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47章

  因為澄清得及時,並且錘足夠硬，這無稽之談沒有持續很久，熱度就漸漸消散。

  誰都沒有放在心上，除了在偌大辦公室里因此而不悅的南衡。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他是真不明白,為什麼南嫣鐵了心往這圈子裡鑽。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惹上身,她真的開心？

  他無法理解。

  正氣著的時候,門外傳來秘書的提醒：「南總,李總到了,簽約可以開始了。」

  南衡回神，關掉電腦上的微博網頁出了辦公室。

  這次合作談得很順利,不到半個小時,雙方就簽約完成。

  李總熱情地和南衡握手，笑道：「南總，合作愉快。」

  南衡：「合作愉快。」

  說完,李總卻沒有轉身離開，反而像是有些無奈地欲言又止：「那個……南總啊，既然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了，有個忙,不知道您能否幫我？」

  南衡應道：「李總,您儘管說。」

  「是這樣的,我聽人說，您是南嫣小姐的父親？」

  南衡有些意外,畢竟自從南嫣出生以來，所有人見到南嫣，都是問：「你是南總的女兒？」

  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調轉了過來。

  「是。」

  這一瞬間,南衡本能地以為,李總是看到了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新聞，忍不住開口解釋：「李總，網上……」

  但還沒說什麼，李總就激動地道：「那可太好了！是這樣的，我家那小丫頭吧，是你家女兒的粉絲，知道我今天要來和你簽合約，非吵著鬧著要讓我向你要一張南嫣小姐的簽名照，不知道南總這裡有沒有？」

  南衡還真沒有。

  但現在這處境，他怎麼能說沒有？

  於是他只能勉強應下：「有的，不過都在家裡，過些天去貴公司拜訪，我幫您帶過去。」

  「那可真是謝謝南總了！」李總嘆了口氣，無奈搖頭，「我家那小丫頭啊，以前整天就知道追星追星，學習也不肯好好學，但是自從開始追您女兒之後，倒是奇怪地願意好好學習了。」

  「我問她為什麼，她居然說，因為她愛豆在採訪里說喜歡學霸，所以她成績不能爛，我真是……太感謝南嫣小姐了。您是不知道，我念叨了這麼多年都沒用，她一句話，居然就讓我女兒願意努力了。」

  南衡聽完，心裡湧起一個揣測：「李總這麼爽快答應合作，是這個原因？」

  「有一小部分吧。」李總笑笑，「誰讓我是個女兒奴呢。」

  一直到李總離開了會議室，南衡都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他一直覺得，南嫣的職業，除了販售顏值以外，沒什麼意義。

  但是此刻，一貫的堅持，好像有了些許動搖。

  沉默著回到辦公室，南衡坐在辦公椅上出神許久。

  最後，他鬼使神差地在公司電腦上打開了某視頻網站，而後搜索了南嫣的名字……

  *

  之後的連續幾天晚上，南衡都是到臨近十點才回到家。

  林菀一邊幫他拿睡衣，一邊忍不住疑惑：「公司那麼忙嗎？這幾天怎麼都這麼晚回來？」

  南衡解襯衫扣子的右手一頓，「嗯」了一聲：「挺忙的，不少事兒。」

  「那也要注意身體。」林菀把睡衣遞給他，叮囑道，「明天嫣嫣帶她男朋友回家吃飯，你可別忘了早點回來。」

  如果放在之前，南衡大概會眉頭緊皺地斥一句：「她時間那麼寶貴，還要我遷就她？」

  但今晚，他卻沒什麼反應，只說：「知道了。」

  浴室門開了又關，林菀看著浴室里亮起的燈光，眉梢微微揚起。

  她看了眼時間，先掀開被子睡下，但睡意朦朧間，一旁南衡卻推了推她的手臂將她喊醒了。

  林菀帶著困意，眼睛都沒睜開：「幹嘛？」

  「那個……」南衡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支支吾吾了許久才說，「明天那不孝女回來的時候，你幫我要她一張簽名照。」

  林菀：？？？

  她困意頓消，睜開時，眼底帶著看好戲的意思：「怎麼，入坑了？」

  「什麼東西？」南衡不理解，入什麼坑？

  「算了，你這種老頭子聽不懂也正常。」林菀打了個呵欠，又問，「你要簽名照幹嘛？」

  「最近合作的李總，說她女兒是粉絲，非管我要，我能說沒有嗎？」

  「這樣啊，那確實要給。」林菀點頭。

  以為林菀同意了，南衡剛想鬆口氣，下一秒卻又見她翻了個身背對她，冰冷地甩下一句：「想要自己去要，你看誰家親爹管女兒要東西，還找后媽幫忙的。」

  南衡噎住，不想再說，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給南知發消息。

  但未曾想，南知還真是林菀親生的。

  一句「叔叔，姐姐是您的親女兒，這種小事，應該沒必要我幫忙吧？」就把他完完全全地堵回來了。

  南衡氣得一夜都睡不安穩。

  *

  第二天傍晚，南衡早早從公司下班回到家。

  南嫣和沈硯之已經到了，南知也帶著封弋回了娘家，再加一個林菀，五個人在客廳里聊得氣氛火熱，時不時傳來幾聲笑聲。

  然而，當他按下密碼，進門的一瞬間。

  客廳里卻陡然安靜下來。

  這一瞬間，南衡心裡的確是有些不平衡的，就好像，他是這個家多餘的。

  「叔叔。」南知和封弋異口同聲，後面沈硯之也跟了一句。

  南嫣垂眸不語，拉著沈硯之的手，感覺到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溫柔撫過，這才低低喊了一聲：「爸。」

  南衡嚴肅地「嗯」了一聲，脫下西裝外套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心裡卻有些複雜。

  南嫣有多久沒喊他爸了？

  那年，他知道她才大一就談了戀愛，對象還是個馬上就要畢業去帝都的男人，心裡本能地覺得南嫣這是遇到了個騙小姑娘的老油條。

  倆人在書房裡大吵了一架，他被氣得暈倒送進了醫院，幸好並無大礙。

  醒來后，他閉門拒絕南嫣的探望，只說讓她滾，就當以後沒有這個女兒。

  而南嫣性子也倔。

  聽他這麼說之後，真的就搬出了家，自此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當然，他其實也知道，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回家過，只是每次都趁他出差的時候，才會回家看看林菀和南知。

  這一刻，說心裡完全沒有觸動是假的。

  但南衡向來習慣了嚴肅。

  等到了餐桌上，他又開始習慣性地以長輩的身份拷問未來的女婿：「沈硯之是吧？我聽說，你是在輔川大學教書？」

  沈硯之謙虛道：「是的。」

  「哪個專業？」

  「文物鑒定與修復。」

  什麼冷門專業，能掙到錢嗎？這是南衡的第一反應。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問：「那平時搞搞收藏什麼的嗎？」

  沈硯之禮貌回答：「不會。」

  考古不收藏，收藏不考古。這是業內一句老話，話糙理不糙。

  南嫣聽到這兒，眉頭已經微微皺了起來，她幾乎能預料到，南衡下一句會問什麼。

  果不其然，南衡立刻就說：「靠點教書的死工資，能有幾個錢？」

  從南衡進門開始，勉強維持著的平靜氛圍，到這兒，宣告崩盤。

  南嫣「啪」一下放下了筷子，冷聲道：「我覺得夠用就行了。」

  「你！」南衡氣不打一處來，「老子不還是為你好！」

  南嫣正想回懟，右手卻被沈硯之按住，他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看向南衡，不卑不亢：

  「我知道叔叔是為了嫣嫣之後的生活質量考慮，我能理解。其實除了工作之外，我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投資，也能帶來一些收入，之後都會交給嫣嫣保管，絕對不會委屈了她。」

  沈硯之對面的封弋嗤笑了一聲，「你那叫一些啊？」

  南嫣驚訝地看向沈硯之，聽封弋這語氣，沈硯之其他方面的收入，顯然超出她的預料。

  封弋的話，無疑是給沈硯之解了圍。

  因為連封弋這種富家公子哥都驚訝的數額，那想來必然不可能是小數目。

  南衡不說話了。

  但南嫣的心情，並沒有因此緩和。

  飯後林菀在廚房洗水果，見南嫣臉色不好看，溫柔地笑著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你爸像是銅眼裡鑽出來的？滿腦子都是錢？」

  南嫣低頭從盤子里撿起了一顆鮮艷的草莓。

  「不是嗎？」

  林菀又問：「如果是的話，他怎麼會娶我呢？按照這邏輯，他怎麼也應該取一個有錢人家的遺孀才對。」

  南嫣倒真沒有去認真想過這一點。

  林菀認識父親的時候，只是一個月嫂，獨自帶著上高中的女兒，只能說勉強維持溫飽。

  如果他真的一心只為公司，他娶的確實不該是林菀才對。

  「阿姨，您是覺得……」

  「普天之下，絕大多數父母，都是疼愛自己孩子的，你爸有時候，就是嘴硬心軟，他也不過就是怕你將來，生活得像我曾經那樣吧。」

  「而且，你沒發覺，這幾年你爸出差的頻率提高了嗎？」林菀開玩笑道，「我問過他秘書，有些地方其實用不著他去的，但他還是親自去了。我之前還想，他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小三，但後來就明白了，因為只有他出差的時候，你才願意回來。」

  南嫣沉默不語，心裡的陰霾卻隨著林菀的話，漸漸消散。

  「嫣嫣，我沒有我你父親曾經的固執、獨斷求情的意思，只是想說，如果你願意好好看看一些表象後面的東西，或許，你會對你父親有不一樣的印象。」

  南嫣笑了，靠在流理台上問：「這就是你愛上我父親的原因嗎？」

  「或許吧。」林菀目光柔和，緩緩道來，「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每次來見我，都會給知知帶禮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