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鳳鳴宮裡蘇離正提筆作畫,入宮小一年,鏈誠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兩日會來陪她用膳卻從不留下,她倒是樂得清閑自在,即便這個皇后當得有些憋屈又如何,看著皇宮也不是真的兇險無比。
「娘娘怎麼不畫五官,只畫衣服和輪廓。」水仙問。
「忘畫了。」蘇離笑說。
「奴婢覺得娘娘不是忘畫了,而是不想畫。」水仙自以為是,從瓷翁中拿出一卷畫,展開說:「隨手拿一張,皆是如此,娘娘是在生氣吧?」
蘇離奪了水仙手裡的畫,忙捲起來放回翁里,她把書案上的畫紙遞給水仙,說:「我沒有什麼好氣的。」
「殿下從未留宿鳳鳴宮,皇後娘娘幾次召娘娘過去不也是為了這件事嗎?」水仙說。
「他來與不來,留或不留不在我。」
蘇離說著走到殿外見幾個如花美玉的妃嬪,垂眼一笑。
這幾個妃嬪是她為彰顯自己的大度與賢惠給鏈誠選的,有文臣之女亦有武將親妹。
尤之容怪她這是給自己的路上扔石子,可是一時的抬舉她也沒有打算旁人真感恩戴德一輩子,不過是因為後宮裡那位深居淺出的皇後娘娘施壓下的結果罷了。
數位妃嬪紛紛行禮,齊聲道:「參見娘娘。」
梁欣柔故意等到鳳鳴宮裡人最多的時候才出現,顯得姍姍來遲,她高興得未盡禮數,笑說:「今日鳳鳴宮真是熱鬧,本宮來遲了,不知是否擾了妹妹們的雅興。」
「璇貴妃娘娘今日氣色極佳,可是有喜事?」開口的嬪妃是梁衍幕僚的妹妹,見梁欣柔如此高興,她也想聽聽是什麼值得可樂的事。
「聽說了一件奇聞。」
梁欣柔故作神秘,每踩上一節台階她便覺得離皇后的位置更近,「廷尉抓了一個侍衛,其實按理說區區侍衛不必廷尉大人興師動眾的,只是聽說那侍衛啊,私藏了一塊能自由出入的宮裡令牌。」
「竟如此大的膽子,自由出入宮城的令牌且不說嬪妾們沒有,連上頭的這位娘娘也沒有吧?」嬪妃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蘇離心裡直發毛,她的手在袖中緊緊攥著,但臉色卻未改分毫,「一塊牌子罷了,廷尉未免小題大做。」
梁欣柔低頭笑出聲,她抬頭看著蘇離,生怕錯過蘇離臉上的表情,「可無關的男子自由出入宮中的事是不是就變得精彩了?這宮裡哪裡能容一個侍衛來去自如,娘娘說對不對?」
「所以呢?」蘇離擔心梁欣柔是故意打探虛實,自己卻心慌露了馬腳,她不為所動看著離自己僅有一步距離的梁欣柔。
梁欣柔眼帶笑意,上前一步在蘇離的耳邊小聲說:「白起啊,可是活不久了呢,陛下知道此事,雷霆震怒。」
「你說什麼?」蘇離喊道,她抓著梁欣柔的手,內心的恐懼再也掩蓋不住,「怎麼會,不會的!」
「若不信,可親自去北宸殿看看。」
梁欣柔笑著看蘇離甩袖離開鳳鳴宮,留下一群只敢小聲議論的宮嬪,她擺出一副宛如鳳鳴宮主人的架勢,俯視著台階下的所有人道:「娘娘有要緊事,你們散了吧,今日的春宴開不了席了。」
梁欣柔故意提北宸殿是要讓蘇離自己去捅破這件事,去鬧也好去求情也罷,事情越是鬧得更大,她更是高興。
倘若蘇離不去北宸殿反道去了廷尉處更是合她的意思,如此一來,更加坐實她私通賤民的罪名,尋常男人都忍受不了這事,更何況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主呢。
蘇離不顧芍藥與水仙阻攔,執意用令牌出宮,到了廷尉府的牢里看遍一間間牢房也不見慕容,她緊緊懸著的心才放下,「幸好,沒有他。」
「你是哪家的夫人,竟敢擅闖廷尉地牢,快走快走!」獄監拿著酒瓶,嚷道。
水仙站在蘇離面前,厲聲喝,「大膽,這是太子妃娘娘,豈是你這種玩忽職守的小吏能指責的!」
獄監先是狐疑上下打量了一眼蘇離,見她穿著華貴非常,身邊的兩個侍女更是絲毫沒有畏懼之意,才跪下連連磕頭,「奴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娘娘恕罪。」
「本宮問你,這裡有沒有關押一個叫白起的犯人。」蘇離問。
「回娘娘,牢里並沒有關押一名叫白起的犯人。」
獄監回答著,又道:「廷尉先前抓了一人,販賣私鹽,實則盜竊國庫之罪,且抄家之時發現了宮中令牌,此事由廷尉大人親自過問。」
「他叫什麼?」蘇離連忙問道。
「回娘娘,犯人名叫洛江。」
蘇離腳下失力,若不是芍藥攙扶她已經倒地毫無儀態可言,「洛江關在哪裡。」
洛江是他的隨從,洛江被捕,那他呢?可好?
「在死牢之中。」獄監回答說。
「帶路!」蘇離見獄監一直跪在地上,她厲聲說:「本宮讓你帶路!」
水仙勸道,「娘娘,死牢昏暗污穢,去不得。」她看向芍藥,見芍藥臉上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著急跪下,「娘娘,真的去不得。那死牢里都是一些兇狠血腥之徒,恐髒了娘娘鳳足。」
「那你就跪著吧。」蘇離看了眼芍藥,讓芍藥費力拉拽起獄監,「本宮的命令你若敢不從,本宮能將你就地誅殺!」
獄監一早就已經被收買,他只是做戲假裝不願意去,等蘇離威脅自己的時候再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帶路,如此他也不會受多少牽連,那些錢財足夠他養活一大家子了。
蘇離在獄監的帶路下,路過一條窄小的路,借著死牢里的燭火才勉強看清前方道路,她在死牢盡頭的牢房裡看見滿身鮮血氣息奄奄的洛江。
「洛江,你家主子呢?他還好嗎?」
她顫抖著聲音,叫了幾聲洛江也不見回應,她聽洛江虛弱出聲,便俯下身側耳去聽,她以為入宮以後真會斷了所謂念想。
蘇離確實是因為他當初的所作所為而心傷難過過,但她就是放不下,用作踐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確實更恰當一些,一年多以來,她對記憶里的那張臉開始有些模糊了,可是這感情卻怎麼也淡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