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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不知所起

  這日清照在家中正自翻書,丫環忽然送來一封信,原來是如芝修書來問,可否到清照家中小住幾日。清照既驚又喜,忙寫了回信,差人送到溪月庵。次日,便姐妹相見了。

  清照母親招待如芝吃了齋食,飯畢,清照便和如芝拉著小手,帶著如芝到了收拾好的客房。「你怎地忽然想來呢?以前總說要你來,你也不肯,總說庵外住著不便。」如芝嘆了口氣:「就是有許多心事,整日也無從擺脫,也不知能和誰說,便來投奔你了。」清照奇道:「什麼心事?自然可與我說啊,旁人即便不在意你的心事,我總是在意的」,又伸手握住如芝的手。如芝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也把清照的手握緊了,想了想,說道:「就是朱放的事。」清照不禁笑了:「我說呢,原來還是如芝姐姐春心動了。」如芝臉一紅:「人家和你說正經的,你又取笑人家。」清照忙擺出一副正經樣子:「你說,你說,我聽著。」

  如芝便把那日朱放來庵內尋她,二人一路到了青螺湖,又在湖上泛舟的事,都一一說與了清照。清照默默聽著,她知道如芝平日里並不喜多言,也從不肯承認對朱放的那份心意。說著,如芝臉紅了起來:「我知道不該,可是他的懷裡太溫暖。自娘去世,我幾乎已忘了那樣的溫暖,暖到令人貪戀,令我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可禮佛之人,貪是一大忌,不是嗎?我不該那樣。」「這有什麼不該的?」清照忍不住道,「有人對你這樣好,該高興才是。你這也是苦盡甘來了,我早說你是個最好的姑娘,值得有人好好心疼你、照顧你,我只擔心你一直想不通。」

  如芝搖搖頭:「清照,你是蜜罐子里長大的,你只知他對我好,怎知往後的路有多長?」清照不解:「此話又怎講呢?」如芝又嘆口氣:「朱放出身官宦世家,我知道他爹官位不小,婚姻又怎可由得自己做主呢?我早已不是什麼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了,這樣的關係,任誰說也是個笑話,他家裡又怎能容得下呢?退一步說,即便我還了俗,我也是出自商人之家,地位和他們家又怎可相提並論呢?這路是行不通的。」

  清照著急起來:「你瞧瞧你,怎地這時又講起了門當戶對?這是朱放說的,還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我看朱放並非勢利小人,你又怎能一口咬定他們家會看不上你?你們才剛剛開始,怎麼就想著放棄呢?你擔心得未免也太早了些。」如芝心裡一陣疼,她又如何不想相信,她和朱放可以好好走下去。

  「歡喜一個人,其實是最簡單的事。」沉默了好一會兒,如芝突然道,「你什麼都不用做,聽著他一言一語,看著他一舉一動,心裡便是滿的。」清照忽然想到了明誠,想到看著他眉飛色舞地講假畫、講真畫,便想一直聽下去。又責怪自己分了心神,忙專心聽如芝訴說。「可是很多事情,並非人力所能左右。清照,你知道的,我此生不想再被囚禁在一個牢籠里,面對複雜險惡的人心。在溪月庵,有時的確清冷孤獨,然而我是自由的。可是歡喜一個人,便不由自主地要和他靠近,想要日夜與他相見、相守。他卻並不是一個人,他背後還有著好多好多人,他家族中的一切只會比我曾經面對的更加複雜。我好不容易掙脫了厭惡的一切,絕不可能再進入到一個更可怕的地方。朱放自是對我有情,但又怎能為我拋下他所依存的一切呢?倘若我抱了這樣的期待,未免太不自量。即便他此時願意陪伴在我左右,又能守著我到幾時呢?就憑我,如何去對抗世間的一重重束縛?」說著,如芝眼圈漸漸地紅了。

  清照摟住了如芝的肩,她知道如芝自幼嘗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心也漸漸地涼了。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如芝是好,只覺心病還需心藥醫。而這葯,只能是朱放,而不是她。「如芝,你想得這樣多,其實事情未必是你所想的那樣。別的且不說,朱放是真心待你,這不假吧?你們才彼此表露了心意,他有何想法、家裡情況如何,你其實並不知曉,何必急於自擾?若因此錯過了真心一片,那才是犯傻呢。」如芝明白清照在儘力寬慰自己,便點點頭,不再多言語。但她怕只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深幾許,何以寄託,又何以承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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