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平地起波瀾

  趙明誠自從得了清照父母的首肯，便整日里尋思著如何向父親大人開口。幾次請安時想要提起話頭，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只怕說出來父親要大發雷霆。找個什麼時機來稟告此事呢？趙明誠正冥思苦想間，一個大好消息降臨到了趙家。趙挺之由吏部侍郎升任吏部尚書，掌管文武百官任免、考課、勛封、調動等要務。一時之間趕往趙家道賀送禮的賓客絡繹不絕，趙挺之大喜之下大擺筵席，家裡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趙明誠和他的幾個兄弟自然也要接待來往賓客，來來回回、反反覆復地說些客氣話。趙明誠本就不太喜歡這些應酬場面，接連幾日下來簡直累得動彈不得，夜裡腦袋還沒沾到枕頭就能睡著。他見父親心情大好，此時不說，更待何時？好容易待筵席停歇了，這日明誠便來找父親請安，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到李家提親的事和父親說了，不待父親反應，先長身跪下，祈請父親原諒。趙挺之呆愣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明誠見父親沉默不語，心中忐忑，也不敢從地上起來，只是跪著。趙挺之長嘆一聲：「你來這麼一出，是想先斬後奏，逼著你爹就範是不是？」明誠臉白了，叩頭道：「孩兒不敢。只是我真心想娶清照姑娘為妻，如此事不成，我必將悔恨終生。那日莽撞行事，違背了爹的囑咐和期許，又未能恪守禮法，實在是孩兒不孝，還請爹責罰。」趙挺之心中有火，但不想破了升遷之喜，又一向偏心這個兒子，也不忍打罵。他思索片刻道：「先起來罷，別跪著了。你再多叩幾個頭，也於事無補。此事我還得再好好想想，你先滾回屋去自己反省，別在這兒杵著了。」明誠見父親並未動怒，也未一口拒絕，心知自己這招奏了效，心中偷樂，面上卻絲毫不敢表露，諾諾稱是，退了出去。

  趙挺之越想越火，自己在官場上步步為營，哪件事不是小心謹慎，好容易走到吏部尚書這一步，沒想到自己向來寵愛的親兒子卻橫生事端。他心中煩躁，囑咐了下人幾句招待來往賓客之事，便離家去了夢婉樓。四娘如往常一樣在廂房裡等著，她也聽聞了趙挺之升遷之事，見了面正想道喜，卻見趙挺之面色極為陰沉，便沒有多言語，服侍趙挺之坐下。趙挺之心煩意亂，把桌上的茶盅狠狠摔下，碎了一地。四娘趕忙叫下人來收拾了，又靜靜坐在一旁。

  趙挺之砸了東西，心中的火消下去一點兒，他看著四娘，溫和道：「嚇著你了罷？」四娘搖搖頭：「我沒事的。發生什麼事了，你生這麼大的氣？」趙挺之把兒子的事情和四娘說了，四娘已從清照、如芝處聽了七八分，倒也並不意外。她知道清照和趙明誠彼此之間的心意是真切的，也想幫清照一把，便安撫趙挺之道：「其實這也未必是壞事。一來聽聞李格非此人並不熱衷黨爭，向來志潔行芳，不易生出是非。二來君心難測，說不準日後要傾向於哪一頭，倘若聖上將來向著元祐黨人，你憑著和李格非之間的關係，還可能躲過一劫。三來李清照是名滿汴京的大才女，令郎愛慕佳人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易滋生誤解，還能成就一段佳話，光耀你趙家門楣。」

  「光耀門楣……不給我惹事就行。」趙挺之苦笑，心內卻覺得四娘說得頗有幾分道理，又道：「若是明誠鬧了這一出，我還不託人去正式提親，李格非必要對我心生芥蒂，反而對我不利了。再者，明誠一心想要娶那李清照為妻，我若執意不允，明誠必會怨恨我。他向來是個好孩子，我也不願父子之間生出這等隔閡。」四娘道：「正是。」趙挺之想明白這些問題，心情好轉不少，便要做些正事，把四娘搞到榻上疼愛一番，二人盡享魚水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