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蘇念北總算知道，為什麼剛才江馳和曹嘉澤聽到她是三班的之後，反應那麼大。
因為秦野也在三班。
——這確實挺有緣。
和江馳、曹嘉澤他們不同，秦野沒有叛逆到不穿校服。
京師附中的夏季校服統一是短袖配運動風長褲。短袖除了領口與袖口是藍色外，其餘是純白色，領口左下方綉著附中校徽，藍色長褲側邊鑲三條白邊。
校服不分年級，男女統一。
單調的藍白色校服穿在秦野身上，遮掩了些他身上與生俱來的輕傲，多了幾分一絲不苟的書生氣。
蘇念北嗯了聲，書包拿下來抱在懷裡：「可以讓一下嗎？」
秦野點頭，手裡的物理書啪嗒合上，背往後一靠，曲起的長腿伸直，鐵質椅腳與地面摩擦發出刺拉一聲，座椅椅背貼到后牆壁上。
他慢悠悠起身，斜靠在後牆的黑板上，目光打量著蘇念北。
蘇念北小聲說「謝謝」，坐到裡面的座位上。
沒多久，秦野重新坐了回來。
蘇念北將書包里的筆記本課外資料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餘光瞥向旁邊的人。
就見到他懶洋洋打個哈欠，一手撐頭，撿起桌上的手機點亮屏幕，關閉音樂播放器后扯下耳機，將手機耳機一併塞進桌肚裡。
附中高二二十個班裡，理科重點班只有兩個，能考進重點班，說明成績絕對不差。
過去十幾年裡，蘇念北接觸過不少學習好的同學，還是第一次見秦野這種能夠將打架鬥毆與學習兼顧的。
睡意被驅散掉七七八八，少年索性扯過來物理課本隨意翻著。
今天開學第一天，新書還沒有發下來。
蘇念北視線停在那本物理課本上，才注意到他翻著的是高三課本。
覺察到什麼，秦野偏頭看過來，臉上掛著淡淡倦意，聲音又低又輕：「同桌，想看我呢，就光明正大點兒。」他合上課本，笑了聲，
「——不要偷偷摸摸的。」
「.……」
她剛剛在偷看他？
好像是吧？
但是也沒有別的意思，怎麼被他這麼一說，好像自己是個圖謀不軌的人。
蘇念北沒遇過這種情況，大腦反應沒那麼快，空氣大約凝滯幾秒，她才慢吞吞接話：「沒有，我不是看你，」她手指了指秦野桌上那本物理書，「我在看那本書。」
「嗯？」秦野揚眉。
「你學到高三了？」
秦野轉回頭，重新打開書，漫不經心回答：「算是吧。」
「.……」蘇念北疑惑：「算是，是什麼意思？」
「我高二還沒學，先看高三的。」他說的理直氣壯。
蘇念北看了圈周圍認真學習的同學們，怕打擾到別人。
壓低聲音：「那，看得懂嗎？」
如果是語文英語這種文科性的，跳一級也許沒太大問題，但數學物理理科類，蘇念北學習的時候就覺得很費腦筋，只要漏了某個知識點，接下來所有東西就跟看天書一樣。
秦野低頭，從桌肚裡摸了半天，摸出根筆，若有所思在書上某處劃了條杠，隨意嗯了聲。
蘇念北目光落到那條杠上，黑色筆尖隨意的一勾，滑出的直線彷彿用尺子比劃過一樣，又穩又准。
「這個公式是什麼意思？」蘇念北指著秦野做了記號的那個公式，很認真問。
光看符號就知道挺難的。
秦野側身，握著筆的三根手指弓起，筆身橫在中指與拇指間，有節奏的轉動著。
思索一會，他沒直接回答蘇念北的問題，而是問：「以前認識我？」
蘇念北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問這個，畢竟一個月前他們還說過話。
或許他忘了。
於是她點頭。
可接下來秦野的一句話，讓她更摸不著頭腦。
「喜歡我？」
「.……？」
手中的筆隨手扔到桌上，他撐著下巴直勾勾看過來。
唇角漾著笑意，眼底卻沒什麼情緒，「我呢，見過不少追我的女生，但目前，你是最成功的一個。」騰出的一隻手指了指兩人的距離，「起碼，在物理距離上，你現在離我最近。」
蘇念北怔住，沒一會臉上就如同火燒一般，皮膚髮燙的同時大腦也在短路。
她立刻收回視線，拿出筆記本翻看著。
不再和秦野多說一句話。 -
夜間，蘇念北做完作業，躺到床上摸出手機，給遠在江南小城的周曉羽發消息。
兩人互相聊了會各自生活和學習。
周曉羽冷不丁來一句：【我聽說首都的男生都是又帥又多金的，你遇到沒】
蘇念北：【聽誰說的】
周曉羽發來幾本小說名：【這些男主都是京城的，清一色的霸道總裁】
她特地給出一個人名：【就這個，能給女主買個島】
【還有這個，私人莊園里還有飛機場】
【女主上班都是坐飛機】
【說真的，你去京城倆月了】
【就沒有遇到一個長得不賴的？】
蘇念北抱著手機，黑暗中，屏幕上的白色燈光倒映進眼底。
看著周曉羽發的這句話，腦中突然浮現出秦野那張臉，又聯想起上午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決定問問周曉羽：【我的新同桌】
蘇念北慢慢想著措辭，周曉羽等不及，發來一個問號。
周曉羽：【你同桌長得很帥？有沒有照片，快發來看看】
蘇念北慢慢打著字：【沒有照片，長得還可以。但腦迴路，好像不太正常】
周曉羽：【還有這種好事？】
蘇念北：【？】
周曉羽：【帥哥腦迴路不正常的話，才能看上我這種相貌平平的女生嘛】
她很快補充：【不過以你的長相，倒也不必……誒你繼續說】
蘇念北將上次巷口遇見的事，以及今天早上和秦野的對話，省去人名，挑好重點講給周曉羽聽。
周曉羽沉默了一會，發來一條長消息。
【寶貝，根據我多年看小說經驗，這男生要麼是個萬人追捧、走在路上都能讓女生尖叫的超級帥哥，要麼就是個猥瑣發育以為是個女生都會覬覦他的自戀狂】
目光被「猥瑣發育」四個字吸引，捧著手機的手一頓。
這四個字，怎麼看也不太符合秦野。
周曉羽應該也是發現這一點，能被蘇念北稱為「長得還可以」的男生，估計不太可能是個猥瑣男。
很快。
蘇念北收到下一條消息。
【你的同桌或許被人追習慣了，所以一旦女生多和他說幾句話，他就自然而然以為是追求者套近乎呢，加上你之前還為他報假警，人家懷疑你喜歡他，也挺理所當然】
仔細回想一下。
那天巷子里，秦野旁邊的男生好像提過，類似於想追秦野的女生能排到人民廣場的一句話。
手機那頭，周曉羽沒等蘇念北回復，又說：【不過，你最好和他講清楚自己對他沒有那方面想法，像這種級別的帥哥，一般都有一批狂熱粉，惹上了很恐怖的】
【我有點好奇，你那天為什麼要好端端幫他報假警？】
【難不成真貪圖人家美色？】
蘇念北正要回答。
門外，客廳里傳來動靜。
伴隨開門的聲音，姜維道：「小北什麼時候過生日？剛才咱們路過的那家蛋糕店，味道不錯，就是得提前一個月預定。」
康凌珍打開玄關處鞋櫃，沉默一會，隨意道：「她還小，不過生日。」
「這是什麼話？小孩子再小，生日也得過的呀。再說，小北都高二了，也不小了。」
「你這人怎麼話這麼多，真煩。」
姜維笑了笑，溫和聲音里摻著些寵溺：「我是愛你，想對你們母女好，才關心這個，不然你覺得我閑得慌？」
康凌珍：「你就是閑的。」
主卧的門打開，又關上，蘇念北聽不清接下來他們說什麼。
手機屏幕已經暗了。
四下一片漆黑，蘇念北盤腿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長長嘆口氣。
父親去世以後，她再沒有過過生日了。
印象中，很小的時候，生日那天爸爸媽媽會給她買蛋糕，也會給她唱生日歌的。
她抿抿唇，重新點亮手機，細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指尖偶爾輕顫。
蘇念北回答周曉羽剛才的問題：【不是】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周曉羽：【？】
蘇念北：【就是別人很細微一個動作，或許是不經意的，但就是，能讓你覺得很感動】
周曉羽明白了：【你就是因為那個男生在人行道幫你說了句話，外帶巷子里幫你擋了幾個混混，就幫人家報假警？】
蘇念北：【嗯……】
周曉羽：【[/微笑][/抱拳]】 -
蘇念北忘記自己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
只是做了一晚上噩夢，醒的很早。
走進教室的時候，很多同學還沒來，教室里稀稀散散坐著幾個同學。
秦野也還沒到。
蘇念北坐到自己位置上，習慣早自習的時候背點單詞。
拿出英文書，想起昨晚周曉羽說的那句「你最好和他講清楚自己對他沒有那方面想法」。
昨天她太緊張了，以至於在秦野問完那句「喜歡我」之後，除了不再和他講話外，她還沒正式回答這個問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某些比較在意的事，她處理起來特別小心謹慎。
就比如，數學演算要反覆算幾遍才能確認、背英語單詞也是強迫背到滾瓜爛熟才行。
所以，在她很好的對秦野講清楚這件事之前，需要先自己排練幾遍。
放下英語書。
蘇念北垂著眼，盡量小聲的組織語言。
「同桌，我想你應該誤會了，我沒有喜歡你。」她一字一句慢慢說著，「還有，如果通過說話量的多少，就判斷別人是在追求你，那——」
「我和我家的狗說的話最多。」
覺得意思不太對，又補充一句，「比你多。」
補充完，好像更不對了。
這感覺像是在說，她寧可喜歡狗，也不會喜歡秦野。
就在她皺眉思考時。
旁邊響起一道疏懶、夾著嗤笑意味的聲音：「不是——你什麼意思？」
蘇念北抬眸看過去。
秦野正一手拿著早餐，一手挎著書包，懶洋洋立在晨光里，面上掛著不可思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