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兇案

  午夜時分,月明星稀,晴朗的夜幕上零星地點綴著些微光。此刻正是萬籟俱靜的景色,四處都聽不到人聲,就連孤寂的寒鴉此刻都早早回了巢,塵世之間儘是一片昏暗。

  就目前而言,恐怕除正在與蒼雲教交手的那幾個郡中的人之外,並不會有人這麼晚還不入夢休憩吧。

  月色漸漸隱去,時間則逼近了丑時,此刻離天明尚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地域廣闊的天府之內,卻見兩道身影如靈兔般矯健地從樓與樓之間穿過,他們輕盈的腳步踩在地上幾乎聽不出一點聲響來,動作又極其迅速,縱然被人發現也只會當是一陣風吹過罷了。

  幾個呼吸后,那兩個人影便迅速穿過了中央廣場,輾轉越過了幾處毀壞的建築物之後,則來到了剛重建好的望月閣之後,那兒坐落了一處不怎麼起眼的小樹林。

  說起來也是巧合,先前譚琴的那縷分魂便是在這處樹林中奪舍了殷暖,於是便開啟了堂堂一介蒼雲教主的女裝人生。

  不過,譚琴本人是完全不知道他分魂的感受的,畢竟此刻本尊還忙著對幾處大郡的攻伐戰略,沒有心思去在意來自數十里之外那可有可無的分身。

  畢竟這是「自己」的決定,分神也沒辦法指責什麼,只好作罷。

  話說回來,此處在天府內位置極其偏僻,想來若非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應該也無人會考慮來到這個地方解決——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他們皆是身著一身黑,儼然是極其適合夜行的風格,二人看上去身高、體型都相仿,彼此間一前一後相距不遠,儼然有著較為密切的關係。

  來到樹林中,這二人已然會和在了一起,此刻其中一人率先開口,有意壓低了嗓音問道:「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質量上品。」對方低聲快速回道,言簡意賅。

  先前那人點了點頭,隨手從腰帶上解下兩個小鏟,遞給了另一位:「快一點,把東西在這裡埋好,之後絕對有大用。」

  「你確定埋在這裡?」另一人則一臉疑惑,「不太好吧,導師們總是會時不時地巡查學院的角落,萬一這玩意兒的氣息不小心漏了出去,那豈不是——」

  「那你覺得我們還能放在哪兒?」他反問道,面露不屑之色,「難道還放宿舍里?或者是每天藏在身上,等著他們來查?別想太多了,我們沒辦法離開天府,東西藏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呃,也對啊……」

  後者尷尬地撓了撓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動作快點吧。」

  「剛剛我就這麼說了啊……」

  無奈地吐槽了一句,二人就這樣提著鏟子飛快地開始了手中的作業,一個個輕手輕腳但又出手如飛,剎那間飛揚的塵土便將二人的黑衣盡數染色——好在現在月色朦朧,並無多少人看清他們的囧樣。

  片刻后,二人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滿意地看著地上那個越三尺深的小坑,此時稍微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其中的一位笑著開口道:「快點把東西埋進去吧,天快亮了。」

  另一位點了點頭,提著裝著器物的箱子就打算往坑裡放。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產生了——

  卻聽空中突然傳來「嗖嗖」兩聲,儼然是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細微卻清脆,一瞬間便傳至二人的耳內,頓時便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什——」

  二人皆是大驚,一個個快速將長劍自腰間抽出,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再做出反應,卻見兩枚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他們的後頸之中,頓時卻見一抹紫紅色自箭頭刺入的方位一下子蔓延開來,不多時便遍布了全身。

  在那一瞬間,這二人都只覺得腦後一涼,臉上的驚訝之色還未來得及顯現面上,便一一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生機斷絕,儼然已成為了兩具屍體了。

  黑衣人手中的盒子也應聲落在地上,楠木製的精緻包裝在磕到地上的碎石上的時候破了一個角,頓時有一股金光自內部泄了出來——

  然而那來者伸手提起了盒子,只是輕輕伸指往缺口處一點,便見一點白芒鑽入盒中,頓時原有的金光消失不見,那盒子也被直接碾為了齏粉,一陣微風吹過便悄然消散了。

  「還算乾脆。」

  輕笑一聲,那身影突然頓了頓,儼然是聽到了一些風聲。不過看起來,他似乎也不打算在天府內停留過久,身形輕輕一扭便從陰影中消失不見,只留下了原地躺著的兩具沒了氣息的屍身。

  片刻后,卻見一位外貌俊朗的少年突然躍入了樹林之中,提著佩劍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四周再無任何異樣的氣息之後這才匆匆趕了上去。

  說來也巧,這位少年正是安浪,今日剛好被安排到夜間巡邏的工作。

  在工作安排下來后,原本他打算一邊巡邏一邊在肚子里發發牢騷,然而在來到了樹叢附近后卻突然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本能的警覺告訴了他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他最後便趕來了這兒。

  步入了樹林的深處,他越發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流動的不通暢了,握住長劍的右手也始終沒有鬆懈,目光時刻保持著對四處環境的搜索,力求能儘快發現可能存在的敵人。

  走到最後,他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這兩個黑衣人,內心的狐疑頓時更深了幾分。

  「兩名死者?敵襲?」

  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安浪意識到這地上躺著的兩位必然是屍體無疑,頓時一陣不祥的預感湧入了他的心間,就像是在安靜的水潭中扔了一塊石子一樣,頓時泛起了不少波瀾。

  有人死在了天府之內?他們兩位的身份是什麼,襲擊他們的人又是誰?為什麼……他們偏偏會死在這種地方?

  儘管內心尚還有不少的疑問亟待解決,但考慮到目前情況嚴重,他根本不敢猶豫太久,迅速按著長劍走上前去,蹲下來輕輕揭開了這兩位死者的面罩。

  然而在看清他們真面目的那一刻,安浪卻彷彿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直接便愣在了原地。

  「白井、朱岩?」他凝視著二位的遺容,喃喃自語,「為什麼偏偏是你們兩位啊……」

  這兩位都是安浪的同窗,望月閣內曾經一度一起學習過——不對,是本應該繼續共同學習下去的存在。如今卻一同命喪此地,死得不明不白。

  「到底是誰這麼猖狂,竟然敢對你們動手?」

  ……

  第二天清晨,天府望月閣正堂內。

  此刻的大廳內呈梯形擺了三張桌椅,從左到右分別坐著胡蘇、邱言、鄔芸三位導師,他們作為望月閣的專門導師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共同商量起了昨晚發生的那件令人頭疼的事情。

  說來也真是苦逼,這大概是最近以來發生的第二起了吧。

  在這樣一片沉寂之中,邱言率先開口道:「昨夜的事,你們兩個應該知道了吧?」

  「知道了。」鄔芸說著,順手從桌案上拿出茶杯輕抿了一口,苦澀道,「顯而易見,望月閣后的小樹林內又出事了,這一次直接死了兩位閣內的學員,甚至因為這件事情我們還得特地給學員們放假,免得他們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而承受不了。」

  「安浪那小子也因為這個原因沉鬱了很久,我現在都在想是不是應該安排詩鈴去勸勸他了……啊,不對,好像已經在勸了。」

  邱言點了點頭,無奈地表示讚許:「是啊,除開這件事情本身之外,安浪才是天府內最麻煩的存在啊……」

  說著他目光又轉向了胡蘇,開口問道:「說起來胡蘇導師,你也研究了一晚上了,看得出他們的死因是什麼了嗎?」

  「錯不了,這絕對是『青蜈蚣』的手筆。」胡蘇臉色凝重,緩緩開口解釋道,「直接殺死他們的是一種特效毒素,大部分武者談之色變的存在,僅僅微量便能令凌雲強者全身麻痹,一小勺含量便能令其生機斷絕,更不用這兩名學員只有碎地境而已,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

  「青蜈蚣啊……莫非是那位來自南疆楚地的凌雲大能?」邱言不可置信地回道,「所以,他又為何千里迢迢從楚地趕來,還特地潛入了天府之內呢?」

  胡蘇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他既然敢對天府的學員下手,說明所圖肯定非小,或者說他根本不介意我們去找他尋仇。」

  「好一個狂妄的爬蟲。」

  邱言的臉上有些慍色,不過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值得一提的是,他過去曾以通曉萬法聞名,所以我相信在短時間內還是能夠避開天府的護院大陣的,也確實算他有些本事。」

  「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多半是尋寶來的吧?」鄔芸猜測道,「因為天府內有他看上的東西,而他的蹤跡又被兩名學員發現,所以便選擇了滅口?」

  「不,庫房今早剛清點過庫存,並沒有丟失什麼東西。」邱言搖了搖頭,隨後語氣卻顯得篤定了些,「不過,你這句話說得確實有理,青蜈蚣確實有可能是看上了寶物才闖入了這裡,不過到底是不是天府的就不好說了。」

  三人無言,聽著邱言的話,他們已經多半猜到了這兩名學員並不無辜,可能是因為偷藏寶物才招致了殺身之禍。

  要知道作為楚地有名的大盜,青蜈蚣的眼界可是很高的,能被他看上的可絕對不是隨隨便便拿到大街上就能買到的東西。而他這一次難得闖入了天府,居然破天荒地對天府庫房內珍藏的寶物不感興趣,反倒選擇了殺死了兩名學員就溜走,這種事光聽上去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唯一可信的解釋便是,那兩人手裡必然有一件不得了的寶物,所以青蜈蚣一開始的目標便是那件寶物無疑了。

  「……」

  幾人儼然都想到了這一點,然而他們似乎都不想直接承認這一點,畢竟按照天府的要求,學員意外所得的貴重寶物——神兵、法寶、秘籍之類,都必須無條件地上繳到學院內換成對應的學分,不然就要視為違紀並給予處分。

  毫無疑問,那兩個傢伙多半到死都不明白,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規定正是為了保護他們吧。

  而私藏寶物卻人財兩空這件事不說還好,說出來的話實在是丟人,望月閣可能會因為這件事給天府全體師生創造幾個月的談資……嗯,所以還是不要公布真相來得好,就當他們是運氣不好撞上了青蜈蚣吧。

  「縱然如此,這口惡氣我們還是得出的,他必須為殺害我們天府的學員付出代價。」

  邱言說道:「當然,毒物能威脅到的也就至凌雲境為止了,乾坤境和蒼穹境的大能們擁有了至純無上的肉體,凡間之物便無法再傷其分毫——不過,在天府內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的,恐怕就只有院長本人了吧。」

  胡蘇補充道:「我得提一句,院長目前忙於與蒼雲教對峙之事,自然是無心關心天府內的動靜的,或許在這個時候還得我們親自出手調查才行。」

  「話雖如此,我們又該從什麼地方著手呢?」

  面對著胡蘇的疑問,邱言先是沉吟了片刻,隨後問道:「鄔芸導師,胡蘇導師,如果讓你們二位聯手煉製,有沒有可能煉製出青蜈蚣毒的解藥來?」

  「我看很懸啊。」胡蘇無奈地搖頭道,「用藥物治療是不可能的,這毒素見效極快,縱然是以全身功力相逼也未必能撐到草藥見效的那一刻,還不如乾脆地一劍結束痛苦要來得划算。」

  「難度很大——倒不如說,幾乎沒有研製出來的可能性。」鄔芸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畢竟這似乎是極陰性的毒,若以我陰性的內力去煉製針對性的丹藥,結果只會起反效果罷了。」

  話說到這兒,鄔芸儼然是想起了什麼,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多出了一絲玩味。

  此刻,二人正好奇這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鄔芸為何故作此態,她卻緩緩開口道——

  「不過,我知道有一位能煉製出那種解藥來,不妨請她吧?」

  「誰?」邱言下意識問出了口。

  鄔芸只是微微一笑:「當然是譚導師——哦不,現在應該叫殷暖同學了吧。」

  「她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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