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告一段落
此時此刻,天府內望月閣后的小樹林內。
這場戰鬥似乎已經終止了,就在譚琴的靈魂鑽入殷暖的百會穴中之後,殷暖渾身的宗師之氣便迅速消散在了空氣之中,凌人的劍氣也隨之化為了烏有。甚至在靈魂滲入后的一段時間,她的眼神看上去都獃滯得不行,彷彿一具無意識的行屍走肉一般,從中根本看不出任何活人的生氣。
眼見這一幕,安浪很自然地收回了放出的宗師之氣,只是右手仍提著長劍微微舉向前,目光毫不鬆懈地緊緊盯住了對方的動作,然而臉上的神色卻頗為複雜。
而原本因譚琴魂滅而陷入哀傷的詩鈴,此刻卻突然如夢初醒一般猛地回過神來,愕然地望著此刻雙眼無神的殷暖。
大概是因為緊張,詩鈴便連說話都結巴了不少:「小浪浪,暖姐、暖姐她——」
「錯不了。」安浪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大概是因為她摔管子的行為惹惱了譚導師,所以便因譚導師垂死前的反撲而傷到了識海,如今譚導師的靈魂正在和殷暖的靈魂在神府中激戰,只為了爭奪這具身體的主導權……」
「譚導師居然在暖姐的身體里?!」她大驚失色,儼然是慌了神,「那怎麼辦,他們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肯定會有一個人被取代的!到時候……」
「是啊,說實話我倒希望他們倆都能活下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安浪正色解釋道:「神府無法容納兩個靈魂,正如同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就沖著他們倆的性格來看,也不像是會將存活的機會拱手讓與他人的那種存在,所以……」
「所以,沒有第三種可能了是嗎……」
說話的時候,詩鈴的神情有些落寞,而安浪回答得很乾脆,甚至沒有帶上一絲猶豫——
「我確信,沒有。」
詩鈴和殷暖的關係很好,曾經一度好到了殷暖很多次開玩笑說要將詩鈴娶回家,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好姐妹。
而他則和詩鈴不同,既沒有和殷暖過於親密的關係,也不是一個廣義上善良的人——畢竟能在這所學院內擁有顯赫地位的,無一不是踩著無數人的屍骨、滅了無數的擋路者才得以成就。
因而他並不會在意殷暖的死亡與否,只會感慨天府又少了一位天才罷了。
但不管怎樣,對方怎麼說也與自己同窗多年,頂多不過是學院內競爭的關係,又不是什麼生死大敵,並不需要用仇視的目光去看待。因此如果不是非得如此,他著實不願就這樣讓殷暖死在自己的面前,這樣先不說詩鈴會不會感到傷心難過,自己心裡也會不好受吧。
說起來,自己居然已經默認殷暖可能會輸了嗎……這也難怪,畢竟基本上沒多少人的靈魂強度能與這種程度的強者比肩。
還是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麼面對譚導師吧……
正這樣想著,他突然感覺到了周圍的真氣開始以詭異的形態流動了起來,幾個呼吸間便大量聚集在了少女的四處,向外擴散著純度極高的宗師之氣,竟令自己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儼然是躲避危險的條件反射。
「這麼快?!」
內心一陣驚訝,他急忙朝那個方向看去,卻見此刻的殷暖已然睜開了雙眼,如月的雙目中散發著淡灰色的光芒,正帶著好奇的神色左顧右盼,渾身上下都浮現著生機,儼然已經恢復了意識。
安浪不敢揣測對方的身份,忙緊張發問:「你是誰?」
「你猜?」
那少女歪了歪腦袋,面帶淺淺的微笑,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確實很有紈絝的意味,看得安浪內心莫名就有了動手揍人的衝動。
當然,見殷暖這幅模樣,神色柔和的同時帶著幾分俏皮,顯然與平日內冷漠愛挖苦人的性格大相徑庭,一下子心裡便明白了大半,只得無奈道:「不用猜了,聽這語氣就知道準是譚導師沒跑了。」
「譚……譚導師?真的是你?」
詩鈴獃獃地望著眼前這無比熟悉的面孔,然而在想到身體的主人已經消亡的時候,不知不覺間淚水便盈滿了眼眶:「所以說,暖姐……她已經死了嗎?」
「是啊,因為她想殺我,光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少女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遺憾,小詩鈴,她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你面前了。」
安浪直視著她的眼睛,發問道:「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什麼計劃不計劃的,明明一開始我都打算躺平等死了,結果一堆人硬是想著法子讓我復活,最後居然連奪舍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她攤了攤手,笑道:「不過說真的,我並不想就這樣死去,也不願意讓你替我承受死亡的代價,剛好這兒有個愣頭青來找我麻煩,我便借坡下驢選擇奪舍她了。」
「順帶說一句,這身體哪裡都好,就是胯下總是涼颼颼的感覺很是微妙啊……」
這樣說著,她下意識就想撩一下裙擺,但被詩鈴眼疾手快一把給按住了。
正疑惑著,見她臉色微微緋紅,再望了望安浪,她頓覺對方的神情有些古怪,譚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只得嘆了口氣,悻悻道:「我已經能想象到以後的生活會有多麼麻煩了——有一說一,這得全怪殷暖那傢伙。」
剛剛自己之所以會失態,也是因為思維仍停留在男性時的自己,所以一切動作都保持著大開大合,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
但這一次自己奪舍的對象是女性,所以懂得一些少女應該明白的注意事項也是很重要的,畢竟在禮儀上丟分可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話說回來,本體那傢伙去哪兒了啊……真是的,半天都不和自己聯繫,也不告訴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就簡單發了一個「奪舍殷暖」的指令后就溜了,這算不算是不負責任呢?
有一說一,他可不記得計劃中有讓自己稱為女裝大佬的這一步,大概本體自己懶得去思考這麼麻煩的事情,所以才讓作為分身的自己看著辦咯。
真是個不靠譜的傢伙。
詩鈴也點頭應道:「暖姐畢竟做了錯事,所以哪怕感到非常遺憾,我也沒理由再替她辯護了。」
話雖這麼說,然而她卻仍止不住滿腔的悲哀與無奈,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偷偷背過身去抹眼淚了。
曾經活潑靈動的詩鈴,此刻失去了原本的神氣,或許是因為不想再看到殷暖的面孔睹人思人吧,她只覺得眼前的風景實在是刺眼。
安浪惆悵地望了一眼失落的詩鈴,嘆了口氣。
「殷暖這次顯然是打錯算盤了,當然僅僅是因為討厭紈絝就嚮導師出手,這既不成熟也沒有道理可言,最後她也為自己一時的惡念付出了代價,只能說是罪有應得吧。」
「更何況,是她自己太弱了才會被奪舍,所以根本就沒什麼可抱怨的。」安浪悠悠回道。
聽上去確實很殘酷,但在弱肉強食的異人界中,優勝劣汰也是亘古不變的人間法則,而強者消滅弱者,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話說回來,譚導師——」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話鋒一轉,正色道:「您之後打算怎麼辦?就這樣……頂著殷暖的外表繼續生活嗎?」
安浪的話語中充滿著詢問的語氣,倒不如說他現在更像是在徵求譚琴的意見,指望著他早些對這具身體作出處理。是全盤接受,還是直接拋棄?後者聽上去未免也太殘忍了些,顯然全盤接受才是最好的選擇。
殷暖的武學、經歷、人際關係、記憶,這些譚琴一個都不會放過,唯有掌握了這些她才能更好地扮演「殷暖」這個角色;而只有能夠熟練扮演「殷暖」,在學院內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的時候才不至被察覺。
於是。
「我沒得選擇,只能如此。」
面對著對方嚴肅的語氣,譚琴只是這樣回答。
「好吧,既然如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