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欲飲酒
「謝晨,又是你個小兔崽子打我家狗吧?別跑,你能往哪兒跑?給我站住!」
三個小小的身影狼狽的從一座宅子前跑過,後面追著一個體型肥胖的男人。
「蠻牛,那是你老子,你跑什麼跑?」
「老大,先生教過我們要有難同當的,我說啥也不能丟下你們啊!」
「狗屁!丟什麼丟?還要小爺拉著你跑,我現在就想丟下你!小曦快……快跑,那大牛就快追上來了!」
「謝晨你個小兔崽子又帶著我家蠻兒!別跑!站住!」
「跑慢點兒誒,別把我家蠻兒摔著嘍!」
寒山山腰處有一水潭,村民們都叫它流水譚。水潭很大,準確來說更像一個湖,水源不知從何處來,只分出一條小溪向山下流去,潭水清列可口,一年四季都不會結冰,也從未枯竭過,村子里很多人都喜歡在這裡挑水喝。夏天很多孩子都喜歡在潭水裡游泳玩耍,被大人看到免不了就是一頓罵,罵完轉眼又能在水裡看到那些孩子的身影,沒人會真心罵他們,也沒人會放在心上,以前,現在,不知道多少年間都是這樣過來的。潭水旁立著一塊成人等高的石碑,上面刻著一句詩文: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此時,在那石碑前,靠坐著三個小小身影。氣喘吁吁,隨手就從潭水捧起一捧水喝著。
「蠻牛兒,今天的行動失敗,可全是怪你笨手笨腳的!讓你先把你家阿黃引出來,我們再一起追打它,你怎麼一碰面就給它來了一腳?嗯?」
「謝哥兒,我家阿黃怕我,根本不跟我出來的……咱之前欺負它那麼多回,它賊精了。」
「那它還敢欺負小曦?么得事小曦,咱們下次再去,一定要你自己攆著它才行。小曦?」
曹曦滿臉笑意的看著他們兩個鬥嘴,聽到謝晨叫她思緒立馬回來,岔開了話題。
「聽學堂里的柴先生說,過不了幾天就要下雪了呢!」
「什麼柴先生,就是個小秀才,我的先生只有一個。柴澗風,柴澗風,澗底之風,能吹出個什麼花兒來……」謝晨聽完不滿的嘟囔著。
「謝晨哥哥!不許這樣說!」曹曦不等他說完便嚴肅的對他說道。
曹曦平時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軟軟糯糯聽著很舒服,彷彿什麼事都好商量,但是只要她一用這種語氣跟謝晨說話,謝晨立馬不敢還嘴。
「就是嘛,老大,夏天的時候你在譚里游泳的時候腿突然抽筋,我們幾個都沒辦法,還是柴小先生二話沒說就跳下去把你救上來的呢,他當時可是衣服都沒脫,事後連著病了一個月才好。」
「這種事……我,我當然知道啊。啊!他不是說要下雪嗎?別的不說,柴秀才學問還是有些的,他既然說會下雪那肯定就八九不離十了。」
「嘿嘿,老大,再過幾天不就是你跟曹曦十二歲的生日了嗎?到時候你們過生日的時候下著雪,多好啊!對不對?」
「下雪啊,真好呢!」曹曦雙手托著腮,望著天上憧憬的說道。
「曹曦,放心好了,到時候我一定堆一個超級大超級大的雪人給你!」謝晨看著曹曦的樣子,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說道。
「那謝晨哥哥想要什麼禮物呢?」
「我啊,我什麼都不要。到時候你來我家吃飯就行,讓曹先生也一起。這樣咱們就跟一家人一樣了。」
從村外上山,進村看到的第一戶人家,便是謝晨的家。謝晨的父親在十年那場大火中喪生的時候,謝晨還沒出生。村子重建的時候給謝晨的家置在了第一戶,謝晨的母親生下謝晨后,為了生計,將房子改成了座酒鋪,繼續釀酒賣,也是整個寒山村唯一的一個酒鋪,擺著三張桌子,還託人做了個櫃檯。說是酒鋪,實際上酒肉飯菜都賣,生意紅火,這些年過得也還很不錯。
「誒呀,柴先生,又來打酒喝啊,我這兒啊剛釀出些杏花酒,您來得正巧兒呢!」
「謝夫人,您就別叫我柴先生了,太見外了,而且我也當不起先生二字,您叫我澗風就好。」喚做柴澗風的少年滿臉笑容的對酒店的老闆說道。
「那你還謝夫人謝夫人的叫我?你謝我什麼啊謝我,叫我謝嬸兒就行,說了那麼多回了,回回來回回說。」
柴澗風自幼體弱多病,所以才會在夏天的時候因為救謝晨下了趟流水譚,便一病就病了一個月才好。先生說他體內寒氣太重,讓他多喝喝酒。他不愛喝酒,卻每隔幾日就要來這酒鋪打一回酒。
柴澗風摘下了腰間的酒葫蘆遞給謝嬸兒后,便站在原地等著。
「娘,我回來啦!」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遠遠就能聽到謝晨風風火火的往家跑的聲音。
「娘,那柴秀才說過幾天要下雪了,剛好再過幾天是小曦生日,咱把曹先生和小曦都請過來吃飯,我要跟曹先生好好喝幾杯哩!」
「咦?柴秀……柴先生又來打酒啊?」
「嗯」柴澗風微微點頭答道,並沒有在意謝晨對他的稱呼。
「你敢喝酒看我不打斷你個小兔崽子的腿!」謝晨的娘手裡拿著裝滿酒的酒壺出來。
「我怎麼個就不能喝酒了嘛,我都十二歲了,長這麼大還不能喝酒嗎?啊?」
「柴先生,這是你要的酒」
謝晨他娘一邊把酒遞給柴澗風一邊用手指敲了幾下謝晨的腦袋。
「有勞謝……謝嬸兒了,對了,等明年開春,我可能就要赴京城趕考了。」
一邊的謝晨捂著腦袋正要進屋,聽到這話猛然又回頭。
「柴秀才你要走啊?」然後頭上又挨了兩下。
「說了多少遍讓你叫柴先生!」
「去京城好啊,憑你的學問,肯定能考個狀元。你嬸兒我還沒出過這寒山村兒呢,外面是啥樣子我也不知道,你可得出去好好見見世面。」
「我的學問還遠遠不足呢,只是曹先生也是像您這樣說的,說我也該出去見見世面了。」
「哈哈,好好,這是好事兒,謝晨,你小子看到沒,好好向柴先生學,以後也出去考功名,別跟村裡頭的這些人一樣,一輩子走不出這寒山村。」
「我才不稀罕呢。」謝晨雙手捂著頭,生怕他娘又是兩下敲過來。
「柴先生慢走!」謝晨雙手捂著頭對著柴澗風鞠了一躬說道。
「你個小兔崽子……」謝晨他娘聽完又要抬手打他。
「誒,謝嬸兒,我該告辭了,酒也打到了,我還需回去看書呢。」
「好,好,不能耽誤時間,你到時候可得考個功名,當個大官兒才行。」
謝晨他娘看著柴澗風走遠。
「小晨啊,你就不能對人家柴先生客氣點嗎?」謝嬸語氣平淡,謝晨聽不出他娘是什麼意思,只好老實回答。
「反正我每次看到他就不太順眼,就想跟他對著干。」
「因為他對你太好,太遷就你了?」
「啊?」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抬頭看著他娘。
「什麼他對我太好?」
「不管你怎麼跟人家澗風對著干,說他什麼,他對你表現過不開心嗎?他給你們上課,最關心的學生就是你,你不要說你從來就沒有察覺。你是不是覺得他對你這麼好,所以不管你對他態度怎麼差,都沒有關係?」謝嬸說到這些,語氣已經有些嚴肅了。
「才……我才沒有呢。」謝晨聲音越說越小。
「他明年開春便要走了,到時候你得去送他,還有,從今往後,你對他得像對曹先生一樣,知道嗎?」
「去就去嘛,我對他好些便是了,但是曹先生……那不可能,曹先生只有一個。」
謝晨他娘摸了摸謝晨的頭,沒再說什麼。謝晨站在原地看著門外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喝些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