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藏青色天邊，火燒雲暈開，魚鱗狀流雲緩慢穿梭著。
天還沒黑，窗外霓虹燈已經一點點亮起來。
蘇念北剛完成粉絲群里的日常任務，合上電腦。
擱在桌邊的手機震動一下，兩條微信消息接連彈出。
Cherie：【哥哥今天去魔都了】
Cherie：【我記得你就在魔都是不？】
視線凝在屏幕一秒，她手指輕點幾下回復：【嗯，是在魔都】
Cherie：【啊啊啊你要不要去接機呀，要的話多拍點哥哥機場圖給我？】
Cherie：【他老不營業，我快想死他了！】
Cheire：【行不行不行不】
Cheire是秦野粉絲後援會數據組組長，還在上大學，因為蘇念北入組時間很長，兩人慢慢熟絡，就加了微信。
蘇念北目光透過窗戶，飄向不遠處機場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黃昏的顏色，她抿了抿唇。
回了句：【可能沒有時間，最近工作挺忙的】
那邊回復很快：【那好吧，沒事兒，工作要緊啦】
和Cherie寒暄兩句的空隙，蘇念北已經套上一件白色外套，準備下樓吃個飯。
十月的魔都，在連續幾場雨後，溫度驟然下降，街上行人大多裹著厚厚的外套，在冷風中疾行。
蘇念北站在十字路口，風很大，拂亂了她的頭髮，順著領口往裡灌，刺骨的寒讓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索性兜起外套上那用來當擺設的帽子，一隻手揪著領口，盡量減少刀子似的寒風與皮膚接觸面積。
人行道對面立著的紅燈牌，上面小人一閃一閃，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是閨蜜周曉羽的電話。
蘇念北剛接起來，還沒來得及張口。
那邊傳來周曉羽的聲音，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興奮：「寶貝！有好消息！！！」
「你脫單了？」蘇念北下意識笑著接了句。
江南的姑娘，一雙大眼睛里總是透著股水勁兒，黑漆漆的眸子極亮，瑩白的皮膚被風割得微微泛紅，下巴以下部位埋在衣領里，空氣劉海有些凌亂，鬢邊稍長一撮髮絲隨風舞到唇角。
她本就長得好看，笑起來眉眼彎彎，露出一對酒窩更是格外惹眼。
加上，她的聲音圓潤溫軟，像一顆打磨光滑的珍珠，落人耳中又如棉絮般輕盈。
旁邊路人不免多遞過來幾道視線。
「作為仙女，我得一直單著，不然會觸犯天條。」
對面的聲音頓了頓，很快接道，「哎，你別打岔，我真有好消息，你在家嗎？我去找你。」
綠燈亮了。
蘇念北邊走邊說：「這會兒在外面，準備去吃晚飯。」
「在哪，發個定位，我過去。」 -
蘇念北本想隨便找家飯館，結果被周曉羽硬拽到一家高檔餐廳。
站在餐廳旋轉門前，盯著玻璃門旁站著的兩個守衛似的泊車員，她停住腳步。
「愣著幹嘛，進去啊。」周曉羽催她。
蘇念北狐疑瞟周曉羽一眼，撇開唇角髮絲：「是搶銀行了還是中彩票？」
周曉羽翻了個白眼：「就不能有別的？比如，我找了個又帥又多金的，男人。」
「仙女不是不讓談戀愛？」
「那也得看是什麼樣的男人，長得帥的，我分分鐘把仙骨剔了。」
「.……」
魔都叫得上名的中餐廳。
一進去，檀香混合著茉莉香味充斥各個角落，舒緩悠揚的音樂，能讓魔都人心頭緊繃的那根弦暫時松下。
走進餐廳的時間裡，周曉羽已經和蘇念北說了此行目的。
半年前，周曉羽替她在某音樂平台上自助發行一首單曲，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但由於沒有幕後團隊，沒多久就漸漸淡出大眾視野。
就在今天，周曉羽忽然接到一個歸屬地為京城的電話，對方約她們在這家餐廳見面，有意買下那首單曲版權。
進了餐廳，她們先是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曉羽正和對方講著電話。
百無聊賴間，蘇念北看了眼窗外。
這一帶是魔都有名的CBD，不遠處的城市廣場上，一群小姑娘蹲在地上清理著燈牌和橫幅，四周玻璃大樓上流動的燈光秀，五顏六色光影在她們身上跳動著。
看清燈牌上「秦野」兩個字后，蘇念北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難道，他也在這附近？
「請問是蘇小姐嗎？」迎面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周曉羽道。
周曉羽握著手機，電話還沒掛，笑著指了下蘇念北：「這位才是蘇小姐，我是她經紀人小周。」
她身份轉換的挺快。
男人禮貌性點頭示禮，擺出「請」的手勢：「兩位請隨我去包廂。」
跟在男人身後，周曉羽低頭和蘇念北咬耳朵：「都有機會賣版權了，看來今天運氣還可以。寶貝，咱們要不要真去買個彩票？」
她邊說，邊就真的掏出手機搜索彩票，「知識不一定能改變命運，彩票可以。」
見蘇念北一直不說話，她用手肘戳了下，「你說，彩票怎麼才能增加中獎率？」
蘇念北：「多買幾張？」
「好辦法。」 -
蘇念北站在門口，西裝男人擋住大半視線。
沿著縫隙能看見包廂上方弧形水晶吊燈以及一面玻璃牆，目測視野很好，牆外就是魔都繁華夜景。
裡面傳來談笑聲，西裝男人走進去，在一個身材有些臃腫的男人身邊低聲幾句，然後回頭道：「蘇小姐，周小姐，請進。」
「這位是我們郭導。」
蘇念北本來還有些懷疑要買她歌曲版權的人是不是騙子，在看到被稱作「郭導」的男人後，總算放心。
這位郭導名叫郭斯，在圈內也算小有名氣。
「郭導您好，我叫蘇念北。」
郭斯回頭隨意一瞥，見到蘇念北后，眼裡一亮，端詳兩秒后，道：「兩位請坐。」
蘇念北笑著落座，忽然手臂一痛，抬眸看向周曉羽，她正扯著蘇念北，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小聲說：「是秦野誒！」
呼吸一滯，大腦當機幾秒。
秦野。
這兩個字，無論聽過多少遍，心都會跟著悸動。
順著周曉羽的目光看過去。
包廂內的落地玻璃窗前，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穿件黑色Daniese騎行外套，裡面套件白T，脖頸處一條銀白色項鏈，一半搭著鎖骨沒入T恤內，偶爾折射頂燈光線，泛著冰冷光澤。
修長雙腿隨意交叉著，那人沒有骨頭似的倚靠在沙發上，一手撐著太陽穴，另一隻手滑動手機屏幕，渾身散發著「沒事沒吵我」的氣息，彷彿自動屏蔽周遭一切。
低垂的眉眼在瑩然燈光下更顯清冷，唇角也沒有任何弧度。
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即使縮在一個角落裡，也很難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似乎意識到這邊幾道炙熱的視線黏在身上，他拇指停止滑動屏幕的動作，抬眸看過來。
蘇念北下意識收回目光，避免與他視線相撞。
剛才她自我介紹的時候，他應該聽到了吧？
但他好像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也是，都過去這麼久，說不定人家早就忘記了。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後來的那幾年裡，也遇到過不少比她好的女生吧。
「你怎麼了？」周曉羽握住她的手，「怎麼在抖，是不是凍著了？」
她的聲音不大，可在近乎密閉的包廂內就顯得清晰。
聽到這話，郭斯對一旁的西裝男吩咐：「空調溫度調高點。」
蘇念北立即說：「謝謝。」
郭斯一笑：「蘇小姐客氣了。你們過來還沒吃晚飯吧，一起吃點。」
抬手示意服務員過來點菜。
時間過得很慢，慢到蘇念北覺得一分一秒都在煎熬。
她無法忽視沙發上那道身影，卻又不得不假裝根本不認識。
吃完飯，郭斯還沒有提歌曲版權的事，一直在和秦野的經紀人商量新劇拍攝的事情。
順帶抽空和蘇念北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周曉羽也按捺不住性子，見郭斯不提，就主動開口：「郭導，您看您之前找我們過來，是不是想買下我們的那首單曲？」
郭斯淡笑：「嗯，那首歌很適合我的新劇，就是，可能還有點小問題。」
周曉羽急了。
當初電話里說好，過來直接簽合同，這怎麼還帶突然變卦的。
「不是，郭導，您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沒關係，我們等一下。」蘇念北按住周曉羽的話。
郭斯點點頭，轉而對秦野經紀人道：「小羅，你和秦野這邊對咱們的這次合作可還有什麼問題？」
羅明宇明白郭斯這話里的意思，站起身：「合同暫時沒問題，劇本我先帶回去讓秦野看看。」
他喊了聲秦野，對方就跟沒聽到似的，一句不應。
羅明宇明顯已經習慣了秦野這冷淡態度，兀自對郭斯告別：「秦野明天還有通告，我們就先失陪了。後續咱們保持聯繫。」
秦野離開后。
周曉羽意興闌珊抱怨：「好不容易遇到秦野，一句話還沒說上人就走了，真可惜。不過，他本人比網上還要好看。」
和郭斯聊了一段時間，對方一直沒有明確要買下版權，反而一直和蘇念北套近乎。
走出包廂時，周曉羽「呸」了聲：「媽的人模狗樣，說什麼下次約，我看那老色批八成看上你了，剛才一雙眼睛恨不得黏你身上，真噁心。」
此時。
蘇念北面色蒼白，白皙的臉蛋上出現一點點紅疹：「曉羽，我先去一下衛生間，你等我下。」
周曉羽「啊」了聲，那句「你怎麼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蘇念北就匆匆朝衛生間方向去了。 -
胃裡的酒精催吐出來后，過敏的癥狀明顯減輕，臉上還是有一些紅疹，但沒那麼癢了。
打開水龍頭，蘇念北雙手捧起一些水打在臉上，再扯過一旁的紙巾擦乾臉上的水。
出了衛生間，迎面撞上一個人。
頓時，鋪天蓋地的酒氣鑽進蘇念北鼻腔里，她下意識說了句「不好意思」。
被撞的男人粗狂著公鴨嗓就開始罵人「誰他娘的不長眼……」，話沒說完，在看清面前的人後，語調一變，「喲嚯，哪來的美女。」
蘇念北皺眉，想錯身離開，手腕立刻被抓住，「美女，撞了人就想走啊。」
男人不懷好意盯著她看，蘇念北不小心撞著人的歉意立馬煙消雲散。
掙脫著抽出手腕：「請放手。」
男人笑起來，不僅不放手，握住的力道更緊，整個人要貼過來。
他粗著嗓子，用曖昧的語氣道：「你怎麼也得陪我喝兩杯才行。我怎麼瞧著你和那個演什麼的明星挺像……」
「像你媽！」
伴隨著一聲低罵，男人腹部受了一腳，鬆開蘇念北手腕快速後退，冷不防撞向後面的大理石牆壁。
身旁不知何時多了道身影，很高，幾乎擋住落在蘇念北身上的所有光線。
視線上移。
一張熟悉的側顏闖入視野。