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會呼吸嗎？

  2912年夏，新聞中正播放著東北虎利用基因技術重新回歸生物行列的消息。

  140層高樓之上，兩個機械體映著夕陽的餘暉，渾身亮著金屬的光澤。

  「你看到新聞了嗎？」吳遠行收起手臂的立體信息板。

  慕嚴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著手臂上的女人圖案。

  這引起了吳遠行的注意，湊上來問道：「生物體時期的情侶？」

  「我媽。」慕嚴淡淡回答道。

  「話說我們認識兩百多年了，沒有看見過你父母，沒有接受機械體改造嗎？」吳遠行問道。

  「是的，我爸媽在接受機械體改造前自殺了，他們最後一句話是如果不能輕吻，看不見愛人臉上的喜怒哀樂，就不算活著，當時我19歲，其實我都懂，就是不懂為什麼要放棄永生，可是我現在懂了。」慕嚴低著頭看著手臂上噴射的圖案，高密度屏幕模擬出眼神，卻再也沒有了陽光的耀眼感，再不能流淚。

  「愛情都是舊時代的遺物了，現在也挺好，沒有戰爭，我蠻期待下一次的遠行的，」吳遠行低頭弄著擺動著自己新裝配的空氣壓縮槍，這正是上一次去撒哈拉雨林遠行所得的金錢獎勵購買的戰利品。

  「咱們是不是該回鯨脊了」慕嚴說道：「出來三小時了。」

  鯨脊是機械體時代人類在海里的住所，機械體改造之初，國家就已經取消，生物體時代的各國重要領導人聯合成立了世界聯合政府，為確保機械體時代人類的正常發展，世界聯合政府成立《綠地法》，按照機械體先後的順序將人類分為三類，首先進行機械體改造的為各國的政要與擁有絕對權力與財力的人，這部分人住在高樓，稱為鷹肩，後面依次是生活在地面以及高樓底層的人，稱為象牙，是第二部分接受機械體改造的人類，最後一部分為鯨脊，裡面居住的人則是最後接受機械體改造的人。三部分人沒有等級劃分，隨著歷史的發展，鷹肩的成員逐漸演變由出類拔萃的人組成，以能者居之，當前世界的人對引領人類前行的第一部分人絕對尊敬，配合進行地球的氣候保護與生物多樣性的維護。

  「對，再不回去得挨罵了。」說罷兩人縱身一躍，在空中滑翔起來，眼底全是高樓折射出的光芒以及綠樹花草。

  幸好沒有錯過晚練的時間，兩人踉蹌跑回隊伍，正好撞見孫隊長。

  孫隊長冷冷看著兩人，「又跑出去了吧」，肩膀上的噴射碼是孫隊長身份的象徵，噴射碼是機械體時代一個人的身份證，上面會記錄這個人對機械體紀元做出的卓越貢獻，而孫隊長的肩膀上則有著130次遠行記錄。

  四個足球場大小的訓練場地是遠行隊訓練的場地，頭頂及四周都是巨大屏幕拼接而成的實施模擬地面的動態天氣，這使得海洋里與地面無異。

  解散后，兩人再次聚到一起，「130次遠行記錄，孫隊長也太厲害了。」

  「很多人加入遠行隊就是因為對孫隊長的崇拜吧。」慕嚴淡淡說道。

  「你呢？」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我說你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這樣，能不能別多愁善感了，三百多年前99%的投票通過了人類機械體沒有必要在當前機械體上進行仿人類的皮毛構造就已經表明我們開啟人類新紀元的決心，這麼幾百年了，連愛情都逐漸被人給遺棄了，難道活著的意義不是思想的延續嗎？你最近一直在胡思亂想，到底怎麼了？」

  兩個人正說著，就到了城市的邊緣，在建造海底城市之初，為避免海水壓力徒增城市的負重，鯨脊被分為一百多個城市，每個城市之間由至少兩公里的隧道所連接起來，每個城市居住著上百萬的人，而隧道上方則是一塊一百五十平左右的屏幕，上面播放著這個世界每天正在發生的新聞，而屏幕的左下方則記錄著當前人類的數量。

  「一億八千四百三十七萬六千二百零一。」吳遠行抬頭看著，「比昨天又少了一百多號人。」

  慕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顯示屏，立馬被吳遠行制止。

  「我說你差不多得了啊？」吳遠行吼道：「你要死我不會攔你，但是你好歹也看看你自己有多少錢。」

  金錢始終是維持人類正常活動的物品，有了需求就有金錢的交易，而世界聯合政府為了防止人口的減少，對於死亡有著嚴格的限制，《綠地法》包含的死亡准許條例十分複雜，機械體時代中，將數據的最終抹除是為一個人的死亡，而數據徹底抹除所需要的費用是當前世界人類平均年收入的300倍，並且三百年間還不能花費一分錢，也就是說，機械體時代的死亡都是被嚴格限制的。如果一個人機械體意外無法使用，「重鑄」部門會在新的機械體上激活這個人，激活的方法分為兩種，如果原機械體頭部數據存儲區的晶元沒有損害，則進行晶元移植，如果死亡，則會從鷹肩數據存儲中心進行數據備份的調取，這種辦法會使機械體失去存儲至今所有的數據，也就是「記憶」，而重新激活的過程需要收回目標人所有的資金作為重新激活的代價。

  「是啊，死亡都受到限制，凌晨三點陪我去一趟隧道吧，怎麼樣？」慕嚴說道。

  「又想你的海豚寶寶了？」

  「嗯，到時候隧道門口見。」慕嚴說罷，找了個充電樁，付了點錢就「沉沉睡去。」

  鯨脊的建築普通偏低，和生物體時代一樣，很多人也擁有房屋，並且房價不菲，但是對於慕嚴來說，沒有必要，看起來人類已經拋棄了過去的生活作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用休息，但是娛樂場所比比皆是，又彷彿自相矛盾。

  凌晨三點，兩人在隧道口聚集，作為唯一能在海洋里看見水中世界的地方，慕嚴很是喜歡。

  隧道里兩人靜靜的的等待著海豚，慕嚴等的海豚是名為遇安的海豚的第七代，與其他海豚不同，遇安和配偶實行著一夫一妻制，一直延續至今，慕嚴迎接新的一代，又送走老的一代。

  「半個多小時了，會不會不會來了？」吳遠行納悶道。

  「會來的。」慕嚴篤定道。

  又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出現了三個黑影，兩大一小，朝著隧道游來，慕嚴提著的「心」安穩下來。

  兩隻大海豚碰了一下嘴，和慕嚴對望著，慕嚴將手貼在隧道牆壁上，三隻海豚也將嘴貼了上來，就隔著透明的牆壁，對望著，這是每周二凌晨四點固定的見面，也是慕嚴最嚮往生命的時候。

  吳遠行靜靜看著，竟似乎有點懂了慕嚴的心思。

  「你還記得呼吸的感覺嗎？」慕嚴突然轉過頭看著吳遠行。

  「呼吸啊？」

  我們還會呼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