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 27 章
「別把所有路堵死。至少,給個希望。」
「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那天,他們的對話以這種方式結束。
後來,秦野沒有再來找蘇念北。
就連偶爾在校園內偶遇,也像是兩個陌生人。
蘇念北想,秦野那麼一個傲氣的人,她的那些話又那麼直白,應該傷到他的自尊了吧。他對她不過就是有點好感,既然她毫不留情拒絕,那點好感可能也就沒有了。 -
就如黎曼說的,第一次月考結束后,時間真的過得特別快。
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十二月。
蘇念北是第一次在京城過冬,以前在南方城市,冬天沒這麼冷。校服外套裡面,裹著襖子,還是會凍得直打哆嗦。學校里的樹葉差不多都凋零了,只餘下光禿禿的樹枝。
「聽說過兩天要下雪了。」中午從食堂吃完飯回教室,黎曼提道,「誒你以前是不是沒見過雪呀?」
「嗯。」蘇念北應聲,「我們那沒下過雪。冬天都有十幾度。」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啦!下雪天可美了!」她興奮地指著校門口的廣場上,「去年下雪的時候,就好多同學下課在那打雪仗堆雪人。超級好玩的!不過那時候高一,現在高二快高三了,恐怕不能像高一那樣玩了。」
「你知道下雪天還有一句很浪漫的話嗎?」黎曼又說。
「什麼話?」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雪中漫步,走著走著,就一起白了頭。」
蘇念北微抿了一下唇:「是挺浪漫的。」
下午第三節課的時候,外面就開始飄著鵝毛般雪花。
黎曼拉拉蘇念北校服,小聲說:「快看外面,居然提前下雪了誒!」
蘇念北馬上看出去。
烏沉沉天空,飄下一片片雪花,寒風呼嘯著、卷著雪花在半空中盪了又盪,不遠處的樹枝上、地面上均開始一點點起白。
數學老師黑無常同志站在講台上,正慷慨激昂講卷子,講到關鍵部分,手敲著黑板發出清脆響聲:「就這個題,我帶的班級裡面,只有十班的秦野得了滿分。」
聽到秦野兩個字,蘇念北下意識收回落到窗外的目光,看向黑板。
「這一題很難嗎?是很難!但對於你們重點班來說,居然還有同學磨子壓不出一個屁來!」黑無常同志雙手撐在講台上,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寫個公式好歹有兩分吧,你就缺那點墨水錢?高考是什麼,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分能甩上千人!高考考場最忌諱一個字都不寫!」
「這麼變態的題目,我連公式用哪些都不知道。」黎曼感覺自己有被內涵到,在蘇念北旁邊咬耳朵,「秦野居然能得滿分,他更變態。」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黎曼的話,黑無常瞅了她一眼:「有些同學說,我連公式都不知道。你那腦子是花崗岩做的?不知道用哪個,你多寫幾個,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準還能讓你給碰上,你一個不寫老師想送你分都送不出去。」
黎曼:「.……」
高二十班,語文課。
見外面下雪,全班同學動作整齊劃一,目光飄到窗外。
語文老師笑眯眯地說:「喂喂喂,有些同學你那靈魂出竅的有點太明顯了哈。」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說到下雪啊,老師想到自己還在讀書的時候,暗戀一個女孩子。」
說到這,全班同學再次動作一致,看向語文老師。
四十多歲的男人,羞赧的笑著,興緻上來,開始講故事,「也是這樣一個下雪天,我約她去雪裡走了一走,然後我和她頭髮上全沾滿雪花,一起白了頭……」
「哇哦——」班級里爆發出一陣陣起鬨聲。
江馳低著頭打遊戲,聞言小聲接一句:「不就下個雪,整那些虛玩意兒。」他抽空看眼一旁撐著頭、不知道在聽講還是在睡覺的秦野,「你說是不野哥?沒事跑雪裡走,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
秦野沒接話。
緊接著,一個粉筆頭子從講台方向射過來,精準無誤,直擊江馳腦門。
「我他媽。」江馳摸摸額頭,下意識小聲罵一句,瞥見語文老師看過來,立即訕笑,「老師!您的愛情故事簡直太美好了!!」
語文老師白了他一眼:「別以為你上課玩手機老師不知道。誰沒事對著自己褲.襠傻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江馳:「.……」 -
放學鈴聲打破校園的靜謐。
幾隻停在光禿枝丫上的寒鴉撲騰兩下翅膀,振翅朝空中飛走。
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雪花依舊在空中飄著,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今天叔叔比較忙,早上和她說放學會晚點再來接她。
蘇念北在教室刷了會題,目光送去窗外看了會雪景,這是她在南方城市沒見過的景色。想了想,收拾好書包,打算趁等叔叔的間隙,出去校園裡走走,看看雪景。
很奇怪。
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被染上一層白之後,整個都變了樣。周圍環境的立體感似乎被抹了個平。
這個點校園裡沒有多少人,蘇念北朝手上哈著氣,漫無目的逛著,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聲,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腳印。
不知不覺。
她走到操場上。白色一片中,有零星幾個學生在堆著雪人。
覺得還挺好玩的,她找到一個角落,蹲下身,也學著別人的樣子,捧起一團雪,團成球狀,然後放到地上開始歪歪扭扭滾起來。
沒一會。
視線觸及到一個人影。抬眼,秦野從她面前走過去。
餘光剛捕捉到他的身影,身體就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避。內心在逃避著,努力告訴自己要保持距離。蘇念北立即低下眼,繼續手裡動作,和之前一樣,只當做不熟。
在他走過去不久后,她還是沒忍住,回過頭看了眼。
卻發現秦野站在不遠處,正撇頭看向她這邊。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大雪紛飛里連起來。
少年膚色勝雪,單薄的校服外套套在身上,身形頎長而瘦,拉鏈拉到最頂端,斂去了一身輕狂。他斜挎著書包,面上沒什麼過多情緒。
就那麼尷尬的對視一會,蘇念北覺得自己身體瞬間僵硬的彷彿一座冰雕。
不知道是否應該打個招呼,她唇瓣無聲蠕動一會,心裡一番掙扎,還是窘迫又生硬的朝他揮了下手:「你也還沒回去呢。」
——沒有任何回應。
蘇念北慢吞吞垂下手,轉過頭,唇瓣抿的緊緊的。
不多時。
視野里多了副手套,秦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低低的,有些生疏:「戴上再玩兒。」
側首看過去,他半蹲到她旁邊,黑亮的眸子里有白色的一點暈染著,手裡握著副純黑色手套,遞到她面前。
「不用了,謝謝。」蘇念北擺擺手,「.……我不冷。」
「你這手,」秦野下巴稍抬,「都生凍瘡了。還不冷?」
話音未落,拉過她手臂,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校服外套上擦了會,套上手套。
手套有些大,戴在她手上很奇怪,顯得有些笨拙。
蘇念北垂著眼看了會手套,手指在手套里蜷縮著,似乎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著的、屬於他的餘溫。她輕聲說了句:「秦野。對不起。那天我……」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他唇角淡扯了個不自然的弧度。沉吟片刻,忽然問,「你想考哪所大學?」
蘇念北愣了會,才訥訥回答:「還沒想好。」
「哦。」他點頭,一雙眼睛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那等你想好了,能不能告訴我?」
想了會,蘇念北悶悶嗯一聲。
話匣子一旦打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似乎拉近了點。
視線落在她披散在肩的細軟黑髮上,和剛開學那會不同,她的齊肩短髮已經長了許多。目光停留一會,往下移,女孩子細密的長睫上還粘著點雪花,偶爾輕顫。
「蘇念北。」他叫了聲她的名字,尾音落下來,沉沉的,「以後,能別不理我么?」
擱在手套里的手指,因他這句話而蜷縮的更加厲害,蘇念北緩了緩,才誠實回答:「沒……」揉了下凍紅的鼻子,她低著眼說,「就覺得,說完那些之後,再見到你,挺尷尬的。」
「還有,」帶著點嗔怪意思,她弱弱補充,「.……你不也沒理我嗎。」
因為這嗔怪的一句話,秦野反應好一會,有些不可思議:「我不理你?」
「嗯。」她依舊低著頭,戴著手套的手指在剛滾起來沒多大的雪球上胡亂戳著,「從那天以後,你好像,也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吧。」
「蘇念北。」秦野低下頭,直直盯著她的表情,似乎想看穿她的想法,「你確定不是在玩我?」
「沒有。」
「那天之後,我發了那麼多消息,還給你打了無數電話,你理都不理。」他語調恢復輕鬆點,頓了頓,拖了點腔,「現在反過來說我不理你。有沒有良心啊。」
蘇念北抬頭,對上他的一雙眼,他眼底情愫濃烈如墨。
恍然想起什麼,她有些愧疚:「我的手機,交給我媽媽了。」
秦野無奈勾唇,笑了聲:「現在知道,誰不理誰了?」
「.……嗯。」
沉默半晌,秦野握住她手臂,將她拉起來,輕咳兩聲:「走走?」
蘇念北哦了聲。腦子裡突然蹦出黎曼中午說的那句話。於是偷偷仰起頭,撇眼瞧了下秦野頭頂。
似乎,是落滿了雪花。
又抬手去摸了下自己的頭髮,然後放到眼前看了看。
手套上沾著不少雪。
「幹嘛呢。」注意到她這個舉動,秦野偏頭,似笑非笑看著她,「蘇念北,你這是,在確認什麼?」
「.……沒。」
「想和我,」他停下腳步,低頭,視線追隨著她的眼睛,讓她避無可避,尾音慵懶綿長,「一起白頭?」
蘇念北不說話。
扯著步子就走。
「你急什麼。」秦野很快跟上,「慢點兒。走這麼快,不怕摔了?」
「誰讓你這麼說的。」
「不喜歡我這麼說?」
「.……嗯。」她強調,「不喜歡。」
「那怎麼還,」他又變成一副欠揍模樣,唇角翹起,「偷笑呢。」
「.……」
她扯過頭,當做什麼也沒聽到。
「蘇念北。」秦野喊她聲,倏而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裡,「如果有那麼點喜歡我,就抓住我的手,別放開。好不好?」
「.……」
「我也想,和你一起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