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鮮卑細作(二)
徐朗微微點了下頭,“盧公所言極是!”
其實他也沒把這兩人往死裏整的打算,反倒比盧植更擔心這兩人受不了狄傑的二次審訊,相比於盧植而言,他更了解狄傑,也更清楚二次審訊時這兩人會遭遇什麽。
想到這,他喚來了一個侍從,在低聲叮囑幾句後,這人點頭應命,出了大殿,跟著太史慈等人的腳步,追了過去。
與徐朗所想的那樣,他這邊和盧植剛沒說上幾句話,真就不過一刻鍾左右,太史慈便返回了太守府,手裏還拿著份墨跡未幹的爰書。
徐朗從太史慈手中取來,快速地瀏覽了一番,很顯然,與剛才相比,這回所得到的有用的信息更多了,同時也對狄傑的辦事效率甚是滿意。
這兩個年輕人分別叫做於仲和於季,跟徐朗之前猜想的一樣,此二人的確是鮮卑人派來的細作,來擾他軍心,探他軍情的。
除此之外,這兩人竟是上穀郡子民,亦為兄弟。
按理說以這些年鮮卑人年年劫掠侵擾的事跡,上穀郡境內很少會有窮苦黔首會為鮮卑人效命,但這兩人不一樣,他們為了自己被當作人質的妻兒老母,卻不得不做這些違心的勾當。
不過他們說的倒不全是假話,至少鮮卑首領軻圖這人還是存在的。
而據他們交代,這回鮮卑人南下劫掠的部隊的確隻有數百騎,準確地說是三百多騎,而這也跟徐朗得來的情報差不多,所以這部分情報度可信度還是有的。
相比於之前侵擾上穀郡的鮮卑人,此次南下的三百遊騎更為精銳,都是部落裏的精英戰士,比上次劫掠上穀郡的強悍許多,更重要的是他們俱是鮮卑大人魁頭的手下。
若是放在從前,徐朗定是不知這魁頭是誰,但北麵的鮮卑如今可是自己外在的最大隱患,經過這陣子了解,整個鮮卑內部情況他已經基本熟知。
就在他來上穀郡的前幾年,也就是光和四年,讓鮮卑迅速強大起來的單於檀石槐忽然暴斃,其子和連繼立。
可這和連既沒有其父親的雄才大略,又有好色、斷決不公等諸多毛病,且剛接過他父親位置不久,便在劫掠時被人射殺而死,其父親檀石槐好不容易擰成一捆繩的鮮卑勢力也被他差點折騰散了。
可這事還沒完,因和連也是突然暴斃,兒子騫曼尚且年幼,其兄之子,也就是魁頭就趁勢代立。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原本日漸強大的鮮卑雖有些勢頹的跡象,大漢北境邊防也獲得了輕微的喘息機會,但這並不代表代立的鮮卑大人魁頭手下就此沒了銳氣。
所以這次徐朗所麵對的敵人絕不是之前所能比的。
至於於仲和於季的任務,就是進入沮陽城,將鮮卑人大軍到來的消息散布出去,讓那些客商為避禍患就此逃離沮陽城。
這麽一來,沒有了城牆的保護以及士卒的護衛,鮮卑人就可以盡情對這些商隊劫掠了。
除此之外,於仲和於季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刺探城中軍情,確定城中大軍是否會出擊。
不過很顯然鮮卑那邊並不覺得他們能做到這點,不然也不會連碰頭人和如何將這些消息傳出去的方法都不告知。
看到這個審訊的結果,眉頭緊鎖的徐朗長呼了一口氣,隨即命人把爰書傳遞給了盧植等人翻閱。
盧植看過之後,冷哼一聲,白花花的胡須也是隨之亂舞,“哼,這些鮮卑蠻子,當真覺得我大漢好欺麽!”
看著盧植一副幾欲拍馬出征的模樣,徐朗暗自苦笑了一聲。
盧植的性子便是如此,年歲雖漸長,但報國的心卻是依舊炙熱,也幾次跟徐朗提及小範圍的反攻鮮卑之事。
反攻之事,徐朗也想,不過奈何他手中僅僅三千帶甲,再加上朝廷那邊的旨意不明,從建寧元年開始,就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熹平六年難得主動出擊,卻是大敗而歸,再加上太平道之亂不過剛撲滅,餘孽依舊在各地為患,大漢王朝已經無法支撐大規模的戰鬥了。
這也是盧植隻跟徐朗提及小範圍反攻的原因,因為他深知其中利害,一旦這反攻沒控製好,與鮮卑徹底開戰,那麽所有的壓力都會落在徐朗的身上,甚至不排除在局麵控製不住時將徐朗人頭祭出抵罪。
所以徐朗也是很清楚,對於最大禍患的鮮卑,他必須先隱忍,等到有了更強大的力量之後,再談大範圍的反攻,當然了,這批進入他上穀郡劫掠的鮮卑人他是得好好“招待”的。
這個時候,沮授也看完了爰書,微微歎了口氣,沉聲道:“若是這消息真的傳開,恐怕那些商賈未必有此辨別能力,就此中計,而且他們所圖絕非僅僅隻是沮陽城內的客商。”
“公與,何出此言?”
沮授躬了躬身子,行禮回道:“府君,此番他們隻向外傳在寧縣、廣寧遇到劫掠的消息便有些蹊蹺了。”
“如今在沮陽的大多都是幽州商賈,以廣陽、涿郡的居多,未知曉此消息受邀而來商賈,也多為此兩地以及南方的冀州等地而來,沿途官道寬闊且多密林。”
徐朗也擔心這個事情,一旦大批商賈離開上穀郡,那麽他們想要引出那些鮮卑人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商賈被劫掠後也會影響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商業氛圍。
不過他也聽出了沮授話裏的弦外之意,而且也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公與的意思是他們特意放出消息,誘使這些商賈全都走這南下的官道,然後好一網打盡?”
沮授聞聲重重點了點頭,回道:“正是,且下吏懷疑,這三百遊騎極有可能在沮陽、居庸與軍都山之間設伏劫掠。”
相比於還沒有機會將整個上穀郡走一遍的徐朗而言,花了足足有月餘時間將上穀郡情況探遍了的沮授比徐朗更為了解上穀郡的地貌,也在極短的時間裏瞧出了鮮卑人這並不是很高明的計謀。
放出消息,誘使原本想北上的商賈以及其他商賈集中南下,選在?水以東更為寬闊,也是最有利的官道設伏劫掠。
此計看上去很是簡單直接,但極其有效,隻要得逞也最大程度的把此次劫掠成果下限提高。
聽到這話,徐朗急忙又看向了懸在殿內蘭錡旁的上穀郡輿圖,拉近了距離,朝著沮陽和居庸中間的一處位置一指,問詢道:“公與所說的可大概是這一塊地方嗎?”
徐朗所指的輿圖是之前太守留下來的,它不像後世的地圖,沒有等高線等標注,也沒有那麽精細,頂多用筆墨繪製一下山川河流以及官道,像密林之類的在輿圖上都是找不著的。
可一番探查後的沮授早已把上穀地貌牢記於心,略微瞥了一眼,隨即點頭道:“是,我記得此地官道連接沮陽、居庸,並且連接南下最便捷的官道。”
“那可有什麽方便伏擊的地方?”
沮授當即領悟到了徐朗的意思,抬起手來在輿圖上一指,應聲再道:“此處乃是一片處密林,林中有幾道溪流穿過,可借溪流聲稍稍掩蓋,算是一處不錯的埋伏之地。”
見沮授回答的如此之快,徐朗嗬嗬一笑:“看來公與也有反將一軍的想法呀?”
在看破鮮卑人計謀後,沮授便有了反埋伏的想法。
盡管他所想的反擊方法略險,而且敵暗我明,若是此時大規模領兵出城,被潛藏在暗處的鮮卑人發現了,那極有可能打草驚蛇,也有可能中敵人調虎離山的計中計。
結果在得知鮮卑人有此意圖後,徐朗的想法卻是跟他不謀而合,盡管不是特別明白徐朗話裏的“反將一軍”什麽意思,但從徐朗的語氣裏還是大致猜到了徐朗想表達的意思。
“是,不過想要將這幫鮮卑蠻子盡數擊殺於一役,卻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看到沮授微微低下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徐朗笑著問道:“可是需要再以我為餌,好讓那幫鮮卑蠻子都統統誆騙過去麽?”
“如果是,公與也不用考慮我安危,大可將計策說出來,隻要能將這鮮卑蠻子盡數擊殺,那便按照公與先生之計進行!”
“喏!”沮授鄭重其事道,心底又是對徐朗多了一份認可。
約莫一刻後,沮授的計策俱是托盤而出,按照他的計策內容都安排妥當後,徐朗旋即起身,對大殿之中其他人說道:“諸位且先隨我前往東市和自貿區。”
按照計劃,徐朗這是要先安撫一下城中未離去商賈的情緒,而盧植也跟著徐朗的腳步一起前去,似乎想要看看徐朗如何安撫那些商賈。
此時,太史慈正帶著提前準備好的數隊人馬大踏步地朝東市及自貿區而來,遠遠望去,一眾人馬威風凜凜,昂揚的氣勢令那些已經知曉一些鮮卑人南下消息的商賈,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他們晨間不過剛剛得到了鮮卑遊騎南下的消息,當中有部分人已經命人在收拾細軟行李,有些人則正值猶豫該不該就此離去,結果這才過去沒多久,沮陽城中就出現了如此景象,這種相應速度他們怎能不驚異。
這個時候,徐朗已經站在了自貿區的一處高台之上,隨時準備開始他接下來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