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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蘇離回過神見鏈鋮穿著一襲暗紋金邊的長衫,站在原地。

  「這孩子竟也忘了行禮。」赫連夫人拉著蘇離,尷尬說。

  蘇離低頭行禮卻不想鏈鋮被住,她錯愕抬頭的時候看見他也正看著自己。

  「本宮過來看看未來太子妃。」

  鏈鋮雖然聲音不大,但這一字一句像鼓點一般落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

  赫連夫人和嬤嬤相看一眼,退出屋子,只留蘇離與鏈鋮兩人。

  蘇離心裡微微發慌,由得屋外的涼風吹去臉上的溫熱,連忙收回被拉著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彎腰屈膝行禮道:「請殿下安。」

  「好了,先前我便同你說不要拘禮的,你又忘了。」鏈鋮笑著,問:「你可歡喜?」

  「什麼?」

  蘇離愣愣抬頭看鏈鋮雙目深邃,而那雙眼似乎有股法力一般,吸引著自己,她連忙別過眼去。

  鏈誠抬手輕輕點了點蘇離的額頭,笑道:「嚇到你了?今日我還想著能早宮裡的人前頭些過來,不巧被朝雲絆住了。」他笑著,拉著蘇離的手走出屋子,從容笑道:「你這院里的月季開得倒好。」

  「殿下喜歡?」蘇離順著鏈誠的目光看去,只是他順著話頭道。

  「喜歡,風裡飄來陣陣花香,讓人舒心。」鏈鋮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心中多有感慨,「這花顏色多樣,想來冬日裡下了雪也是一副好景。」

  蘇離看著鏈鋮這般,又想起先前與白起的事,心裡微微動容,道:「殿下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鏈鋮回頭將目光落在蘇離身上,臉上淡淡笑容一邊搖頭一邊道:「你要問什麼,我知道。但有些話不是非得挑明,隱秘些更有幾分意思,不是嗎?」

  蘇離一愣,只是靜靜的看著臉上帶笑的宗政鏈誠不語。

  「蘇離。「鏈鋮轉過頭,輕輕握住蘇離的手,道:「我不會讓你受委屈,你放心。」

  蘇離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想起木已成舟,旨意已下,便輕輕回握住鏈鋮的手,抬眼見鏈鋮臉上閃過一絲喜悅,又從手裡感受到鏈鋮的重了重幾分的力道。

  蘇離垂眼看著鏈誠握著自己的手,微微點頭細聲道:「有殿下在,我便放心。」

  「你不怕嗎?你入了宮裡面對的便是一雙雙盯著你的眼睛。」

  「怕也不怕,有殿下在,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了。」蘇離心情沉重,說話時一字一頓,她盡量藏著話語里的虛情假意。

  蘇離側頭看著鏈誠,他的目光正看著那一片開得甚好的月季,就那麼一瞬,她很想看看他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那雙眼睛里盛滿著如何的風景,那風景里是否有她以及和她的未來。

  也罷,既然已是如今這副局面,倒不如……

  蘇離在心裡暗想著,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她錯愕轉過頭看著身上披著的鏈誠的外袍。

  「看這陰沉的天似乎要下雨了,別著涼了。」

  袍子上傳來陣陣幽香,蘇離輕輕抓著袍子的領子更靠近臉頰一些,這樣就可以讓聞著的香味更真切些。

  倘若他對自己有幾分情意,以後赫連府及自己在宮裡的日子都不會太難過。蘇離暗暗在心裡道。

  「蘇離。」

  蘇離小聲應了一聲,鏈鋮輕輕摟著他,柔聲道:「我不知這入宮后對你而言會如何,但好在你入主瓊梨殿後,我便能知道那裡有人等著我,心裡便也多了些慰藉。」

  聽他話里些許落寞,蘇離一頓,她對鏈誠這般坦露感到十分驚訝,卻也連忙道:「以後我便在瓊梨殿里夜夜為殿下點上一盞燈,等著殿下回來。」

  鏈鋮笑著點頭似乎對蘇離說的話十分滿意。

  蘇離聞著他身上的幽香,不知為何鼻頭突然一酸,只是抬頭看著鏈鋮的臉,問道:「殿下可信得一人心,相守白頭的話?」

  鏈誠並沒有立馬回答蘇離的話,只是將蘇離往懷裡摟,他的聲音淌進蘇離的耳中,道:「我能給你的,我定會都給你。」

  蘇離又是一愣,是啊,他現下雖是太子,但帝位於他早已是囊中之物,他的後宮怎麼會僅有一人?佳麗數千,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

  想到這兒,蘇離暗自笑自己天真,先是輕信了白起竟又說出這種話。她到底是期望鏈鋮能說出動聽的謊話還是傷人的真話。

  蘇離鏈鋮坐在廊下,說話間,見天中緩緩落下幾粒白色,起身伸出手去接,這白色入手即融,轉頭對鏈鋮道:「殿下,下雪了。」

  鏈鋮起身抬頭望著天,許久他才道:「下雪了。」他站起身,立在蘇離身旁,淺淺笑道:「春寒時節,你又有寒症,定要仔細些身子。」

  蘇離轉過頭看見鏈鋮眼裡的落寞,他說的話與他眼裡的十分不同,不知怎麼的,心裡頓時十分慌亂,難道他不高興嗎?他為何這般神傷?

  「蘇離,我先回宮了。」鏈鋮說完,便走出瀲灧閣。

  蘇離呆在原地看著鏈鋮離開,為什麼?他剛剛怎麼會有這般神情?他還有什麼不滿意?明明一切都盡數在他手中了啊,帝位是,連朝中文武兩派也是。

  「小姐?」蘇離顧著發獃,連芍藥什麼時候到了身邊也不知,聽著芍藥的聲音才回過神。

  「嬤嬤的住處都安排好了?」

  芍藥點頭,看向瀲灧閣外,轉過頭問道:「小姐在看什麼?」

  蘇離搖了搖頭,餘光見身上還披著鏈鋮的袍子,連忙取下遞給芍藥道:「你快去把這袍子還給殿下。」

  芍藥接過袍子,快步跑出瀲灧閣。

  蘇離轉身走進屋內,坐在榻上,思緒不由自己做主,不知跑到什麼方向去。

  赫連夫人安排好了府中,笑盈盈走進瀲灧閣見蘇離正在發獃,取笑說:「這才一會兒便這麼魂不守舍的?」

  「娘,您說什麼呢。」蘇離回過神,忙道。

  赫連夫人拉著蘇離的手,道:「阿離,這事已定,我和你爹心裡也放心了。」

  蘇離低頭不語,又聽赫連夫人道:「其他府里的聽了消息送了許多東西過來,我實在應接不暇,讓旁人去打理了。」

  「娘,我害怕。」蘇離鼻子酸脹,聲音里多了些哽咽音色。

  「傻孩子,別怕。」赫連夫人坐到蘇離的身邊,攬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道:「殿下對你如此,以後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殿下剛剛對女兒說了許多話,可女兒心裡還是怕。」

  蘇離依靠著赫連夫人,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以後你入宮,我不能時時入宮看你,你好好照顧自己。殿下日後便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應當好好輔佐他。」赫連夫人說道。

  蘇離哭著點頭,又和赫連夫人說了許多話,心裡突然一陣絞痛,抬手抓住赫連夫人的衣服。

  「阿離,你這心悸同以前可好些了?」赫連夫人抓著蘇離的雙手,一臉擔憂。

  蘇離艱難開口道:「這些日子倒好些了,葯也不大喝了,只是不知道為何今日……」

  赫連夫人嘆氣,臉上湧上一陣憂傷,道:「原先的葯只是讓你身子孱弱些,不想這病竟是我一手造成。」

  蘇離抓著母親的手,眼裡滿是不解和錯愕,驚道:「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才恍然想起心悸的毛病,蘇離一直掩著不讓芍藥告知雙親,可今日赫連夫人這話倒讓她不明白。

  「阿離,你不要怪我。」赫連夫人說著,瞬間從眼眶裡掉下兩滴淚來。「府里姨娘虎視眈眈,我不得已。」

  「我是你的親女兒啊,你為著爹爹便對女兒這般?」蘇離心裡震驚,這痛感更加深幾分,她顫抖著手緊緊拽著赫連夫人的衣袖,不解道:「娘還有哥哥,為何一定要對女兒下藥。」

  「你哥哥遠在邊疆,我不能讓府里的姨娘有孕,多年運籌帷幄我不能毀於一旦。」

  赫連夫人眼裡的堅定讓蘇離的心寒了又寒。

  蘇離鬆開拽著赫連夫人衣袖的手,痛苦站起身,苦笑道:「真是好手段。」

  「阿離,你不能怪我。」赫連夫人抓著蘇離,淚眼連連,哭著道:「有申屠府里那些庶出的前車之鑒,我不得不防。」

  「所以娘又是施了什麼法子讓三姨娘離開的。」蘇離一手撐著桌子,一臉痛苦看著赫連夫人。

  「是她自作自受!」赫連夫人轉身,冷笑著道:「她千不該萬不該把心思動到你的身上!你以為那日你為何會突然發狂?便是她知道你素來畏寒要用活血的藥物,才在你的東西里下了十足十的藥量,這才讓你氣血過盛逆行。」

  蘇離的腦子像被重鎚打擊一般,用力的搖晃著腦子,大喊道:「別說了!別說了!」

  「阿離,阿離。」

  蘇離只覺得娘親的聲音又遠又近,她跌在赫連夫人懷裡努力睜著眼,見赫連夫人一臉擔心,卻不跟著覺得難過,只覺得這張臉像是猙獰扭曲的臉。

  「娘,不要再做這些傷陰德的事了。」蘇離哭著,伸手要去觸碰赫連夫人的臉。

  直到失去意識前,蘇離都想問問她的娘親,是否以後入了宮門也得學這般手段,可是她怎麼敢,怎麼會?怎麼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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