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芻狗
梁欣柔聽著太監宣讀的一字一句,眼裡的震驚在鏈誠的注視下化為怨懟,她細數清算著自己父親對鏈誠做的一切功勞,還有自己待鏈誠如何的真心實意。
她笑說:「所以陛下如今是過河拆橋了?百般利用臣妾對陛下的情意,不惜做出這一場場戲來讓臣妾相信陛下對臣妾也是真心真意,好讓臣妾對陛下推心置腹,吐露父親的弱點和兄長的性命。」
鏈誠嘴角一勾露出嘲弄的笑容,他搖頭道:「錯了,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本宮從未逼迫過你更未誘導過你,是你自己為了穩固自己的位置試圖爬得更高,不惜出賣父兄罷了。」
「難道陛下就從未騙過臣妾嗎?」梁欣柔苦笑說,她胡亂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努力平穩自己的心情。
「陛下自從那一夜宿在鳳鳴宮后就再未好好看臣妾一眼,臣妾一直陪伴陛下,在陛下剛從行宮回來不受待見的時候,是臣妾和臣妾的父兄明裡暗裡幫陛下拉攏朝臣,陛下當初空有一個三殿下的名號,梁府上下從無一絲怠慢。」
「感念你對本宮的情意和幫助,即便你多次任性也忍了,可是你們梁家是如何回報本宮的!」宗政鏈誠不滿梁欣柔開口提起自己卑微的過往,還對梁府的所作所為直言不提。
梁欣柔聽著鏈誠一口一個本宮,似乎一時之間醒悟了,原來他還在演戲,只是這戲里的人已經不是她了。
梁欣柔笑出聲,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毒酒,宛如看著一杯美酒似的表情,她滿懷笑意飲下。
「當年場景歷歷在目,結果都是一場騙局罷了,事到如今陛下又何苦要說這種話來周全自己的心?陛下除了臣妾父兄,朝堂失去制衡,陛下難道就不會對她故技重施嗎?啊,不對。是已經開始了。」
鏈誠猛的站起身用力甩了梁欣柔一個耳光,他咬著牙惡狠狠警告道:「朕的江山不容你多言。」
「是了,這才是你。」梁欣柔似乎不懼鏈誠一般,仰起頭看著他笑道:「明明帝位已在囊中,卻還要屈居太子不肯登位,原來我看不懂,現下我倒是懂了。」
鏈誠彎下腰,緊緊捏著梁欣柔的脖頸,冷笑道:「可惜你懂得太晚了。」
「正堂上座,家翁好酒,白獻芻狗。」
梁欣柔滿腹絞痛,她艱難笑著,面對鏈誠此時的怒不可遏,說:「我便看著你有朝一日,愛而不得眾叛親離。你覺得我與整個梁府是為了皇后之位和權勢才如此,那她呢,她難道會比我更愛你嗎?不會的,她根本就不愛你。」
鏈誠狠狠將梁欣柔推在地上,見自己手上沾染她的血拿了一旁太監遞來的帕子,厭惡擦了又擦,扔向奄奄的梁欣柔。
「本來朕還想留梁府那些孩子一條性命,如今看來倒是留不得了。傳令下去,誅殺梁府九族,即便是襁褓嬰孩也不許放過!那些近身侍奉的人也一律嚴查,但凡手上有一條枉死的人命都按律法處死。」
梁欣柔聽天空響過幾道悶雷,笑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即便你這一世無人能收了你,天也會收了你去,你的所作所為,老天都看著呢。」
鏈誠用力踹著梁欣柔直到她咽氣也不肯停下,他就不該留她一個全屍,還讓她如此胡言亂語,玷污他的耳朵,「來人,梁衍大逆不道、欺君罔上、排除異己,著,梟首示眾。梁欣柔扔去亂葬崗。」
尤之容聽著丹依來報關於梁欣柔的處置,笑出聲,低頭彈著古箏。
「娘娘,今夜宮裡不太平,還是別彈了,奴婢聽著這曲子心裡瘮得慌。」丹依在一旁烹茶,道。
「本宮進宮多年,頭一回感到如此開心。」
尤之容見自己的手指上有血跡,她將食指放在嘴裡輕輕吸吮,笑道:「原以為先皇故去,這宮裡一定會無聊至極,卻不想這梁欣柔自己送上門來了,她自以為能斗過我,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使壞,卻不知有些事我是故意讓她得逞罷了。」
丹依遞上茶盞,說:「一旦肆無忌憚的行事,我們才能更好的抓到把柄。」
尤之容頷首,笑道:「稍稍吃到點甜頭,就自認為在這後宮能一手遮天,梁欣柔跟她的父兄一樣,都是沉不住氣的。皇帝哪裡是恩重於梁府,分明是捧殺。只是可憐了阿離。」
「太子妃娘娘若沒有娘娘如此幫襯,恐怕已經死在梁欣柔手裡了。」丹依小聲說。
「她誤認斐苒是梁欣柔的人,在府里的時候就用馬錢子熏藥材讓自己緩緩中毒不易讓人察覺,若不是水仙通風報信,我們也做不到將計就計讓宗政鏈誠起疑梁欣柔,可惜了沒有防範住梁欣柔在葯里下的紅花。」
尤之容咬牙,但凡蘇離能保住子嗣,以後若宗政鏈誠要對赫連府動手,也會多少顧慮著蘇離和孩子,不至於會對赫連府趕盡殺絕。
「是奴婢一時疏忽,還請娘娘責罰。」丹依低頭道。
尤之容笑了笑,伸手抬起丹依的下巴,「在這後宮之中生存不過是與虎謀皮罷了,一切只在高位者的許與不許之間。阿離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笨,好好看著她,她可是我們手裡重要的一張牌。」
「那個拿著宮牌的人已死,再不會有威脅了。」
「他若只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只是聽說他受盡刑罰也不肯說出宮牌是何人所贈,君王的疑心不會就此停止,何況還有瓊螢軒里的那位。」
尤之容笑著抿了一口茶,將茶杯遞給丹依,冷眼說:「告訴家裡,不能讓亦容進宮,否則梁欣柔今日便是亦容的明日。」
丹依點頭說:「是,奴婢明白。」
「看著本宮再不能給家裡增光,就妄想要送亦容進宮,也不看看亦容那個草包能在宮裡活幾日。」尤之容冷哼一聲,她轉頭看著自己宮殿的景色,嘆氣道:「她以前最愛與梁欣柔一起,當初若不是她們二人合夥支開我,阿離又怎麼會孤身一人在郊外待那麼久。」
「可是皇后怕黑這一點若是讓宮裡其他娘娘知曉,恐怕……」
尤之容頷首,「是啊,尤其是那些出身武將的嬪妃,太不聽話,找個機會打掃一下吧,本宮看著就覺得礙眼。」
「估計大多嬪妃今日見梁欣柔的下場已經嚇得不敢再有其他動作了,娘娘還是別逼得太緊了,以免適得其反。」丹依扶著尤之容進屋坐下,捧了一碗安神湯遞給尤之容。
「今日終於可以睡一個踏實安穩的好覺了。」尤之容服下湯藥,躺在床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