑤碰了碰厲文靖的手臂,示意她停下來別打擾到爹爹的專心致志。厲無痕此刻微微睜開雙眼,深吸一口氣,口中輕哼一聲,似乎加重了內力輸出,頭上也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片刻過後,娘親終於安靜了下來,忽然,「呯」的一聲,娘親頹然倒在床上,猝不及防。厲無痕收住了掌勢,將娘親翻過身子讓她由側卧改成平躺,厲文靖一個急步上前,搖了搖娘親,帶著哭腔:「娘親,娘親。。。。。。」
「沒事,娘親只是睡過去了,別擔心。」厲無痕細心地拉過棉被替娘親蓋上,來不及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就急匆匆地拉開房門出去了。
厲文靖和厲文瑤在娘親的床頭邊緊挨著坐了下來,兩兩相望,沉默不語。厲文靖探過紗帳握住娘親的手腕,食指輕搭在她的腕脈上,只聞稍幾脈息微乎其微地跳動著,脈息似乎遇到千萬般險阻,艱難地苟延殘喘。厲文靖心中狂跳不已,這不像是風寒的脈像,更像是一種。。。一種得了某種慢性疾病的癥狀。
「怎麼啦,姐姐?」厲文瑤察覺有異,情不自禁地問道。
厲文靖搖了搖頭,眼神犀利地掃過敏秀,敏秀一如即往的波瀾不驚,正準備將毛巾等雜物拿去外面清洗。
「敏秀姨媽,我有話和您說,我們出去談吧!」厲文靖聲音中透露著一股剛毅,她不理會滿眼疑問的厲文瑤,孤身退出門外,等候敏秀出來便合上了房門。
「敏秀姨媽,我想問一問,娘親的這種情況自我們記事以來,就偶爾發作,那在我們沒有出生以前,娘親曾經發過病嗎?」厲文靖拐過一道彎確定母親隔著牆也聽不到她們的談話的時候停了下來,她看著敏秀的眼光,很想從她眼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可惜沒有!
敏秀淡然的迎上了厲文靖的眼光,搖了搖頭,大多數時候她都喜歡用動作來替代語言。
「敏秀姨媽,我覺得娘親的病不像是普通的風寒,更像是,更像是一種慢性病,她以前有中過什麼毒嗎?」厲文靖有些不依不撓。就在那一恍然之間,她看到了敏秀姨媽眼中的一絲黯然,可是很快敏秀姨媽立即恢復了原樣。她心中的那顆石頭又提吊了起來,她猜的沒有錯,娘親看來的確是中過毒。她拉扯著敏秀姨媽的衣角:「敏秀姨媽,你和我說說,我知道你心裡藏著很多的心事,說出來你會好受一些,你不說這樣會害了我們和爹爹。」
敏秀姨媽有些粗魯地甩開厲文靖的小手,眼中浮現出錯綜複雜的百般情緒。日子如風,遊離指尖,那些掰手細數的年華,在年月離去的恍然間,如夜歸的人一般只剩下滿身的蕭瑟,她、她們曾經是何等的輝煌,可如今卻不得不藏在這隱秘世間渡過餘生,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厲文靖不解敏秀姨媽為何有了這突如其來的憤氣,看著她矯健的身子飄然遠去,不得其果,她怔怔然一邊撫著樓道的紋廊想借點力氣站直身體,心中駭然跳出一個想法:「自從自己學會了脈絡經法之後,都能體察到娘親的病情並非普通的風寒,那爹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那山下的大夫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