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柴澗風風雪別寒山
第二天一大早,謝晨還在睡覺。他昨夜躺著床上想了半天,最後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這時才睡得正香,只聽得外面有呼呼的聲音,吵的他睡不著。等到腦子清醒后,猛然想起今日是曹曦生日,便趕緊起了床,打開窗子,便看見下面正在練劍的楚齊。
那楚齊一人站在中間,手中持劍,周圍圍著那六名侍衛,手裡拿著刀。兩名侍衛同時向他衝過去,一人刀拖在左身後,欲向上劈去,一人刀向右上方舉起,作向下砍狀。一前一後,那楚齊站在中間,提劍直直向那拖刀侍衛衝去,一劍壓在住那欲向上划起的刀鋒,錯身而過,那向下砍來的刀鋒正擦身而過。又有兩名侍衛正要向前衝去。
「好!好劍法!」站在窗邊的謝晨突然大喊一聲。
下面的眾人都被這聲喊聲叫愣住了,齊齊向上看去。
「繼續,繼續啊,看我幹嘛?楚兄啊,昨日實在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楚兄不僅為人謙遜,武藝也是如此了得啊!」
楚齊這番被打斷,便也沒了繼續下去的興緻,他收起劍,隨手丟給了侍衛。
「這些都是花架子,哪裡有什麼武藝,倒是賢弟剛剛說好劍法,上次便說過什麼十八掌,難道賢弟還懂得劍法?」楚齊抬頭看著窗邊的謝晨。
「哪裡哪裡,略懂一二,不知楚兄有沒有聽過六脈神劍?」謝晨拱了拱手。
下面的楚齊笑著搖了搖頭
「倒是沒有聽過。」
「這可是武林絕學,我也只是有幸聽說,若楚兄哪日在江湖上遇到,一定要學一學,哪怕只學到皮毛,也定可天下無敵的。」
「如此便謝過賢弟告知了。」
「哈哈哈,沒得事沒得事,隨便報答報答就行了。」謝晨站在上面,豪邁的揮了揮手。然後就離開了窗口,下樓洗漱去了。
下面的楚齊楞了楞,隨即笑了起來,還真要報答呢?
謝晨等楚齊一行人吃完飯後便找到了楚齊。
「你剛剛說報答我,我想了想,不如你就教我剛剛你練的劍吧,怎麼樣?」
楚齊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矮自己一個頭還多的小少年。
「你還是個小孩子,學劍幹什麼?」
「誰說我是還小孩子了,今日我便年滿十一,先生說我已經是個少年郎,連酒都可以喝了。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好好好,就算你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有劍法可以教你啊,我那只是普通的格鬥之術,就算手裡拿的不是劍,或者赤手空拳都可以做的。」
「嗯,也對,剛剛看起來雖然厲害,但他們都是你的下屬,肯定都是讓著你的,要是真打起來,你說不定連一個都打不過……」
謝晨略加思索,便自言自語的說道。
那楚齊聽到他這樣說,一下子笑出了聲。
「對對對,你可真是聰明。」
「那要不這樣吧,我也沒什麼可以報答你的,我這個玉佩,你收下。」
說著便取下了腰間的一個玉佩。
「先別拒絕,這個東西不怎麼值錢,我看你挺聰明,讀書肯定厲害,外面的讀書人啊,都有這麼一副打扮。書裡面不是說,君子溫其如玉嘛,這個玉佩,便送給你了。」
謝晨本來是要一口回絕的,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又有些心動。
「你連六脈神劍這種武林絕學的消息都告訴我了,萬一以後哪天我遇到但錯過了那多遺憾,所以這一個小小的玉佩,實在是不夠報答的啊。」
「可我那是騙你的……」謝晨小聲的嘟囔著。
楚齊一聽直拍腦袋。這怎麼聊下去……
「那你要不要吧?不要我就收回去了。反正也不值錢。」
「要要要,你這麼誠心誠意的送我,不接受的話顯得多不近人情啊是不是?」然後便笑呵呵的收下了。
楚齊覺得自己好像終於扳回了一城。正要笑著拍拍謝晨的腦袋。
「對了,你們怎麼還不走啊?」
「呃……」楚齊一下子就無語了。
「哪有主人趕客人走的……」
「我的錯我的錯,不好意思啊楚兄,哈哈哈」
謝晨也學著楚齊把玉佩掛在了腰間。
「我們要等個人」楚齊還是說道。
「等人,等誰啊?」
「就是昨日的那位柴澗風。」
「柴秀才?等他做什麼」
「我們這行人要南下,那位柴澗風要南下赴京趕考。曹先生便說,讓澗風隨你們一起南下吧,能走到哪兒走到哪兒,不同路了便各走各的。所以今日在等那位柴小先生,一起下山。」
他不是說明年開春了才走嗎?謝晨小聲的說了一句,語氣略帶傷感。
「什麼?」楚齊以為在跟他說話。
「沒……沒什麼。」謝晨急忙的向他房間跑去。
中午時分,天又開始下起大雪,柴澗風已經過來了,一行人便要告辭。
「澗風啊,你不在等等嗎?估計曹先生馬上也要來了,你不跟他道聲別嗎?」謝嬸正在收拾個包裹,問著柴澗風。
」不了,早便與先生說過了。再說,也不是不回來了。」柴澗風微微笑道。
「那你把這個拿著。」說著,便把剛收拾好的一個包裹遞給了柴澗風,裡面裝著些衣物,還有一壺酒。柴澗風也沒客氣,就接下了。
「老闆娘,你們這兒的酒可是真好喝!有機會,我還會來的。」一邊的楚齊拍了拍腰間掛著的酒葫蘆,一邊朝著謝嬸兒說,謝嬸連聲說好。
「謝晨,你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與你說。」柴澗風把謝晨叫到了旁邊。
「有什麼事還要悄悄和我說的?啊?」謝晨臉上帶著壞笑的看著柴澗風。
「有些事你也許早晚都會知道,但有一些,我覺得還是我親口跟你說出來比較好。」柴澗風有些猶豫,似乎在做著很大的掙扎。謝晨疑惑的看著他,柴秀才跟他說話向來都是帶著笑的,今天卻這麼嚴肅,他感覺有些不尋常。
「寒山村十年前發生過一場大火,那時你還未出生,你的父親便是在那場大火中去世的。」
大火……謝晨感覺自己一下子抓住了什麼東西,那個楚齊,還有魏奶奶,他們都說過,十年前的大火,這麼大的事情,這些年來竟然從未有人說過。
「那場大火是如何發生的,沒人知道,你的父親是在大火發生后首先反應過來的一批人之一……」柴澗風的話斷斷續續的,似乎是在思考怎麼組織語言。
「你的父親,他……他救了很多人,我也是被他救出來的,我是被他最後一個救出來的……」
「要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不會死,應該說,他是被我害死的,因為我當時被嚇傻了,一動也不能動,還一直拖著你父親……他已經快將我抱出去了,就已經在門口了……」
柴澗風說著說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雙手捂著臉。
「都已經到門口了,不知道是門框還是橫樑什麼,就帶著大火砸了下來……你父親最後一刻將我仍了出去……他自己就沒能出來……」
謝晨聽得愣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柴澗風的幾句話在腦海中不斷的刺著。
」他是被我害死的……「
」要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死……「
」騙子!「謝晨大吼了一聲,將握在手中的一個東西狠狠的砸向了柴澗風,然後轉身便往山下的方向跑去了。
那邊的謝嬸和楚齊也都聽到了這邊的聲音,謝嬸連忙走了過來,看到柴澗風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便走了,倒是楚齊,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想過來跟柴澗風說話,被謝嬸拉住了。
柴澗風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一個木偶,這是剛剛謝晨拿來砸他的東西。那木偶的頭、身形跟他都很像。他蹲下身子,將那斷成兩截的木偶撿了起來,抱在懷裡,兩隻手捂著臉,沒有發出聲音,只看見肩膀在微微的顫抖。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站起來,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迹了,只不過顯得要比平時冷淡一些,他平靜的跟謝嬸道了別,然後便跟著楚齊一行人下山了。
到了流水潭時,他讓楚齊一行人先行下山,然後在風雪站了很久,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最後默默的下山去了。
這一年,是仁楚三十一年,十八歲的少年柴澗風拜別寒山,獨自向山下而去。
其如風雪一身行。
…………
在離流水潭不遠的地方有條小路,平時很少有人會去走,往裡走不遠,便能看見一個小棚子,棚子只是用很多樹枝左右互相搭著,形成的一個三角形的小空間。那是謝晨他們三人的秘密基地,十分隱蔽,幾乎沒人知道。
大雪已經將小棚子的外面都覆蓋住了,只看見一片白,謝晨抱著雙膝,坐在棚子里。從這裡正好可以看見流水潭,他便坐在這裡看著柴澗風在風雪中站立良久,然後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聽見柴澗風說的那些話,心裡便慌了,也覺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日子,可是突然有個人告訴他,其實他的父親是因為那個人而死的,是那個人害得他沒有了父親,他應該恨那個人。可是,他又恨不起來,甚至討厭不起來。
看見柴澗風站在風雪中的時候,他很想跑過去對他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恨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到最後他也沒有出去,他抬頭看著滿天的飛雪,覺得有些難過。
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